第十二節(jié)盜心未必因饑寒
柳軍和汪星之間,自從小柔“引導”過汪星以后,兩人儼然已成了鋼鐵同盟,死生兄弟。
在汪星的心目中,從某種角度來說,姐姐汪若霞,都沒有軍哥那么可親可敬。
柳軍對汪星,也竭盡關愛體貼之能事。表現(xiàn)最為殷勤的一點,就是為汪星引見的那些走馬燈似不斷更換的女人。汪星與這些浪蕩的女人一夜春宵之后,幾乎可以百分之百地肯定,這些女人,都與軍哥有著同樣親密的肉體關系,在汪星面前,她們也毫不掩飾這一點。
汪若霞每個月總有幾天身體不方便的時候,那幾天時間,她不再出來吃飯、喝酒、玩通宵。她會靜靜地呆在家里,陪著母親竇梅。這一小段時間,是柳軍帶著汪星狂歡的日子。他們像兩只癲狂的蜜蜂,嗡嗡營營,整天都在花叢中亂竄。
最奇葩的是,柳軍摟著女人,指著年輕、帥氣得宛若明星、模特的汪星,給另外的女人介紹時,大大咧咧地說:“這個是我舅子,我老婆的兄弟。”這種介紹,常會引來一片驚嘆聲。那些浪蕩的女人,總算給自己豐沛的人生,再次增添了一種稀罕的見識。都說天上紫薇星,地上郎舅親,永遠也無法想象,這郎舅親,還可以親密到這種份上。一同吃吃喝喝,一同醉酒賭博,這種親密是司空見慣的。但是,一同聯(lián)袂招嫖,攜手尋花問柳,這樣的郎舅關系,這些專門在歡場之中混飯吃的女人,竟然也從來未曾見識過。
柳軍和汪星郎舅兩人,一起去找女子尋求風流快活,如果說這還不算稀奇的話,那么,兩人有時候會尋來同一個女人,兩人都看上眼的女人,一起同宿同樂,荒淫無度,那就真的令人聞所未聞了。大家都驚嘆這郎舅二人,究竟是一種什么動力,能夠讓他們?nèi)绱撕翢o忌憚,不顧倫理,公然能夠擁有這種同褲共襠的友誼。
不知從什么時候起,一起消費時,多數(shù)是汪星買單。
汪星有的是錢,他老爸開著的煤礦,每天嘩啦嘩啦,流淌出來的,全是鈔票。汪老板那么多的財富,他這個寶貝兒子不幫著開銷一點,還真是說不過去。
有錢就是大哥,這話一點不假。雖然軍哥在他那幫小弟面前,一呼百應,說一不二。但對他這個小舅子,他卻是百依百順。軍哥那些小弟,誰看不出來,他們對汪星,愈發(fā)抬捧得厲害。
學校,汪星是根本不會去的了。那個初中文憑,要也罷,不要也罷,完全無關緊要。再說了,憑他老爸汪萬全的能耐和脾氣,那個初中文憑,總會想盡一切辦法,給他弄到手的。
聽說兒子在外面已經(jīng)有了女人,而且,還隨時不斷更換女朋友,汪萬全毫不憂慮,心中反而竊喜不已。男人嘛,這才像個樣子。兒子怎么樣胡鬧,他都覺得無所謂,在他的人生價值觀和道德體系中,玩弄女人,似乎是男人天經(jīng)地義的事。沒什么了不起的。他覺得,在這種事情上,男人反正總不會吃虧。
學校再也管不著,家里人又任其為所欲為。汪星覺得,天大地大的廣闊世界,全是自己隨意揮灑的人生舞臺。真的是要多灑脫就可以多灑脫,要多快活就可以多快活。
讓汪星感到奇怪的是,每個月,總會有那么三四天,甚或是一個星期,到外都找不到軍哥的身影,連姐姐汪若霞,也遍尋不見。他們干什么去了呢?
再次見到軍哥和姐姐汪若霞,汪星便纏住他們追問,問他們消失到什么地方去了。兩人依然像以前一樣,企圖隨便找個借口搪塞過去,可是,這次,汪星根本不買帳,一定要軍哥和姐姐說個明白。他不想被蒙在鼓里。
柳軍和汪若霞相互看了幾眼,用眼神交換著意見。最后,汪若霞點了點頭,柳軍便說:“你如果一定想知道,那好。下次我們帶你去,讓你體驗一下那種刺激的感覺?!?p> “到底是去哪兒?”汪星很好奇,急欲知道個究竟??墒?,無論是軍哥,還是姐姐,都抵死不肯再說。只叫他安心等待。時機成熟的時候,自然會讓他知道。
有一天,軍哥他們聚在一起的時候,晚飯卻破例不再喝酒。汪星要飯店服務員上酒,卻被軍哥擋住了:“你不是想和我們一起去嗎?真要去,就不能喝酒,喝酒醉了,容易誤事,辦起事情來也不利索?!?p> 看軍哥一臉罕見的嚴肅,汪星立刻明白,軍哥要帶他去神秘的地方了,那個以前他們一直瞞著汪星,不讓汪星知道的地方。
軍哥他們究竟要去干什么呢?
飯后,一伙人集中到了柳軍租住的房間里。大家不斷抽煙,很少有人說話,汪星很想找誰聊一聊,但大家都沉悶著,他說什么,別人只是禮貌性地回應一下。
夜晚十一點左右,軍哥站起身來,說:“時間差不多了,我們走吧。”
臨出門,軍哥一把拉過身強力壯的“黃毛”,叮囑他說:“星星這里,我就交給你,你負責他的安全。不要靠得太近。記住,你今天晚上所有的事,就是確保星星的安全,別的,一概不要你管?!?p> 汪星聽得云里霧里。不明白究竟要去干什么危險的事。但是,軍哥如此關照他,他深受感動??磥?,軍哥對自己,是真心實意地好。
三三兩兩地擠在一輛摩托上,他們一伙人騎了幾輛摩托,向著城外疾馳而去。
到了青云縣南城外一座名叫凌子口的大山上,這伙人把摩托車騎進公路邊的松樹林里隱藏好。轉(zhuǎn)眼間,全都拿出一個毛線帽,兜頭兜腦地罩住,再取出一個口罩,把臉捂得嚴嚴實實。裝扮停當后,有幾個人,沖到公路上,把路邊一個巨大的石頭,費勁地推到公路中間擺著。再迅速跑到公路一邊的松樹下,隱藏在松林里,或者路基腳的草叢中。
汪星被“黃毛”領著,爬到公路邊一個斜坡上的松樹林里。“黃毛”拿出毛線帽和口罩,先把汪星武裝起來,隨后,自己也戴好毛線帽和口罩。他拉住汪星,伏在松樹林里。對著汪星的耳朵悄悄說:“軍哥說過了,你要來玩,就要守我們的規(guī)矩,一會兒,無論發(fā)生什么事,你都和我呆在一起,千萬別出聲。我叫你怎樣,你就怎樣?!?p> 汪星點了點頭,又突然想起來,這是野外的黑夜,他點頭,“黃毛”未必看得見。便壓低聲音回答說:“知道了?!?p> 這里是公路的上坡路段,公路一邊是山勢稍微平緩的松樹林,另外一邊,則是陡坡。
藍天上,星星明亮。有微風輕輕從松林間吹過,傳來細碎的松濤聲。伏在地上,松毛的清香味直撲鼻孔。汪星激動得厲害,一顆心在胸腔里“怦怦”直跳,那聲音,似乎是靜夜中的鼓聲,響得慌亂而急促,他真擔心別人也會聽到,會笑話他膽小。此時,汪星已經(jīng)隱隱約約地預感到,軍哥他們要干什么了。
不一會兒,兩輛東風大貨車,出現(xiàn)在視野里,大貨車肯定是載滿了貨物,又碰到上坡路,走得很慢。
車子駛近路中心的大石頭,過不去了。前車停了下來,駕駛員罵罵咧咧地跳出駕駛室,看了一眼路中心的石頭,又罵了起來,轉(zhuǎn)身走向后一輛才停穩(wěn)的車,招呼后車駕駛員下來。兩人再次走近公路中心的大石頭,商議著要怎樣把石頭弄開。
就在這個時候,軍哥他們一伙人,突然沖到公路中心。兩個駕駛員很快就被控制住,手腳被粗大的麻繩結(jié)結(jié)實實地捆綁起來。嘴里也被塞進了一些布團。另外兩撥人,分別沖向駕駛室,搜索駕駛室是否有人。確認駕駛室再無多余的人以后,這伙人迅速跳上車,把車上的東西,麻利地直往車下丟。不知是誰,竟然從松樹林里,開出了一輛微型車。看來,這微型車,早在軍哥帶著汪星他們騎車來到這里之前,就已經(jīng)開到松樹林里隱藏著等候他們了。
從車上卸下的貨物,轉(zhuǎn)眼便被裝到微型車上。
不到一刻鐘,這場攔路搶劫便結(jié)束了。兩名遭到攔劫的駕駛員,手腳仍然被捆綁著,被扔到了公路邊上。
軍哥他們一伙人,迅速撤退?!包S毛”帶了汪星,騎著摩托,跑得飛快,汪星只覺得耳邊的風聲很大。他的眼睛,幾乎睜不開來。
一種從未有過的新奇體驗,讓汪星倍覺刺激和振奮。“太好玩了,這簡直就是電影里的場景?!蓖粜情_心得幾乎要大叫起來。
后來,在看守所采訪汪星時,邵金南曾經(jīng)問過他:“汪星,你覺得有趣,刺激,興奮。那你有沒有想過,被你們搶劫的駕駛員呢?他們遭受搶劫后,又是什么感受?”
汪星呆了一呆,黑亮的眸子里,因敘述到這幕場景,變得格外興奮,騰地燃燒跳躍起來的那團火焰,瞬間暗淡下去:“我、我,還真的沒有想過。你知道,我不圖財,我只是覺得,覺得刺激、好玩?!?p> 汪星供述的,是實話。后來,他又多次參與搶劫,但是,搶來的財物,他從來沒有參與瓜分過。哪怕是他姐姐汪若霞,都分了一份贓物,汪星,卻從來沒有要過。
“我只是喜歡那份感覺,喜歡那種刺激。”汪星這話,聽起來,是那般的不近情理。然而,像汪星這般,絲毫不曾貪圖半點財物的搶劫,除了他的交待可以作為說辭,別的,還真找不到,一個更接近真實的說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