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魚兒上鉤

　　廖斌和崔喜成一回到自己的房間便吵了起來，崔喜成急躁地嚷道：“為什么，為什么呀，咱們不就是為著他們來的嗎？現(xiàn)在獵物就在眼前，肥肉到了嘴邊，怎么連動都不敢動了？”

　　廖斌說：“你小點聲。我問你，上峰給我們的命令是什么？就是簡單地打死他們了事嗎？這是下下策。上峰是讓咱們拿到他們裝甲兵的培訓(xùn)計劃，你光是打死他們，就是回到了臺灣也算是兩手空空?！?p>　　崔喜成不耐煩地說：“上峰，上峰，你一口一個上峰。他們上嘴唇一碰下嘴唇就是什么命令，咱們就得豁出去給他們干，真是把咱們視如草芥，咱這小命也太不值錢了。再說，那是一個千載難逢的好機會，開幾槍的事，就可能拿到你說的那個計劃了?！?p>　　廖斌說：“我看你怨氣太大，所以不能讓你的頭腦冷靜下來……”

　　崔喜成打斷他說：“我沒法冷靜。他們當官的天天能享受天倫之樂，我呢？從大陸退到臺灣，有家不能回，有爹娘見不著，現(xiàn)在更是有媳婦不能娶，憑什么我們就那么賤，憑什么我們的命就那么不值錢。”

　　廖斌說：“我這么給你講道理，你怎么就聽不明白，還越來越不冷靜。你這么下去可真是危險了。你真以為你一個人就能把那個重要人物解決了，你有那么好的運氣嗎？”

　　崔喜成說：“我就是覺得運氣來了。當時他們一個年輕的的蘇聯(lián)人已經(jīng)出去了，那個人一看就是那個重要人物的警衛(wèi)，他一走，屋里肯定就只有那一男一女和那個老家伙了，都是好對付的，我的快槍把他們撂倒以后，想要什么還不由著咱們拿?！?p>　　廖斌問：“可是你知道不知道，在你走近蘇聯(lián)人住的那間房門時，不遠處有一間房子忽然開了一道門縫，而且正是朝著你的方向，那個開門的人開了門卻沒有出來，這是怎么回事？”

　　崔喜成立時怔住，他確實沒有看到有人開了門縫在監(jiān)視自己。

　　廖斌接著說：“你能保證那開門的人不是中共的人，你能知道那里有幾個槍口在對著你？很可能你還沒靠近人家的房門，你身上就成篩子眼了。你這不是引火燒身，自尋死路嗎？”

　　崔喜成不相信地說：“怎么會，他們這么快就發(fā)現(xiàn)我們了？”

　　廖斌說：“現(xiàn)在還不好說，但是我們不得不防。我的直覺告訴我，他們起碼憑著一些蛛絲馬跡在向我們迫近，危險正在來臨?！?p>　　崔喜成頹然坐下，嘟囔著說：“瞧你說的，事情有那么懸嗎？”

　　廖斌見他情緒穩(wěn)定了下來，便不再理他，忽然想起了那個紙團，便從兜里掏出展開來看，這一看，這位一向沉穩(wěn)冷靜的老特工立時覺得腦袋“轟”的一下，熱血上涌，心臟也加速跳了起來。只見上面寫的是：

　　今天下午2：30至BJ的火車，6車廂，16號和17 號。

　　這顯然是告訴他們，蘇聯(lián)一行人準備乘坐這趟火車去BJ，連車廂和座位號碼都說得清清楚楚。

　　廖斌毫不懷疑這是自己人送來的紙條，更相信自己已經(jīng)與隱藏在蘇聯(lián)人內(nèi)部的同仁聯(lián)系上了，否則怎么會傳來這么及時準確的消息？廖斌在接受任務(wù)的時候就被告之，此次行動將有打進蘇方的中情局諜報人員與他們聯(lián)系，并配合行動。當他看見你手里拿著鄧尼金所著的《Историявнутреннихбеспорядковвроссии》（俄國內(nèi)亂史）時，對方就會想辦法前來接頭。因此在餐廳用餐時，廖斌故意亮出那本書《Историявнутреннихбеспорядковвроссии》，現(xiàn)在對方顯然已經(jīng)是看到了他們接頭的信物，因此才把這個紙團給了他。

　　廖斌先是一陣驚喜，有了這樣的援軍，大大增添了他完成此次任務(wù)的信心。但是多疑的性格又很快使他惴惴不安起來，心想，既然如此，這位同仁為什么不露面？而且他又是怎么把紙團扔過來的？廖斌仔細地回憶在餐廳的經(jīng)過，當時，不斷地有前來用餐和用完餐的客人從他座位旁的過道走來走去，其中也有他一直注意的那一對蘇聯(lián)女人和中國男人，后來又有幾個穿著白制服的服務(wù)人員在附近收拾盤碗和桌椅，除此再沒有什么引起他注意的人。

　　始終存有戒備心理的廖斌拿著這個紙條既高興又一直狐疑不定。他很傾向于紙條是自己人送來的看法，這樣他們就可以順利地據(jù)此實施下一步的行動。但是在幾個問題還沒弄明白的情況下就貿(mào)然行動，會不會有什么危險？萬一它是對方放過來的釣餌，那可就讓人家牽住鼻子，走上死路了。

　　廖斌拿著這個紙條，著實地為難了。

　　崔喜成見他拿著一個紙條長時間地沉吟不語，便問：“又出了什么事，讓你這么犯難？”

　　廖斌便將紙條遞給了他。崔喜成一看，驚喜不已，倏地站起說：“好消息?。∵@肯定是咱們的人送過來的情報，這回行了，在火車上咱們有的是時間對付他們了?！?p>　　“它要是中共的人遞過來的怎么辦？”廖斌說出了自己的疑問。

　　崔喜成大聲反對說：“不可能。我不相信他們這么快就發(fā)現(xiàn)了我們，而且除了咱們自己的人，誰也不會遞給咱們這么準確的情報?！?p>　　大概是受到了他的情緒感染，廖斌終于下定了行動的決心。

　　在餐廳制作間隔窗觀察時，李紅軍就曾多次把目光投向歪靠著椅子看書的廖斌。起初李紅軍并沒有看出這個人有什么破綻，但是一撥一撥的客人吃完早餐走了之后，這位“專注”看書的人卻一直坐在那里沒有離開的意思，這不得不引起李紅軍的懷疑了。表面看，他是在很專注地看書，但是李紅軍卻捕捉到他游離于書外的目光，特別是發(fā)現(xiàn)他對來到餐廳的達尼婭和郭思維十分關(guān)注，這不能不引起李紅軍的進一步警覺；另一個疑點是，一天之計在于晨。這個時候人們往往會表現(xiàn)得很匆忙，而這個人卻有閑暇看書，很悠閑很享受的樣子，很是反常；而當崔喜成來到餐廳和他共餐的時候，他與崔喜成說了幾句話，崔喜成只吃了幾口就推開盤碗急忙走開了，這更讓人可疑。

　　但是，李紅軍還不能就此斷定他們就是敵特，他要做實自己的判斷，并把敵人調(diào)動起來，于是就決定放個釣餌試一試。他趁著餐廳服務(wù)員們收拾餐廳的機會，混在其中，在廖斌視線死角的地方，把寫好的紙團用手指一彈，送到了他的腳下。李紅軍從情報中知道，蘇聯(lián)人的內(nèi)部有敵人的內(nèi)應(yīng)，這個紙團很可能被他們看作是從這個內(nèi)應(yīng)傳來的情報，只要他們是敵特，這個紙團可能就會成為牽住他們鼻子的魚鉤。

　　當廖斌拾起紙團走后，李紅軍心中已有了六七成的把握，回到客房想把自己的做法告訴齊志剛、林美娟，再和他們研究下一步的行動。一開門，只見林美娟迎上來急切地說：“你可回來了，差點就出事了，沒把人急死?！?p>　　李紅軍看見她著急的模樣，不由地緊張起來，因為剛才她負責警衛(wèi)奧洛夫?qū)④?，便問：“出什么情況了？”

　　林美娟便把在樓道看見的驚險一幕講了一遍。

　　李紅軍聽后，立時記起當時先后急匆匆離開餐廳的崔喜成和廖斌，從事情發(fā)生的時間來看，他覺得林美娟在樓道看見的很可能就是這兩個人。但是事情的結(jié)局有驚無險，讓他放下心來，又想到那個看書的人已經(jīng)收起紙團，不由地臉上浮出了笑容，如果他真的是敵人，說明他已經(jīng)上鉤了。

　　林美娟見他聽完自己的講述竟笑了起來，頓時來了氣，說：“事情這么嚴重，你還笑得出來？趕緊想辦法抓住他們啊。”

　　此時的李紅軍卻心情大好，見她著急的樣子，慢條斯理地賣起了關(guān)子，說：“多大點兒的事啊，就急成這樣？”說著坐到沙發(fā)上一靠，閉上眼睛說：“哎呀，今天早上起得太早，睡個回籠覺才好。”

　　林美娟知道他是故意氣自己，秀目瞪著他，只是說不出話來。

　　這時候齊志剛終于說話了：“行了，別賣關(guān)子了。你那葫蘆罐子里到底要賣什么藥就趕緊說出來吧?！?p>　　李紅軍的臉上綻放出了笑容，睜開眼睛看著林美娟，搖頭晃腦地說：“請林大小姐先別生氣，我這葫蘆罐子里要是沒給他們配好藥，我豈能在這穩(wěn)坐釣魚船？”

　　齊志剛樂了，林美娟臉上也露出了難得的笑容，都靜等著他揭開葫蘆罐。

　　于是李紅軍就把紙條的事說了一遍。齊志剛興奮地說：“這是發(fā)現(xiàn)敵人的一條妙計。只要他們咬上鉤，咱們就可以順線抓住他們。不過，這主意對敵人來說可是夠壞的，他們要知道上當了，一定得恨死你。”

　　林美娟吭了一聲，說：“壞小子就只能出壞主意?！眳s又蹙著眉頭說，“可是你把蘇聯(lián)專家乘坐的座位都告訴他們了，這也太危險了。”

　　齊志剛說：“我倒是同意紅軍的做法。舍不得孩子套不住狼，敵人不是傻子，情報是真是假他們會辨別，給他們透露點真的，才能讓他們?nèi)胩?，把敵人找出來?！?p>　　林美娟不吭聲了。

　　李紅軍說：“現(xiàn)在的首要任務(wù)是把下一步工作做好，我們要和當?shù)毓餐韭?lián)系好，在他們的幫助下，既要保護好蘇聯(lián)專家一行人，又要把暗藏的敵人挖出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