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孫子兵法

　　李紅軍給自己和齊志剛、林美娟都分配了任務(wù)，三人立即各自忙碌起來。

　　沒一會，三人都完成了自己的準(zhǔn)備工作，趁著等車前的一點閑暇時間，李紅軍對齊志剛說:“這個飯店的旁邊就是個大商場，我從那里走過的時候看見里邊有不少蘇聯(lián)貨，咱們趁著沒事，抓機會去逛逛怎么樣？”

　　齊志剛說：“咱們得負(fù)責(zé)警衛(wèi)啊，能出去逛街嗎？”

　　李紅軍說：“咱們這個樓層有滿洲里公安局的三個便衣呢，加上現(xiàn)在正是林美娟值班，咱們出去一會暫時不會有問題，走吧。”

　　倆人便下樓來到了旁邊的大商場，里面確實有許多從蘇聯(lián)進口的商品，紅星啤酒、沃特卡、咖啡、巧克力糖、各種銅質(zhì)的打火機、手表、各種銀器和玻璃器皿，還有裘皮大衣、毛紡品等，從食品到日用品可謂琳瑯滿目。李紅軍對這些東西卻看也不看，直接奔向賣紡織品的柜臺，看著貨架上陳列著折疊整齊的各種蘇式毛紡大披巾，對齊志剛說：“幫我挑挑，林美娟披上哪一件最好看也最合適？”

　　齊志剛這才知道，他為了給林美娟買東西，早就看準(zhǔn)了這個地方，便嗔斥他說：“我說你怎么一陣聰明一陣迷糊啊，你是人家什么人啊，你就給人家買東西？人家能要你買的東西嗎？”

　　李紅軍執(zhí)拗地說：“我不管她要不要，反正我買了，我給她送去，她總不能把這么好的東西扔了吧？”

　　齊志剛替他著急起來，說：“你小子在追女人這事兒上就是個力笨兒，一竅不通，追女人能是送東西那么簡單的事嗎？而且我早就說過了，追林美娟的人能列個花名冊，你在后邊根本排不上隊，而且從我現(xiàn)在這么看著，她也沒看上你，這個時候你送東西給她，不是找碰釘子嗎？”

　　李紅軍仍然固執(zhí)地說：“不碰你怎么知道是釘子？”

　　齊志剛氣得說：“得得得，我不管了。你要是讓這釘子碰得血糊拉的，可別怪我沒給你提過醒兒?！?p>　　他果然什么也不說了，只是站在旁邊氣鼓鼓地看著。李紅軍讓售貨員拿出幾件披巾來挑選，一件件地看來看去，終于挑了一件色彩斑斕，十分鮮艷的披巾翻過調(diào)過去地看著，似乎是看中了。

　　齊志剛再也忍不住了，譏諷地說：“這么花哨的東西，你讓林美娟披上去扭秧歌??？你以為給女人買穿戴的東西那么容易的？她不給你摔回來才怪呢。”

　　李紅軍便虛心地說：“那你看哪件好，幫我挑挑?！?p>　　齊志剛便說：“你沒看出來？林美娟人雖漂亮，穿衣服卻是不喜歡太艷的，喜歡那種……那種淡……啊……淡雅的，對，淡雅，所以素一點的好?！?p>　　按照他說的，李紅軍又挑了一件，可是素得連自己都看不上。女售貨員看見這兩個大老爺們兒買女人的東西，外行得讓人忍俊不禁，便揣摩著他們的心思推薦了幾件，他們從其中找出了一件駝毛的底色，間有紅與黑的花紋，淡雅中現(xiàn)出些許艷麗的披巾，反復(fù)看了看，都覺得滿意。

　　李紅軍高興地說：“好，就這件了，多少錢？”

　　售貨員說：“八十塊?！?p>　　李紅軍不由地一怔，他省吃儉用攢下的津貼，連毛兒錢算上才將夠五十塊錢，便底氣不足地問：“能不能……便宜點兒？”

　　女售貨員說：“我們是國營商場，不討價還價。”

　　李紅軍只得對齊志剛小聲說：“借我三十塊錢，下回發(fā)津貼的時候還你?！?p>　　齊志剛下意識地摸了摸自己的衣兜，罵道：“你小子，叫我來跟你逛商場，原來是惦記我兜里的錢，早知道，我就不跟你來了?！?p>　　李紅軍不耐煩地說：“少廢話，掏錢！”

　　齊志剛從兜里剛掏出錢，李紅軍一把就抓了過來，從中數(shù)出了三十塊錢。氣得齊志剛罵道：“你這才叫土匪明搶呢?！?p>　　李紅軍說：“親兄弟，不分家。這可是你說的。”

　　女售貨員將披巾包好后，李紅軍拿到手上，像心愛的人兒已經(jīng)接受了他的禮物似的，臉上綻放出燦爛的笑容。

　　齊志剛在旁邊看著他的癡樣，恨恨地說：“你就冒傻氣吧，我看你怎么送出去？”

　　李紅軍說：“我有那么傻嗎？我不會現(xiàn)在就送過去，我得一步步地來，等個好時機?！?p>　　齊志剛只是從鼻子里哼了一聲。

　　果然，回到飯店后，李紅軍敲開林美娟的房門進去時，笑嘻嘻地拿出的不是那包披巾，而是一張紙，還很不好意思地說：“你給我看看，上面的這些字都怎么念，是啥意思？”

　　林美娟冷著秀麗的俊臉，警惕地看了他好一會，似乎想看透這個“葫蘆罐子”到底想要賣什么藥似的，然后才接過來看他的那張紙，只見上面用鉛筆一筆一劃地寫著十幾個生詞和生字：詭、屈力殫貨、甲胄、距闉、碫、鷙、圮、衢……

　　看著這些詞和字，有的她也不認(rèn)識。其實她上到大學(xué)二年級時就輟學(xué)了，當(dāng)時革命的思想在許多青年中傳播，她和十幾個同學(xué)懷著革命的激情，千辛萬苦來到解放區(qū)參了軍。在部隊里，她這個大學(xué)生被看成是最有學(xué)問的人，但是在這幾個生僻的字詞面前，她也犯難了。這反而激起她的興趣，因為她知道李紅軍和齊志剛都是老粗出身，盡管他們都在部隊里學(xué)過文化，但是頂多也就是初中的文化水平?，F(xiàn)在李紅軍竟抄來這樣頗有難度的字詞，不能不使林美娟有了好奇心，便問：“這是從哪上頭抄來的？”

　　李紅軍支吾地說：“這你不用管，你就告訴我這些字和詞怎么念，什么意思就行。”

　　林美娟刁難他說：“你不說是吧？那你就別指望我告訴你?！?p>　　這時候齊志剛也走進了林美娟的房間，見李紅軍不肯說出這些字詞摘自哪里的，便揭老底說：“他有一本舊得發(fā)黃的線裝書，是在BJ從一個舊書攤上買來的，叫什么<孫子兵法>。嗬，自從有了這本書，這位就像走火入魔一樣，得空就看，有時候還像老和尚念經(jīng)似的搖頭晃腦地背誦。他準(zhǔn)是從那本書上抄下來的?！?p>　　李紅軍生氣地瞪著他說：“你不說話能把你當(dāng)啞巴賣了??？一邊去，這里沒你的事?！?p>　　林美娟被他們的話逗得綻放出美麗的笑容，對李紅軍說：“拿來，讓我也看看那本書?！?p>　　李紅軍點著那張紙上的字詞說：“你就告訴我它們怎么念就行了，干嘛非得要那本書??？”

　　齊志剛先著急起來，對李紅軍說：“真是猴兒手不掉棗的猴精，你就給她看看又能怎么了？她也不是要過來就不還你了?！?p>　　李紅軍說：“讓你一邊去，怎么又來摻和，去！”

　　林美娟只得實事求是地說：“說老實話，這上邊的字詞有的我也不認(rèn)識，也不知道是什么意思，你把書拿來給我看看，或許就能解決了?！?p>　　李紅軍只得出去把《孫子兵法》這本書拿了過來，林美娟翻開一看，見每篇的文后都有注解，對生僻的字都有反切的拼音，這讓只有小學(xué)或初中水平的李紅軍、齊志剛是很難認(rèn)出來的，而對于林美娟來說就輕而易舉了。于是就對著李紅軍寫下的字詞逐一念了出來并進行了講解。

　　齊志剛聽了，伸出大拇指贊揚說：“你瞧瞧，你瞧瞧，什么叫大學(xué)生，什么叫女才子，咱們的小林同志就是。要是我看著這些字，只能是它認(rèn)識我，我不認(rèn)識它，干瞪眼?！?p>　　林美娟被齊志剛說了個大紅臉，嗔斥他說：“貧嘴?！?p>　　李紅軍卻難掩心中的興奮，露出了滿意的笑容，拿過那張紙寶貝似地疊起來揣到了兜里。

　　從林美娟的屋里出來后，齊志剛小聲對李紅軍說：“你小子，花花腸子真多，來了這么一招，既讓小林看出你好學(xué)，又襯出人家有學(xué)問，來了個兩全其美?！?p>　　李紅軍斥責(zé)說：“去你的，我沒你想得那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