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情動于中

　　人們陸續(xù)走出三零二房間時，李紅軍卻把林美娟叫住，說：“你就別去了，咱們這還得留人看守。另外你馬上把今天的情況草擬一份電報稿，等我回來看完了，發(fā)給許司令員?！?p>　　林美娟立即聽話地回到了自己的房間。她親歷了李紅軍智擒劉德貴，巧獲敵情報，設(shè)計剿群敵，一幕幕的場景讓她目不暇接，一場場的勝利讓她興奮不已，這一切都是李紅軍施展一條條妙計而取得的?，F(xiàn)在，她表面上對李紅軍依然如故，心里卻已是佩服得五體投地。

　　現(xiàn)在她對自己懷疑和反對李紅軍當初的計劃頗感愧疚。

　　當時，林美娟是滿腹疑慮地去傳達他的指令的，現(xiàn)在再看，這次勝利對李紅軍來說簡直是神來之筆，他對每一個步驟的設(shè)計都堪稱完美，就在這個房間里，她親眼看見李紅軍，運籌帷幄，識破敵人陰謀，精準實施對策，不費一槍一彈，沒有一人傷亡，幾乎毫無聲息地生擒九名特務(wù)，這一切不能不讓人感到神奇，感到敬佩。

　　林美娟在野戰(zhàn)部隊的師部擔任電訊員時，就知道李紅軍是偵察連的連長，林美娟很好奇他年紀輕輕的怎么就能當上了連長，當時部隊里許多人開玩笑地叫他“葫蘆罐子”，林美娟奇怪他怎么落了這么個綽號。不過她只是止于好奇而已，后來由于工作關(guān)系，李紅軍的偵察活動要發(fā)報與電訊員林美娟聯(lián)系才能報告首長，使得他們之間的接觸漸漸多起來，這時林美娟發(fā)現(xiàn)李紅軍在竭力接近自己，追求自己，讓她很是反感，甚至覺得他是個只裝著餿主意的葫蘆罐子，專門想討女人喜歡的壞小子，因此她始終采取冷面相對，拒之千里的態(tài)度。而深層次的原因是，按她最初的想法，李紅軍不是自己想尋找的那種類型的男人。紅小鬼出身的李紅軍，盡管風華正茂，足智多謀，屢立戰(zhàn)功，但畢竟是文化水平不高的粗人，脫不開土八路的老“土”，所以總是覺得與李紅軍這些人缺乏共同相處的基礎(chǔ)。

　　而出身書香門第的林美娟，雖然憑著革命熱情參了軍，但是那種小布爾喬亞的思想和習慣卻不是能夠說改變就改變的，她覺得自己未來的夫婿起碼應(yīng)該像劉慶棠那樣門當戶對的知識分子。然而理想和現(xiàn)實卻相差得太遠，每當劉慶棠和她在一起時，她又覺得別扭甚至是厭煩，她覺得劉慶棠的性子軟綿綿的，為人又小里小氣，沒有男人應(yīng)有的那種勇武、陽剛的豪氣，因而正如李紅軍所分析的那樣，她看不上劉慶棠。

　　隨著與李紅軍漸漸較多的接觸，特別是這幾天，她親自參與了李紅軍等人與兇狠奸詐敵人的斗智斗勇，而且是真刀真槍地面對敵人，大家真可謂是同呼吸，共命運，休戚與共。這樣驚濤駭浪般的經(jīng)歷，讓她感到激情四射，感到自己職責的神圣，感到只有與李紅軍他們?nèi)谌朐谝黄?，生命才有價值。所以別看她表面如常，內(nèi)心里卻一直處于亢奮之中。

　　而今天一連串勝利帶給林美娟的狂喜，使她對李紅軍的看法更是發(fā)生了根本的變化，是他把危機四伏，復雜難測的形勢轉(zhuǎn)變?yōu)橐粓龊〞沉芾斓膭倮?，這要是換做劉慶棠，他是絕難做到的。如今的李紅軍已經(jīng)成了林美娟心目中能文能武的英雄，而劉慶棠在李紅軍的面前變得越來越模糊了，他的身影好像從林美娟的心目中正在漸行漸遠地一點點消退。

　　不知道為什么，她這時忽然想起李紅軍吹著熱氣對著自己耳朵小聲說話的情景，竟不由地臉熱心跳起來。

　　坐在桌前好長時間，她才靜下心來開始草擬電文。由于這次行動讓海拉爾方面動用了更多的人力，她擔心李紅軍再次受到許光達司令員的批評，因而特別強調(diào)了其中理由，可謂是費盡了腦筋。

　　這時候，郭思維敲門走進了房間，著急地對林美娟說：“美娟同志，你們能不能過去一趟，奧洛夫?qū)④娤Ｍ銈冋勔徽劇！?p>　　林美娟立時猜出了原因，說：“是不是因為讓他們搬到五樓的事？”

　　郭思維說：“是。我當時跟他們說要搬到五樓的時候，將軍同志和他的兩個屬下都很不高興，一定讓我給一個解釋，我說這是飯店的通知，這個房間的水管壞了，要修理，他們不相信，我當時也不知道為什么要搬的真正原因，只好說你們一定會有解釋的，可到現(xiàn)在你們也沒過去，將軍有點生氣了?！?p>　　林美娟為難地說：“這事兒應(yīng)該讓李紅軍去解釋，可是他有緊急任務(wù)出去了，讓他們再等一等吧。”

　　郭思維著急地說：“那得等到什么時候?。磕氵^去跟他們說說就行了，奧洛夫?qū)④娛莻€暴脾氣，火兒來得快，消得也快，只要解釋清楚了，他會理解的。”

　　林美娟躊躇了半天只好說：“好吧。正好剛才事情太緊急，有一封許司令員給奧洛夫?qū)④姷碾妶鬀]來得及給他看，這回一起讓將軍看吧。”

　　她和郭思維一邊往樓上走，一邊想著對策，怎樣平息將軍等客人的怨氣。所以她一走進客房的門，就以一個標準軍人的姿勢向奧洛夫?qū)④娋戳艘粋€軍禮，然后客氣地說：“報告將軍同志，由于我們小組的組長李紅軍同志有緊急任務(wù)外出，現(xiàn)在由我特來向?qū)④娡緟R報我們剛剛采取一次行動的情況?！?p>　　林美娟知道，要安撫客人們，她也必須學李紅軍的招數(shù)，來個出其不意?，F(xiàn)在她的這番話果然奏效，奧洛夫?qū)④娙寺犃瞬唤e愕，知道樓下一定是發(fā)生了很不平常的事，本來還在氣頭上的將軍緩和了許多，也禮貌地回敬了一個軍禮，客氣地說了聲“請坐”，還是有些生硬地問道：“你們的組長為什么沒來？”

　　林美娟解釋說：“我們的組長正帶人去圍捕特務(wù)頭子進行地下指揮的一個窩點，所以他不能前來向你匯報了?！?p>　　奧洛夫等人又是不由得一怔。

　　待大家都坐下后，林美娟才坐下來，正襟危坐地說：“我要向?qū)④妳R報的是，就在一個多小時之前，在你們剛剛搬出的三零二房間里，發(fā)生了一場關(guān)乎大家生死的戰(zhàn)斗?！?p>　　奧洛夫?qū)④娙寺犃?，無不變了臉色，顯然是震驚不已。

　　林美娟要的就是這個效果。然后接著說：“有九個持槍的特務(wù)沖進了三零二房間，他們的目的是什么，不用問，大家也應(yīng)該知道吧？”

　　列別杰夫和達尼婭都驚愕得瞪大眼睛沒有說話，只有奧洛夫?qū)④姵练€(wěn)地問：“那么后來呢？”

　　林美娟說：“他們當然沒有得逞。我們的組長李紅軍同志早已識破了他們的陰謀，他只身一人把敵人吸引到三零二房間，并堅持到援軍到來，將敵人圍堵在房間，不費一槍一彈，將他們一網(wǎng)打盡?！?p>　　達尼婭驚嘆地大聲說：“哦，真是想不到，怎么會出現(xiàn)這樣的事情，這太可怕了。”

　　別列杰夫馬上制止她說：“達尼婭，不要打岔。”

　　奧洛夫?qū)④妳s很冷靜地問道：“你能不能說得再詳細一些？”

　　林美娟便從頭至尾地將抓獲敵特的整個過程講述了一遍。有道是情動于中而形于言，最后講到對李紅軍的評價時，林美娟幾乎是不乏溢美之詞，情不自禁地說：“這仗真是打得太巧了，一環(huán)扣一環(huán)，無一不勝算，將軍同志是不是覺得是這樣的呢？”

　　奧洛夫沒有即刻回答，過了一會竟問:“李紅軍同志有多大年紀？”

　　時美娟說：“二十四五歲吧。”見奧洛夫等人露出疑問的神色，就解釋說，“別看他年輕，他可是個老兵，當過偵察連連長，大仗小仗打過無數(shù)，可以說是身經(jīng)百戰(zhàn)，立功無數(shù)了。去年我們的***訪問貴國的時候，羅瑞卿部長還特意調(diào)他跟隨，參加過警衛(wèi)呢?！?p>　　奧洛夫這時才贊賞地說：“這個年輕人很有指揮才能，我看將來他一定會成為將軍?！?p>　　林美娟由衷地為李紅軍高興，笑得嫵媚燦爛，說：“謝謝，謝謝將軍同志的表揚。尤其是要謝謝將軍同志對我們這次行動的理解。”

　　這時候達尼婭湊到列別杰夫耳旁小聲說：“他的年齡比你還小呢，可你只配給他當士兵?！?p>　　一直在靜聽著的列別杰夫沒有理會她，卻突然提出了一個大家都沒有想到的問題，說：“我很想知道，沖進三零二房間的敵人肯定會有房門的鑰匙，可是他們是怎么得來這把鑰匙的，是誰給他們的呢？”

　　他的問題一提出，整個屋內(nèi)的空氣立時像凝固了一樣，安靜得鴉雀無聲，因為敵人沒有鑰匙是開不了門的，而屋內(nèi)的人誰都有把鑰匙交給敵人的可能，因此誰都似乎有嫌疑。

　　林美娟當然知道這個問題的嚴重性，而且她覺得有必要提醒李紅軍注意這個問題，但是在蘇聯(lián)客人面前她不能直接地回答，腦筋電轉(zhuǎn)下，婉轉(zhuǎn)地說：“這有多種可能，其中最大的漏洞是飯店客房管理部門也有三零二房間的備用鑰匙，那么飯店內(nèi)的許多人包括服務(wù)員在內(nèi)都有接觸到這把鑰匙的可能，所以是誰把鑰匙在膠泥上留下印痕并且交給敵人的，還需要進一步調(diào)查?！?p>　　奧洛夫?qū)④姵烈髦f：“哦，如果是這樣的話，確實需要進一步調(diào)查。”

　　林美娟的話好像使人們?nèi)玑屩刎?，屋?nèi)的氣氛也隨之輕松起來。

　　奧洛夫?qū)④娊又f道：“你們干得非常漂亮，我祝賀你們?nèi)〉玫膭倮?。我知道你們的李紅軍同志很忙，如果有時間，我非常想見到他，和他談一談?！?p>　　林美娟說：“好，我一定轉(zhuǎn)告他?！彪S后又拿出許司令員發(fā)來的電報說，“將軍同志，我們許司令員給你又發(fā)來了一封電報，請你過目?！?p>　　奧洛夫接過電文后先用眼睛看了看達尼婭和列別杰夫，倆人立即知趣地離開了房間。

　　郭思維站在將軍一旁把電文翻譯過來后，奧洛夫皺了一會眉頭，隨后竟然笑了，說：“你們的司令員說得很委婉，他沒有反駁我，卻仍然堅持他的三個月內(nèi)完成培訓坦克手的意見，這可是很大的挑戰(zhàn)呢。好吧，從他計劃的進度來看，他就是按照三個月完成培訓來安排的，有什么辦法呢？我只能同意了?！?p>　　林美娟和郭思維聽了非常高興，說：“那么我們就把你的意見電告給許司令員，可以嗎？”

　　奧洛夫?qū)④娺B忙說：“等一等。許司令員既然堅持他的計劃，那么他一定有自己的想法，希望他能盡快告訴我?！?p>　　林美娟說：“好的。我們把你的意見轉(zhuǎn)告李紅軍后，馬上就發(fā)報給許司令員?！?p>　　奧洛夫贊同地說：“你們當然應(yīng)該這樣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