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四章 搗毀窩點
一向處事冷靜的李紅軍明知眼前的這個局面是廖斌一手營造出來的，目的就是激怒自己，引誘自己上當。他強忍住怒火，讓自己別太沖動，但是仍然被氣得咬牙切齒。
齊志剛見他怒不可遏的樣子，忙安慰說：“他又在使激將法，咱不上當，啊。”轉(zhuǎn)過臉來用槍口對著張志寬惡狠狠地低聲說：“要想你老婆和孩子活命，你就把他給我死死抱住，要不然，我對你不客氣?！?p> 張志寬遲疑地小聲說：“這這，行嗎？”見齊志剛把烏黑的槍口對著自己，嚇得臉色蒼白，咬了咬牙，突然扭身一把抱住了李紅軍，口中不斷地說著：“長官，對不起，我沒辦法，我沒辦法……”
李紅軍怎么掙扎也掙不開，齊志剛卻滿意地笑了，轉(zhuǎn)臉朝向小屋大喊：“姓廖的，你別狂。著急喝不了熱粥，你不是想死嗎？你得等一等，我們得先給你做幾個小菜兒，一會兒保你滿意?！?p> 他顯然是在迷惑對方，剛說完就已經(jīng)幾步竄到對面的屋檐下，正是東邊小屋里看不到的死角。他回身向李紅軍露出了一個燦爛的笑容，用手示意他們趕緊翻墻去堵住小屋的后門，防止廖斌跑掉。
李紅軍氣得向他揮了揮拳頭卻沒有辦法，只得叫著張志寬和自己到前院里準備翻墻。
齊志剛估計著李紅軍翻墻繞到小屋后門的時間，等了片刻，然后像只貍貓似的矮下身子，輕靈地向小東屋快速摸去。
在窗根下，他聽見張志寬的老婆在低聲地飲泣。而廖斌正在大聲地訓斥小魁兒：“小孩崽子，你再哭再鬧，我就一槍斃了你，不許哭！”
趁這個時候，齊志剛正對著小屋悄悄地退出了十幾步，猛地向小屋沖去。他對準的不是房門，而是窗戶。齊志剛琢磨過，要是從房門進去，很可能一次撞不開，這會大大地延誤時間，甚至壞事。而小屋的窗戶卻是兩大扇的玻璃，每一塊都高約近一米寬達一米多，由此撞進去可以增加突然性，大大節(jié)省時間。
他沖到窗前，奮起一躍，團身把玻璃嘩啦啦地撞得粉碎，人還沒落地就大聲地喊：“小魁兒從窗戶爬出去，快，快爬！”
齊志剛這么突然地撞進來讓廖斌頗感意外，驚嚇得立即向齊志剛的方向胡亂開了兩槍，齊志剛也在就地翻滾的同時，回了兩槍。這樣的近距離互射，誰都難以幸免。齊志剛的胸部立即中了兩槍，而他打向廖斌的兩槍，由于自己先中了槍，卻都打空了。齊志剛感到了自己的胸部像受到了重擊一樣，呼吸開始變得急促而又粗重，但是他仍舉槍向廖斌一邊射擊，一邊靠向窗前，把爬在窗臺上張志寬的老婆和小魁推到了外面，自己也隨后翻了出去。剛一落地，就沖張志寬母女倆吃力地大喊：“快跑，從門洞出去！”
他自己也吃力地站起身來踉踉蹌蹌地向前跑去，但是沒跑到門洞，后面的小屋已經(jīng)“轟”地一聲沖天巨響，被炸得掀了頂蓋，磚瓦亂飛，在巨大的沖擊波下，齊志剛應聲倒了下去。
在前院的張志寬被這聲巨響嚇得身體僵直像傻了一樣，但是看見自己的老婆孩子已經(jīng)從門洞里跑了出來，頓時喜出望外，不顧一切地一邊撲過去一邊大喊著：“小魁兒，你們可嚇死我了……”他把兒子摟在懷里使勁親了兩三口，才哆哩哆嗦地把綁在他們胳膊上的繩子解開。
等在小東屋后門外準備伏擊的李紅軍，本以為廖斌會在小屋爆炸前跑出來，可以將他堵個正著，但是直到爆炸發(fā)生后，塵埃落地，煙霧散盡，也沒看見廖斌的影子。李紅軍情知不妙，立即向炸得已成破磚爛瓦的小東屋沖去，依然沒有找到廖斌。他在小屋的斷壁殘垣間四處搜索，發(fā)現(xiàn)被炸倒半截的小屋西墻根下，有一個被掏出的小洞，完全可以過去一個人。從這里鉆過去，便是四破五大房的東屋，然后穿過堂屋，就直接來到了西屋。顯然，廖斌是從這西屋跳窗從另一個方向逃走了。
李紅軍把那個墻洞旁的碎磚狠狠地踢了兩腳，簡直把腸子都要悔青了。根據(jù)張志寬的介紹，他和齊志剛都認為廖斌會在拉了倉庫炸藥的引線后，從小屋的東門跑出去，這樣李紅軍在東門外可以將廖斌堵個正著。然而漏算就漏在張志寬的身上，廖斌肯定能猜到張志寬會把這間小東屋的情況如實交代出來，那么他在爆炸前從山墻的小東門跑出去，等于是自己往人家的槍口上撞，廖斌豈能干這樣的傻事？在西墻掏出個墻洞逃出去，才是他正確的選擇。李紅軍為自己再次低估了狡猾如狐的廖斌后悔萬分。
然而眼前的情勢卻不容他多想，因為他聽到了院內(nèi)也響起了槍聲。原來，周瑞卿帶著十來個人已經(jīng)趕到了這里，他們進到院子里的時候，正看見張志寬領著老婆孩子往外走，周瑞卿一看見他黑著臉問道：“張志寬。大門口的吉普是誰的，是不是你帶著共黨的人開過來的？”
張志寬支吾地說：“不是不是，長官，我……我怎么會呢？是……是他們自己……”
周瑞卿緊追不舍地問：“剛才的響聲那么大，咱們的彈藥庫是不是讓人家給炸了，誰炸的？”
張志寬說：“是那個姓廖的炸的，共黨的公安把他圍了，他就炸了倉庫?！?p> 周瑞卿說：“這么說他們真的來了，來了多少人？”他趕緊與身旁的人說了聲“大家趕緊隱蔽”，又對張志剛問道：“你和你的老婆孩子怎么跑到這來了？剛才的響聲那么大，廖斌是不是已經(jīng)被炸死了？”
張志寬當然不敢說自己的老婆孩子是被李紅軍和齊志剛救出來的，驚慌得不知道怎樣回答，憋了半天才答非所問地說：“是……啊不是，我不知道姓廖的怎么樣了，到底是……到底是怎么回事，我不太清楚，我……我真的不知道?！?p> 周瑞卿生氣地罵道：“你個滑頭，從來沒個實話，共黨的人一定是你領來的?！彼麅春莸哪抗馔蝗晦D(zhuǎn)到了小魁兒身上，一把將他拽過來問道：“我問你，剛才來的那些生人是不是你爸爸領來的？”
小魁兒嚇得只顧哭喊地叫著爸爸媽媽，根本沒回答他的問題，周瑞卿氣急地揚手就給了小魁兒一巴掌，疼得小魁兒頓時嚎啕大哭。張志寬兩口子心疼地撲過去，一個“小魁兒小魁兒”地叫著護住孩子，一個央求說：“長官，長官，您要是有氣別沖孩子撒，您沖我來?！?p> 周瑞卿不依不饒，問道：“你是不是怕你孩子說出實話來??？滾一邊去！”說著，扯著小魁兒的耳朵把他從張志寬老婆懷里扯了過來，疼得孩子更是大聲地哭嚎起來：“疼，疼，媽媽，疼——”
張志寬老婆撲過來想護住孩子，卻被周瑞卿一腳踹開。
這時候，爬在后院門洞跟前處于半昏迷狀態(tài)的齊志剛，艱難地睜開眼睛，恰恰看見這一幕，心中氣憤難平，再也看不下去，吃力地爬了幾步，抓住已經(jīng)摔出去的手槍，順便將自己隱蔽起來，瞄著周瑞卿就是一槍。要是在平時，周瑞卿肯定沒命了，可是齊志剛受了重傷，端槍的手不住地顫抖，呼吸也很吃力，這一槍只打在了周瑞卿的肩上。
周瑞卿急忙撤后幾步就地臥倒，看著自己的肩膀流出血來，氣得眼睛都紅了，看著張志寬罵道：“共黨的人果然是你帶來的，你個兩頭吃的叛徒，你不得好死?！?p> 說著，舉槍就打，張志寬連中兩槍，倒了下來。他老婆和小魁兒立即哭喊著撲了上去。
周瑞卿根本不管這些，指著后院的門洞喊道：“打，打。他們沒幾個人，沖進去，全部消滅，一個不留！”
密集的槍彈立時射向齊志寬，有幾個特務也向門洞沖來。
齊志剛這時已經(jīng)支持不住了，他勉強左手托著右手打了兩槍，就又失去了知覺。但是他其中一槍把跑在前門的一個特務當時打倒在地，嚇得其他特務都爬在地上不敢動了。
過了一會，幾個特務見沒什么動靜，膽子又大起來，小心翼翼地站起身又要沖過來。
就在這時，李紅軍已經(jīng)翻過炸倒的斷壁殘垣趕了過來，看見齊志剛手里握著槍，爬在朝著門洞的方向，人卻已經(jīng)昏迷不醒，頓時急得有些發(fā)懵，不顧一切地大喊：“志剛，志剛——”他著急地想檢查齊志剛傷在了哪里，口中還不住地問著：“你傷在哪了，?。磕憧蓜e嚇唬我呀！”
可在這時有兩個特務一邊朝這里打了兩槍，一邊快來到了門洞，他這才猛省般抬起頭來舉槍射擊。由于距離較近，其中一個特務立時倒在了門洞外邊，另一個嚇得調(diào)頭就跑。
也許是槍震的原因，齊志剛又一次蘇醒過來，抬眼看見李紅軍竟然笑了笑，聲音微弱地說：“別讓他們……跑了?！?p> 他說完這一句就又昏過去了。李紅軍看見自己的戰(zhàn)友傷成這個樣子，心疼得眼圈都紅了。不過他明白齊志剛的意思，那就是就地吸引敵人，待援軍到來將其全殲。
李紅軍從門洞向外看去，發(fā)現(xiàn)敵人全部隱蔽起來了，立時猜到敵人很可能要進行有組織的進攻，趁此機會他把齊志剛抱到剛剛被炸塌的小東屋隱蔽起來，自己又迅速回到門洞后，準備阻擊敵人。
他覺得這個門洞有一夫當關，萬夫莫開之效，必須好好利用。然而沒過一會他就發(fā)現(xiàn)自己想錯了，敵人竟把張志寬的老婆和小魁兒推在前面一步步地向門洞走來。張志寬老婆邊往前走邊哭喊著：“同志，同志，別開槍，是我們……”
小魁兒哭喊得更厲害：“叔叔，別開槍，叔叔，別打死我……”
后邊的特務仍然厲聲地呵斥說：“閉嘴，快點走！”
這樣的陣勢使得李紅軍已經(jīng)無法射擊，死守在這里只能等著敵人進來，他稍作思索，便悄悄地退到了殘破的東小屋里。特務們推著張志寬老婆和小魁兒通過門洞，來到后院后，不見人的蹤影，便把張志寬老婆和小魁兒撇到一旁，四處查看，其中兩個竟悄聲屏氣地向東小屋這邊摸了過來。
李紅軍平心靜氣看著他們一步步地走過來，到只剩十來步的時候，迅疾打出兩槍，兩個特務立時倒在了小東屋前，嚇得后面的特務抱頭鼠竄，退縮到了門洞里。趁此機會，李紅軍趕緊站起身來，揮手讓張志寬老婆和小魁兒到小東屋這里。娘倆像見到了救星一樣，不顧一切地跑了過來。由于敵人還隱蔽在門洞里，他只能一邊開槍壓制住地人，一邊示意這娘倆從斷墻處翻出去，當看到這娘倆先后跳到了屋外，脫離了危險，才放下心來。
這時只聽見門洞里有人在喊：“他們那邊就一個人了，打死他，無論如何也要打死他！”
只聽見又一個人說：“長官，這個共黨的槍太準了，過不去啊。”
李紅軍不知道這個長官就是周瑞卿，卻聽見他又說：“猛虎敵不過群狼。沖，大家一起沖過去?！?p> 特務們顯然還在猶疑，周瑞卿急得大吼：“都給我沖，誰怯陣我槍斃誰?！?p> “沖，沖……”特務們果然一窩蜂地發(fā)起了沖鋒。
然而，他們剛出門洞向東沖去，沒想到身后卻響起了槍聲，立時又有兩個特務一死一傷倒地在了地上，剩下的幾個特務慌忙又跑回到門洞里。
原來，就在周瑞卿部署手下沖鋒時，李紅軍蹬著斷墻上了房頂，借著大屋脊的掩護，已經(jīng)悄悄地來到了后院的西邊，正好是在敵人的背后，使得特務們又吃了大虧。
只聽得門洞里的一個特務說：“長官，這個共黨太鬼了，他打死了咱們好幾個，可咱們看不見他啊?！?p> 又聽見周瑞卿氣惱地喊著：“他在西邊。上房，都上房他就沒法躲了。然后圍住，亂槍打死！”
李紅軍一聽，忙借著屋脊的掩護，又回到了小東屋?？删驮谶@時，敵人已經(jīng)爬上了前院的房屋，李紅軍完全暴露在了他們的槍下，在敵人亂槍射來時他只能迅速躲到墻旮旯的死角處，動彈不得。
只聽得周瑞卿在門洞內(nèi)大喊：“圍上去，圍上去，亂槍打死！”
李紅軍雖然已經(jīng)處于絕境，但是并沒有慌亂，他現(xiàn)在唯一的辦法就是與敵人拼死一搏，打死一個夠本，打死兩個賺一個。
就在這時，遠處突然傳來稚嫩的聲音：“打死他們，打死他們，給我爸報仇，報仇！”
這是小魁兒的聲音，而且一直在拼命地喊著。聲音傳自大院的門口，顯然，他和媽媽已經(jīng)從院外繞回到了那里。
李紅軍大著膽子從斷墻露出頭來看個究竟，只見房上的敵人都在向院門外張望，已經(jīng)無暇顧及到他了。
一切表明，援軍已經(jīng)到了。
這時候就聽見周瑞卿幾乎是在歇斯底里地大喊：“不要慌，守住院門，跟他們拼了！”
這樣的機會李紅軍當然不能放過，他迅速跳出斷墻外，沖到門洞處，只見這里已經(jīng)沒有一個人了。他悄悄通過門洞向前院查看，只見有幾個特務隱蔽在院中的樹后，正在頑抗，他們的后背都完完整整地暴露了出來，李紅軍沒有耽誤片刻，抬手就打出兩槍，有兩個特務立時順著樹干癱軟地出溜到了地上，一動不動了。
李紅軍從后面打去的這兩槍，把特務們一下子都打懵了，他們眼看著自己身邊的同伙倒了下去，嚇得手足無措，不知如何是好了。幾乎在這同時，劉福來率領著二十多名公安戰(zhàn)士從院門沖了進來，大聲喊著:“舉起手來，繳槍不殺，繳槍不殺！”
剩下的四五個特務，見大勢已去，只好把槍扔到了地上，紛紛舉起了雙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