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五章 痛失戰(zhàn)友
李紅軍見特務(wù)們紛紛投降，不管不顧地轉(zhuǎn)身就往回跑，到了門洞后邊抱起昏迷不醒的齊志剛就奔向大院門口，邊跑邊喊：“福來，快，跟我把志剛送到醫(yī)院?！?p> 倆人把齊志剛抱到吉普車上，李紅軍風馳電掣地把車開出了大門，同時大聲問道：“BJ的哪家醫(yī)院最好？”
劉福來說：“協(xié)和醫(yī)院。”
李紅軍說了聲“好”，一腳把油門踩到了底。
夜色降臨時，他們來到了醫(yī)院，倆人抬著昏迷不醒的齊志剛一進門就大喊：“大夫，大夫，救人，快救人啊……”急診室的大夫和幾個護士聞聲跑了出來，一位老大夫只看了一眼齊志剛，就讓人把他直接送到了手術(shù)室。
坐在外面靜等的李紅軍和劉福來甚是煎熬，劉福來焦慮不安地說：“我記得在大部隊打仗的時候，槍林彈雨里志剛都沒受過什么重傷，有點小傷到后邊的醫(yī)院用藥抹巴抹巴就回來了。這次……這次是怎么了，你說……他能不能挺過來？”
李紅軍不滿地斜了他一眼，說：“什么話，不嫌喪氣？我保他沒事。”
他嘴上這樣說，心里其實更沒底數(shù)。經(jīng)過了剛剛發(fā)生的殊死戰(zhàn)斗，又遭受齊志剛因受重傷生死未卜的打擊，他感到身心疲憊，沒了一點精神，頹萎地靠在椅子上，雙眼發(fā)直，再沒有說話。
劉福來耐不住這種寂寞，看見李紅軍雙眼黯然無神的樣子，伸手推了推，不見反應(yīng)，便說：“紅軍，你可不是這樣的人?。磕憧蓜e跟著趴下?！?p> 李紅軍不耐煩地說了聲“去”，就不再理他。劉福來只得嘆了口氣，不再吭聲了。其實倆人胸中都懷著一個問號：“齊志剛能不能活下來？”
他們在手術(shù)室外足足等了六個多小時，林美娟聽說后也匆匆趕了過來，看見李紅軍和劉福來焦慮而又嚴峻的臉色，立知事態(tài)嚴重，一句話也沒說，坐在李紅軍的身邊和他們一起靜靜地守候著。她秀眉緊蹙，俊臉蒼白，白皙的小手也似乎在微微地顫抖，讓人憐愛，李紅軍忍不住握住了她的手來安慰她。
夜深人靜時，幾位大夫和護士才從手術(shù)室走了出來，三個人連忙沖了過去。
李紅軍緊張而又艱難地問道：“他……他怎么樣？”
走在最前面的大夫面無表情地說：“實事求是地說，你們把他送到醫(yī)院之前，他就已經(jīng)停止了呼吸，我們雖然仍舊盡力進行了搶救，但是他胸部中槍后失血過多，所以搶救沒有成功?！?p> 李紅軍、劉福來和林美娟異口同聲地發(fā)出了疑問：“沒有成功？”
大夫說：“是的?！?p> 李紅軍還不甘心，問道：“這是什么意思？你能不能說明白點兒。”
大夫為難地沒有說話，旁邊的護士卻代答道：“我們主任說得已經(jīng)很清楚了，你們送來的同志早就停止了呼吸，沒有搶救過來?！?p> 林美娟臉色立即變得慘白，哭出了聲來。
李紅軍有點慌亂，急忙說：“大夫，你想點辦法啊，你……你你再想想辦法?！?p> 那位護士上前擋住了他，說：“對不起，我們已經(jīng)盡力了。主任為了搶救這位同志，長時間進行手術(shù)，非常疲勞，你們應(yīng)該讓他休息，請讓一讓?！?p> 三個人只好目送著大夫和護士們走了過去，呆若木雞地對視了很久，猛然間，他們像突然醒悟了一樣同時向手術(shù)室撲去。進了門，只見手術(shù)床上蒙著雪白的床單子，李紅軍和林美娟立即止步不敢上前了，劉福來只得先走上前去，輕輕地掀開了床單，看見齊志剛闔著眼睛躺在那里，像熟睡般平靜而又安詳。
林美娟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緒了，幾步撲到床前，哭著對靜靜躺在那里的齊志剛說：“小齊，齊志剛，你……你別這樣啊，你不能這樣啊……小齊，齊志剛啊……”
說到這里她已經(jīng)泣不成聲了。站在她身后的李紅軍面無表情地看著自己的老戰(zhàn)友，不相信眼前的情景是真實的，然而不知不覺中淚水已無聲地流了下來，他用袖子連擦了兩把，淚水還是止不住地流。眼噙淚水的劉福來輕輕地扯了他兩下，他理也不理。
林美娟又呼喚起齊志剛來，哭著質(zhì)問：“齊志剛，你不能走，你知道嗎？你說過你要請我們吃飯的，你不能說話不算數(shù)啊？你還說過，嫂子懷里揣著保護你的荷包呢，你不能不聽她的話……就走了。小齊，齊志剛，我說的話你都聽見沒有……”
這時候，醫(yī)院里幾個穿白大褂的醫(yī)務(wù)人員走了進來，他們默默地把掀開的白床單重新蓋上，將齊志剛的遺體推了出去。林美娟一邊“小齊，小齊”地喊著，一邊就要追出去，被李紅軍一把抓住，林美娟就勢撲在李紅軍懷里哭成了淚人。
站在一旁的劉福來比這倆人似乎要冷靜得多，此時試探著說：“昨天的情況我們還沒有向領(lǐng)導匯報呢，我們是不是各回單位匯報情況？”
李紅軍和林美娟只好回到了裝甲兵司令部。由于坦克訓練基地正值緊張而又關(guān)鍵的訓練階段，因此包括許光達司令員、郭思維和蘇聯(lián)專家等大部分人都在基地那一邊，李紅軍只能通過電話向許司令員匯報了情況。
沒想到許光達司令員接到電話就直截了當?shù)卣f：“關(guān)于昨天的情況我已經(jīng)知道了，我現(xiàn)在最想知道的是齊志剛的傷情如何了??？”
李紅軍幾乎帶著哭音報告說：“他已經(jīng)犧牲了?！痹S光達在電話的那一頭沉默了一會，然后“哦哦”地兩聲便把話筒放下了，李紅軍明顯地感到了司令員心情的沉重。
他放下話筒，感到腦袋昏昏沉沉的，他十分困倦，很想睡上一會卻又睡不著，腦海里總是浮現(xiàn)出齊志剛生龍活虎的一幕幕，在戰(zhàn)火紛飛的年月，他和齊志剛多次潛入敵后，歷經(jīng)艱險獲取情報的情景，跟隨大部隊一起作戰(zhàn)，沖鋒陷陣的情景，至今歷歷在目。特別是這次護衛(wèi)蘇聯(lián)專家來京的旅途中，是他率先沖進了HLBE飯店的三零二房間，給處于危險中的自己解了圍；是他在哈爾濱追擊敵特頭子宋春霖中，使之在走投無路時自絕身亡；是他在火車上除掉了“投降”的崔喜成，免除了隱藏的大患；是他搶先闖進了德勝門外小倉庫，把生的希望留給了自己，而他無異于是為了消滅敵人保護戰(zhàn)友慷慨赴死……由此他竟發(fā)現(xiàn)齊志剛是一個很奇怪又很可愛的人，他的戰(zhàn)斗素養(yǎng)很高，武藝高強，卻又十分幽默，像話癆一樣，喜歡多嘴多舌，甚至是胡說八道；他立功無數(shù)，卻把自己的戰(zhàn)功當作平常的事，不居功自傲，也不想以此作為晉升的臺階，終日像個沒心沒肺，知足常樂的樂天派。
可現(xiàn)在，他的親密而又可愛的戰(zhàn)友撒手人寰，離自己而去，他難以接受這個事實，也不敢想像今后會有齊志剛不在自己身邊的日子。正是因為這種想法，第二天他像中了魔似的很早又跑到醫(yī)院，期盼有奇跡發(fā)生，期盼齊志剛忽然醒轉(zhuǎn)過來。然而這種臆想只能給他帶來更大的打擊，齊志剛?cè)匀混o靜地躺在那里。
他茫然地正想離開醫(yī)院的時候，卻看見許光達司令員陪同奧洛夫?qū)④姟⒘袆e杰夫走了過來，后邊還跟著郭思維、林美娟、劉福來等人。他一眼就看見林美娟雖然無聲地跟在最后面，但是她比誰都控制不住自己，拿著小手絹不住地擦著流出的眼淚。
李紅軍連忙向他們敬了個軍禮，跟在后面走了進去。郭思維湊到他的跟前說：“許司令員要和志剛道個別，奧洛夫?qū)④娐犝f齊志剛犧牲了，也很痛心，跟著許司令員一起來了。”
由于有醫(yī)院的院長和主刀的大夫陪同，醫(yī)院騰出一間臨時的靈堂，安放齊志剛的遺體，他們走進來的時候，只見齊志剛靜靜地躺在病床上，十分安詳。許光達司令員、奧洛夫?qū)④姟⒘袆e杰夫等脫帽向他敬禮之后，肅立一旁瞻仰他的遺容，站在最后面的林美娟這時已是淚水不止，不得不用手絹捂住口鼻。李紅軍便走過去悄悄地握住她的手，希望她能控制住自己。
這時就聽見奧洛夫?qū)④娬f：“他很勇敢，又很幽默，是一名優(yōu)秀的軍官，我們能夠安全地來到BJ，他的作用是不可替代的。他是真正的英雄?！?p> 列別杰夫跟著說：“是的，他是真正的英雄。我和他是一起戰(zhàn)斗過的戰(zhàn)友，他的戰(zhàn)斗素質(zhì)和中國功夫都非常的棒！我很敬佩他?！?p> 許光達說：“謝謝你們給予他這么好的評價，我們會考慮給他和他們的警衛(wèi)小組予以嘉獎。讓我們一起祝愿他一路走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