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能翻開它看看嗎?”
“當(dāng)然。”
“完全不懂,我好差勁啊?!笨吹煤谜J(rèn)真,最后陸望舒給了這樣一句評價。這書竟然還是英譯,一行接一行的字母,她眼睛都花了。
“不礙事,在時間中慢慢沉淀,腳下穩(wěn)當(dāng)?shù)穆肪陀辛恕!?p> “徐哥哥,我以后能追上你的腳步嗎?和你同樣的優(yōu)秀出眾,就在你這樣的年齡?!标懲嫔斐鍪终J(rèn)真地比劃,“過不了多久我就滿十八歲了,可是日子變得越來越漫長,我都等不及了?!?p> 她十八,而他大她四歲,四載春夏秋冬。
“何須盼著長大?做小孩兒自有小孩兒的樂趣?!?p> 小孩兒,原來在他心里,她是這樣的。
陸望舒不太高興,鼓起臉像個受了氣的包子,穩(wěn)著身子坐了下來。
這小姑娘逗不得,跟只嬌氣的貓兒一樣。徐修月眉眼溫潤,任由她坐他的椅子,低頭擺弄他的毛筆。
“優(yōu)秀這個詞尚且不能用于我身上,還有一定差距要追逐。”
“望舒,你日后會到達(dá)更廣闊的一片天地,結(jié)識真正優(yōu)秀的人,那都是必然發(fā)生的。無需事先給自己安上那么多條條框框,路是你自己在走,走多快?走多遠(yuǎn)?這指令應(yīng)由你真實的內(nèi)心發(fā)出?!?p> “嗯,我會記牢的?!标懲媛牭眠M去他的話,卻仍是對那小孩二字心存不滿,腳尖一翹一翹的。
本子復(fù)古的牛皮封面很是獨特,她伸出手去夠,指尖輕點書脊,不忘偷偷抬眼去打量徐修月,時刻注意著他的表情。
徐修月雙眸含笑,沒有出聲阻止,她便膽大了起來,直接拿著本子翻看。
徐修月并不反感她怯生生地試探,或是動他的東西。無可置疑,他是縱容她的,念她年齡稍小,亦或是愿意見到她嬌俏靈動的模樣。
這使得他聯(lián)想到森林里探頭出來覓食的兔子,沒有任何攻擊力,但是膽大且經(jīng)不住誘惑。這樣的話,稍不注意就會中獵人的陷阱。
徐修月從來就不是兇惡的獵人,他樂于縱容她的試探,保護她的無害。必要時,他會把她從獵人的陷阱里救下,或是好心地幫她覓食。
“遠(yuǎn)離顛倒是非夢想,究竟涅槃。”
滿篇行云流水的毛筆小字,陸望舒細(xì)聲呢喃著其上的內(nèi)容,忽地想起那串檀木手串,她便抬頭問:“徐哥哥,你信佛嗎?”
“圖個心里安寧罷了。”
徐修月淡然應(yīng)之,他拿毛筆蘸了墨寫字,行筆迅捷,運筆有力,不多時,三個字躍然于紙上:陸望舒。
這是她的名字,每一筆都留有他的認(rèn)真專注,留有他目光的溫度。
有一種奇異的感覺包裹住了陸望舒小小的心臟,是絲絨般的柔軟。
“我也想試試!”
徐修月把筆蘸好墨才給她,卻見她僵著手,握筆姿勢都不對。見此,他有些好笑的去糾正她,拿回毛筆給她做示范。
“看這里,大拇指握筆的時候應(yīng)該起到一個按的力量,食指的關(guān)節(jié)處也由外向里按壓住筆桿,中指……”
陸望舒坐在椅子上,徐修月則站在她后面,微彎著身子。在某個角度看來,高大的男人像是把小姑娘抱在了懷里。
“哦?!边@下陸望舒明白了,她重新接過筆,仔細(xì)調(diào)整了握筆姿勢。
跟預(yù)想的完全不同,她無法控制毛筆的走勢,手腕一抖一抖,字都是歪歪扭扭的,且所有筆畫同般粗,都擠在了一處。
紙上是慘不忍睹的一團,陸望舒后知后覺的羞愧,她連忙將本子推開,并不是存心想褻瀆徐修月的名字。
忘記后面還有人,她起身匆忙,倒是恰好撞進了徐修月的懷里。
與他胸背相貼,檀木香從未這樣濃郁過,陸望舒貪婪地嗅著,腦袋發(fā)了蒙。
精瘦有力的手臂環(huán)在她腹部,原先是為了穩(wěn)住她,現(xiàn)在,倒像是一個變相的擁抱。
不知為何,徐修月并沒有及時地拉開距離,他沉默無言,也沒有下一步動作。
屋內(nèi)只有兩人的呼吸聲起伏,繾綣欲燃,將空氣都燒得稀薄。
像是經(jīng)歷了一個世紀(jì)。萬物都在變遷,周圍建筑被風(fēng)化,她和他都化為雕像,永恒寧靜地沉入了海底。
“抱歉?!?p> 良久,徐修月松開了陸望舒,他無意識擰眉,目光越發(fā)內(nèi)斂。
陸望舒鬧了個大紅臉,自從遇到他后,這種時刻就愈發(fā)多了起來。
她有意將視線放向窗外,注意到了自家的房子,而從這個角度平著對過去,正好就是她的房間。
張愛玲的那句話自然而然地涌上心頭:我一直想從你的窗戶里看月亮。
在晴朗的夜晚,此處恰好可以望見月亮緩慢升進天空。高處的視野更加開闊,那他呢?他站在這個位置的時候,眼中是僅僅有月亮嗎?
徐修月俯身將紙筆收好,素白襯衫,銀框眼鏡充滿了禁欲氣息,他有著單眼皮,鼻梁高挺,淺玫瑰色的薄唇,頸間透著清冷的青筋微微凸起,一切都剛好。
他生得好看,又恰恰是她鐘意的類型。
陸望舒的喉嚨又在發(fā)燙,她小聲交代著:“徐哥哥,我該走了?!?p> 隨后,她便飛快跑出了房間。
緊捂著狂亂跳動的心臟,陸望舒沿走廊往前走,竟聞到了燒焦的味道,還越發(fā)濃郁起來。
廚房內(nèi),程佩青還將鍋鏟拿在手里,圍裙系在腰間,臉上精致的妝容全花了。陸望舒過來好奇地探身張望著,成功被這模樣惹笑了。
她再仔細(xì)去看,灶臺上有一鍋黑糊糊的東西。既然裝在鍋里,那就應(yīng)該是食物吧,可她完全分辨不出來這究竟是哪種食材。
“你程阿姨讓我待著別動,說要給我做個菜嘗嘗,可她關(guān)著門在廚房里待了半天都還沒有出來?!蔽那锢懲嫘Φ猛2幌聛?,“后來我想著來看看情況,結(jié)果就是現(xiàn)在這個場景了?!?p> 程佩青小聲嘟囔:“那什么……我已經(jīng)很用心在做了,不知道為什么老是會變成這個樣子。”
她低下頭去,像是一個犯了錯的孩子,臉上還沾著油煙。
“沒事兒,做飯沒有什么巧,多嘗試幾次就好了?!蔽那锎蜷_窗戶通風(fēng),又連忙安慰著程佩青。
徐修月在臥室里都聞到了燒焦味道,他過來廚房,自然也看見了程佩青的“勞動成果”。
“媽?!彼秩嗝夹?,頗有些無奈,又像是有些習(xí)慣了。
程佩青不安地揉搓著圍裙的邊角,想著自己或許是真的沒有做飯的資質(zhì),甚至還是個少見的做飯黑洞。
抽油煙機是調(diào)到最大檔運作,窗戶也開著,可散味兒也沒有那么快,陸望舒捂住鼻子,打了個噴嚏。
文秋連忙招呼著:“你們先出去吧,這里待久了不行,快到飯點兒了,我來做幾個菜,很快的。”
“那怎么行?上次望舒來我家也進了廚房,現(xiàn)在又怎么能讓你來弄?”
提及此,程佩青更覺不好意思了。
“做一頓飯花不了什么力氣的,那我們還留在你家吃飯呢。就不用在意那些有的沒的了,來,把圍裙給我,你先去洗個臉。”
文秋取過圍裙,把程佩青往廚房外面推,又對陸望舒和徐修月說:“你們也快出去吧?!?p> 徐修月卻挽起了襯衫的袖子,溫聲道:“文姨,我留下幫您。”
“你會做飯?”
“上大學(xué)后我自己在外面住,做飯自然要會一點。”
徐修月布置好案板開始切菜,動作熟稔,刀工利落。他用力之時,指節(jié)微微隆起,可以看見那層薄薄的皮膚下面的青紫色筋絡(luò),手臂的線條流暢優(yōu)美,是獨屬于成年男人的健康硬朗。
陸望舒駐足在原地,被他的動作所吸引。原來,那雙白皙修長的手除了能握畫筆,還可以拿菜刀,能被他體溫沾染的,不單是高雅的文作藝術(shù)品,還有這家庭中最尋常的鐵器。
那無形的距離感仿佛淡了些。
她彎起眼睛,悄然出了廚房。
客廳里,程佩青已經(jīng)洗凈了臉,她發(fā)神似的坐在沙發(fā)上,看起來興致不高。
陸望舒坐到她身旁,抱住她撒嬌:“阿姨,皺著眉頭可就不那么漂亮啦?!?p> “好,聽你個小丫頭的話?!背膛迩喑晒β冻鲂θ?,卻又嘆了口氣:“不過啊,以后我還是不要進廚房好了,闖的禍還挺多的,總是留一堆爛攤子給別人收拾?!?p> “可不要這樣喪氣,您只是沒有找到人來教。我媽整天都待在家里,反正也是閑著的,您可以拉著她一起,學(xué)好做飯這不是順便的事嗎?”
程佩青輕點陸望舒的額頭,“真是的,你這就擅自幫你媽媽做決定了?”
“哪有?您也知道的,我媽她人可熱心了!”
陸望舒將身子往程佩青那邊偏,故作神秘,湊到她耳邊講些不知從哪里搜尋來的笑話。
程佩青被她的古靈精怪逗得直笑,由此,心情漸好。
隔夜玫瑰
程佩青:合著就我不會做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