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世上,大概沒有誰能夠承受得住路憶錦的死皮賴臉,他可真是修得一手好絕技。
今天,徐修月再次被他拐了出來。
在昏暗燈光的掩映下,調(diào)酒師輕輕地擺動著身體,調(diào)配出了一杯優(yōu)雅隨性的酒。
人眼迷離,頹靡的手指輕捏酒杯,任由冰涼熱辣的液體滑過喉嚨,最是癡迷那種感覺,細(xì)細(xì)地,淺淺地,慢慢的,沉下去的感覺。
夜色的衛(wèi)生間外,來往的人幾乎都無法自行站穩(wěn)或是走路。徐修月獨身立在通風(fēng)窗口處,眼眸微闔,聽著里面?zhèn)鱽淼膰I吐聲,他好看的臉越發(fā)冷淡。
真是信了路憶錦的邪,他心里現(xiàn)在窩著一團火。
徐修月從來不愿參加那些沒必要的酒會和聚餐,虛與委蛇的社交和玩鬧他都不感興趣,能推掉的便推掉了。
偏偏路憶錦愛摻和這些場合,像只花蝴蝶,時而飛到這個女人身邊,時而又飛去另外一個女人身邊。
路憶錦是夜色酒吧的???,他相貌出眾,打扮精致上流,就算他只是獨自悶在座位上喝酒,都不斷有人過來主動搭訕。
他也樂于接受那些異性的示好,遇到合眼緣的就在一起試試,他年輕又愛玩,換女朋友的速度比換衣服還勤。
常在河邊走,哪有不濕鞋。
真愛來得那么悄然,如今,路憶錦也有了在乎的人,不是因為身體寂寞,而是具體的心動。同時,他也嘗到了自己親手種下的惡果,求而不得,便是最大的懲罰。
這回路憶錦又喝得爛醉,在衛(wèi)生間里吐得昏天黑地。徐修月克制住想一走了之的沖動,如果不管,明天新聞頭條的主人公就毫無懸念了。
標(biāo)題:一男子深夜酒吧買醉,嚇得老板連夜關(guān)店。
這種事情路憶錦又不是沒干過,還很多次。酒量不好癮還大,酒品也差,只能這樣形容,喝酒前他是鷺城的,喝酒后鷺城是他的。
里面的嘔吐聲還沒停,徐修月立于原地,修長手指貼在褲線一側(cè)有節(jié)奏的敲打著,用盡了十足的耐心。
與往常不同的是,今晚路憶錦在存心買醉,但徐修月并不會感到驚訝,這是他事先預(yù)料到的結(jié)果。
擁抱,親吻,甚至更親密的事情,嚴(yán)謹(jǐn)?shù)卣f只能與同一個人做。路憶錦不大愿意遵循,他愛好新鮮,心永遠(yuǎn)漂浮在下一個人身上。
大家都是成年人,你情我愿,再好聚好散,誰都不虧。身邊的人換了又換,能讓他記住的面孔卻少得可憐。
路憶錦縱情聲色已久,卻不想,他也會栽,且栽得徹底。
事情要從前段時間說起。
早已膩了小鳥依人的姑娘,辛辣酒水下肚后,路憶錦迷離著眼睛,尋到了新獵物。他換了一杯雞尾酒,和一個陌生女人調(diào)起了情。
生面孔啊,對方成熟又有風(fēng)情,那眉眼間還帶著一股子傲勁兒,正合他胃口,但是要拿下她,還得花費些心思。
女人的打扮優(yōu)雅而得體,想必是家境優(yōu)渥,那自然不能靠錢去打動。這種成熟姐姐見識過的精明男人也很多了,相對來比較,純情小男生會占到新鮮感的優(yōu)勢。
路憶錦有意無意地撩撥著那個名為孫薔的漂亮女人,扮豬吃老虎,裝作不懂情愛的樣子。他單純好拿捏,又能每天陪在她的身邊噓寒問暖,攻陷她的心還不輕而易舉嗎?
孫薔應(yīng)該是寂寞的,矜持散盡后,那只涂著紅艷指甲油的手已經(jīng)摸到了路憶錦的胸膛,柔軟似水蛇,她輕扯著他的領(lǐng)帶,試圖解開那襯衫最上方的紐扣。
酒精裹挾著曖昧發(fā)酵,一切都很順利,路憶錦不動聲色地握住那只纖手,像是在輕捏,又像是撫摸,他的眼睛慣會勾人,學(xué)去了狐貍的嫵媚。
玻璃破碎的聲音突兀至極,喚回了所有理智。
路憶錦下意識轉(zhuǎn)過頭去看,地面一片狼藉,碎片混合著酒水,閃著銳利的光亮。
中年男人指著身著酒吧工作服的女生破口大罵,言語粗俗至極。他面相兇狠,似乎下一秒就會把瘦弱的她提起來打。
但是那女生像是絲毫都不畏懼,甚至固執(zhí)地仰起頭和男人對視,她緊咬著下唇,眼睛亮得驚人。
“來這種地方工作不就是來賣的嗎?”男人瞇著眼睛笑,黏膩無比,說的話不算長,但每一個字都很惡心,“摸一下怎么了?我又不是不買你的酒?!?p> 賊心不死,他伸手準(zhǔn)備去摸她。
光看熱鬧就不厚道了,路憶錦面無表情,提起旁邊的酒瓶就往那男人的頭上招呼,動作干脆狠戾,把裝純的打算拋到了腦后。
玻璃碎片掉落在地,男人的額頭瞬間見血,他捂著傷口怔了神,滿眼不可置信。
“你竟然敢打我?”
“打了就打了,爺就站在這里?!甭窇涘\輕揚下巴,眼眸黑沉,卻彎起唇笑,那譏諷意味十足。
丟臉丟大了,還見了血,不能白白挨這一瓶子,男人惱怒至極,來不及操家伙,惡狠狠地朝路憶錦撲了過去。
路憶錦身上的那股野性難馴,他在學(xué)校里留的“風(fēng)光事跡”現(xiàn)在都還有人談及。漸入社會后,雖然收斂了許多,但他仍然是個不能招惹的主。
他輕嗤一聲,解開了先前孫薔沒來得及解開的襯衣扣子,和男人扭打在一起。但對方體型過大,難免吃了虧。
霓虹光亮四處散射,音樂幾乎鼓穿了耳膜,但所有人都停下了動作,觀望著這混亂的局面。
好半天,才有人想起要阻止:“別打了!快攔住他們??!”
最后,路憶錦和那個男人雙雙被帶到了警察局。
男人受傷比路憶錦嚴(yán)重得多,外強中干,似乎是被打怕了,縮著脖子不敢抬頭。
路憶錦不耐地伸展指節(jié),用舌頭去抵腮部,痛感一觸即發(fā),他狠狠地啐了一口:“媽的!老子這張臉要是破相了,還有得你受的?!?p> “行了!你還在警察局,請你注意一下自己的言辭。”旁邊的警察敲敲桌子厲聲告誡。
“警察叔叔您是不知道啊,我這人最遵紀(jì)守法了,不隨地吐痰和亂扔垃圾,也有在認(rèn)真扶老爺爺老奶奶過馬路?!?p> 路憶錦彎起眼睛笑得像個福娃娃,這下是良民了,如果能忽略掉他嘴角掛的彩。
“今天不知怎么的,偏偏惹到了這么一個惡人,您看他把我打得,可慘了?!?p> “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的本事被路憶錦拿捏得爐火純青,就算被帶到了局子里,他也毫不慌張,連眼睛都不帶眨的。
瞧著角落里那個鼻青臉腫的男人,警察只覺得一陣無語,顧及著形象,他強忍住了翻白眼的沖動。
路憶錦當(dāng)然被拘留了,雖然才短短幾天,但他差些死在里面。如果不能自由自在的喝酒和把妹,那人生還有什么意義呢?
經(jīng)過酒吧這么一鬧,路憶錦暗自思忖著,他和孫薔應(yīng)該是泡湯了。但結(jié)果恰好相反,她不知看中了他什么,猛起勁兒來倒追,大方砸錢,或是甘心浪費掉女總裁的寶貴時間。
美人觸手可及,但這回路憶錦退縮了,他有些受不住孫薔的過分熱情,明里暗里的躲了她好幾天。
已經(jīng)焦頭爛額了,路憶錦想了想,這樣躲下去也不是辦法,如果要徹底的甩開她,還是得從根源斷絕。
計從心來,路憶錦便約著孫薔出來吃飯,順帶著把徐修月騙出了門。
私人會所外,白灰色泥墻與淺紅屋瓦融洽結(jié)合,莊嚴(yán)而文雅。燈火照亮了半片天空,大廳因搭配高挑門窗而越發(fā)敞亮,耀眼光線可以觸及外面的青綠草坪。
水晶吊燈垂在上方,純黑的香木桌旁,保養(yǎng)得極好的精致婦人與西裝革履的儒雅男人碰杯,帶起了夜的歡愉。
徐修月先行抵達(dá)樓上包間,路憶錦早已等候多時,急忙開口講述了自己想假裝同性戀的計劃,先入為主,讓他幫個忙。
“事已至此,你不會真的見死不救吧?”
徐修月自然不會答應(yīng)這種無聊請求,不想浪費口舌,起身徑直離開。
想想也知道,路憶錦又怎么可能會讓他走?
敞亮輝煌的走廊里,穿著得體的成年男人糾纏著另外一個男人死不松手,場面有些滑稽,惹得過路人矚目。
徐修月頭一回對路憶錦動手,臉色越發(fā)冷冽,可想而知,他真的是被惹急了。
最后,路憶錦忍痛挨了幾拳,才成功挽回那朵高嶺之花,他腆著臉,推著徐修月回了房間。
不久后,孫薔也到了,她笑得嬌俏,還沒來得及將包放下,卻注意到路憶錦的身側(cè)坐著一個清俊男人。
“憶錦,他是誰?。俊?p> “噢,之前都忘了和你介紹,他是我男朋友啊?!?p> “什么?”孫薔被唬得變了臉色,她瞪大眼睛,紅唇發(fā)著顫。
怎么從前路憶錦沒有表現(xiàn)出來這種勢頭?她好歹是個精明的商客,沒有輕信。
“說句話啊,親愛的?!甭窇涘\面帶嬌羞,做足了樣子,又暗中去扯徐修月的衣角示意。
徐修月心煩至極,哪里受過這等委屈,他別過臉去,不情愿的“嗯”聲從鼻腔中發(fā)出。
“別介意啊,他最近在跟我鬧脾氣,也算是種情趣嘛?!?p> 不想聽路憶錦多言,孫薔的目光越發(fā)尖銳,她盯著徐修月,仿佛要盯出一個洞來。
飯菜上桌,路憶錦夾起一筷子菜,故作甜蜜的喂到了徐修月嘴邊。
“親愛的,張嘴,啊——”
徐修月眉心一跳,再難保持平靜,路憶錦期待的眼神和那女人毫不掩飾的震驚打量都投向這邊,良久,他還是張開了嘴。
孫薔當(dāng)然不知情,她所看到的,只是路憶錦想讓她看到的。鮮紅指甲幾乎嵌入手心,不甘的情緒越發(fā)濃烈。
飯后,路憶錦又點了一些娛樂服務(wù),他咬著牙陪笑,內(nèi)心極度煎熬。
其實,這房間里沒有誰會覺得好受。
懶得再繼續(xù)耗下去,路憶錦只能再下一劑猛藥,他咬咬牙,在心中默念三遍:誰他媽能勇過我。
自我催眠后,他做作地翹起蘭花指,夾著嗓子對徐修月撒嬌,而后者冷著臉,沉默無言。
別說徐修月了,連路憶錦自己都快吐了。雖然被孫薔看得心里毛毛的,但他還是得接著演下去。
整整兩個小時,孫薔終于敗落了,她再坐不穩(wěn),死心離開了,精致的妝容也掩蓋不住那狼狽。
“路憶錦,你玩弄我的感情,會遭到報應(yīng)的?!?p> 當(dāng)事人無所謂的笑笑,沒有放在心上,還沒來得及慶祝,又結(jié)結(jié)實實地挨了一拳。
半晌,徐修月慢條斯理地整理袖口,出了房間。
因為這件事,徐修月好幾天都沒讓路憶錦登過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