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蓉大爺?shù)哪嬉u

第9章:大索兩府

蓉大爺?shù)哪嬉u 玉洞子 4954 2021-03-12 23:57:46

  等到賈蓉大步離開之時,賈母的臉色頓時便陰晴不定起來。

  賈母還算是比較開明的一個老人,令三春一起讀書可見端倪,但她對賈寶玉過分溺愛,造成了賈寶玉的低能甚至無能,在賈政暴打賈寶玉之時,賈母甚至不惜與賈政翻臉,致使賈政一度心灰意冷,再不去管賈寶玉。

  所以說,上頭什么樣的家長就能有什么樣的孩子。

  進(jìn)而言之,賈母是一不折不扣的享樂主義者,往往在宴席上支開賈赦、賈政,可以說是為了孫輩不受拘束,但,也可以說是為了賈母自己享樂。

  拋開賈寶玉、林黛玉不談,賈璉、王熙鳳也是最受她提攜和任用的。

  門當(dāng)戶對乃是是時人習(xí)俗,今人也不乏其例,賈母出身史家侯門,史家祖上是保齡侯尚書令,保齡侯,侯爵,尚書令,就相當(dāng)于宰相。

  目前史家有保齡侯史鼐、忠靖侯史鼎,一門雙侯爵,自是顯赫。故此賈母、史湘云是侯門千金、大家閨秀出身,打心底里,賈母對奴婢所生的賈琮、賈環(huán)是有歧視、排斥的,對王熙鳳也有包庇之意,只是嘴上不說罷了。

  眼前賈蓉親自上場導(dǎo)演的一出戲,門外多少丫頭聞之,況且之前便有三春、李紈等人瞧見,傳遍西府幾乎是不可避免的,而且賈蓉還絕對不是在咄咄逼人、無理取鬧,而是步步為營、合情合理。

  賈母早已不能置身事外,必須拿出一個公斷來,而這種境地情景,竟是東府的小小少年賈蓉所刻意營造出來的,賈母之舉棋不定、心緒復(fù)雜可想而知。

  然而她亦是從管家媳婦過來的人,隨即便讓在場所有人各自回府,命鴛鴦單獨傳了趙姨娘、周姨娘對證,看月例銀子是否有延遲發(fā)放。

  王熙鳳一時間只覺得天崩地裂,再也沒有翻身的可能了,走的時候都是失魂落魄的……

  只見賈蓉滿面春風(fēng)地瞧著她,一時間心中是既惱恨又擔(dān)憂。

  賈蓉作為這件事的發(fā)起者和執(zhí)行人,此刻當(dāng)然也可以作為“旁證”在一旁接著把這出戲演完。

  賈母認(rèn)真審視著這兩女,這二位是賈政的小妾,趙姨娘荒唐胡鬧,沒有腦子,周姨娘卻是個本本分分的,想來不會在她面前說謊。

  趙姨娘衣著較為鮮艷,其人乃家生奴才,鴛鴦也是家生奴才,父母皆為賈府奴才,趙姨娘進(jìn)來請安,便長跪不起,手提帕子抹淚哭訴:“老太太,我能作證,璉二奶奶那可是威風(fēng)得不得了,不但延遲月例銀子下發(fā)的日程,而且私自挪用官中銀子,放印子錢,老太太不信,還可問問其他人?!?p>  周姨娘眼見賈母親自處理,心下凜然生畏,只說:“挪不挪用,我不知道,不過月例下發(fā)的時間,有所延遲倒是真的。”

  趙姨娘雖說智商不夠,被大觀園的老婆子當(dāng)槍使還不自知,但是賈母、王熙鳳、王夫人都對她很厭惡,賈蓉本來也對趙姨娘不抱多少希望,不過借她添一把火而已,無腦的趙姨娘還唾沫橫飛地亂說,被賈母一聲呵斥之后而退下,周姨娘也退下。

  “看來咱西府也是該整頓一下了?!辟Z母眼中閃過一絲陰沉。

  當(dāng)年的管家氣勢,又一次回到了她身上。

  事情就這么完了嗎?不不不,這才是剛剛開始呢。

  賈蓉這時候嘴角噙笑,轉(zhuǎn)移話題,擔(dān)憂地說道:“老太太明鑒,不過,那三個借印子錢的人,與別家不同,寧愿死拼,說是要寫狀紙,也要去狀告嬸嬸……”

  “他們打算告到哪里?”賈母看向賈蓉。

  “順天府?!辟Z蓉答道。

  為何不是西城都察院而是順天府?賈蓉早已經(jīng)是了然于胸,王熙鳳之所以能夠成功逼死尤二姐,其中一步就有行文并且賄賂西城堂官,自然就有這方面的“便利”。

  而后者不同,順天府是三品衙門,比一般知府大兩級,掌銀印,與一省督、撫同尊,順天府尹更是由六部堂官、副官兼任,即使王熙鳳、王子騰之流能一手遮天,也未必擰得過這些地頭蛇的勢力。

  再有一層,羅愍三人當(dāng)真敢告嗎?當(dāng)然不敢,這只是賈蓉的計策,借他三人文契一用,此時是訛詐之詞,為的是第一,讓賈母不得不退步,第二,讓羅愍三人得到一部分賠償,合作雙贏。

  也即是說,賈蓉只需要把攻擊點專注集中于王熙鳳一身,營造出這樣一種氛圍:就因為王熙鳳,賈府所謂的名聲就有從內(nèi)臭到外的危險。

  皇家丑事都?xì)v來從不外傳,因為這會動搖他們的聲威、名望,再臟再臭的事情,也要使勁往里面捂,捂得發(fā)霉、發(fā)爛,勛貴世家也是如此。

  更何況,榮國府大小姐賈元春早已入宮,賈家的“清譽”怎么可能不影響到賈元春的冊封?見微知著,賈母還能傾向王熙鳳嗎?

  賈母幾乎是瞬間就做出了抉擇,棄車保帥。

  最后一層,就在于賈蓉自身,他只要一口咬死是自己身為“賈府清流”不滿王熙鳳克扣西府下人,才如此施為,即便賈母、王夫人懷疑此事由他主導(dǎo),但誰又能知道真相怎樣呢?王熙鳳權(quán)力、后臺在手,多少事情都照樣瞞天過海,賈母王夫人又能知道多少?

  賈母的眼神更加陰翳。

  “刁民難惹!刁民難惹!”賈母語速極快:“傳我的令,只把那多收的利銀立即交還刁民,不是架不過他們,太醫(yī)院我都不怕,府上會怕順天府?只是,此事不能傳出去……絕對不能夠傳出去!”

  “老太太,既然鳳丫頭真的犯下了如此大事,我作為當(dāng)家主母,也有失察之責(zé),還請老太太秉公執(zhí)法,將我也一并責(zé)罰了吧?!蓖醴蛉舜藭r站起身來,向賈母表示了自己的態(tài)度。

  賈蓉頓時直呼一句好家伙,這就把自己二房的責(zé)任推卸得一干二凈了?。?p>  從王熙鳳找借口打發(fā)了賈璉的所有通房丫頭,又怕別人認(rèn)為自己嫉妒,欲蓋彌彰,強迫心腹平兒給賈璉做通房開始,而且每年行房還有規(guī)定的次數(shù),這早已經(jīng)不是什么秘密。

  王夫人是怎么做的呢?她容忍了賈政的趙姨娘、周姨娘,以退為進(jìn)、欲擒故縱。

  封建社會,婦人妒忌、無子、多言、多病、不孝等,名列七出之條。

  王熙鳳有好幾條是犯了“七出”的,所以結(jié)局自然也是“一從二令三人木,哭向金陵事更哀”。

  而王夫人比她的內(nèi)侄女王熙鳳高明太多了,容忍了趙、周兩位姨娘不說,趙姨娘與她的丫頭彩云合伙偷東西,王夫人“視而不見”,而且,王夫人平時吃齋念佛、慈眉善目,裝得實在是太好了。

  一旦涉及到了賈寶玉的名聲和未來時,王夫人立馬猿形畢露,借著封建禮教對女子的束縛,幾句話就可逼得金釧跳井,老王聞之,流下了偽善的眼淚。

  四兒說了句與寶玉同生日,同生日要做夫妻,也被老王借故趕走,晴雯四五日米水不沾牙,趕出去便一命嗚呼,芳官等人被老王“善良大度”地送予尼姑庵當(dāng)中,“俏丫鬟抱屈夭風(fēng)流,美優(yōu)伶斬情歸水月”。

  真實內(nèi)幕如何呢?老尼姑只會把芳官等人變成那些去做苦力的雜役……

  當(dāng)然,客觀地說,晴雯、芳官都有自己作死的地方,這時代大多不會容忍有個性的女人,尤其是有個性的奴才,那是對主子們的挑釁。

  王夫人的這些偽裝,以封建時代對女人的要求來說,是挑剔不出毛病的,這是她比王熙鳳高明的地方,王熙鳳的風(fēng)評并不好,現(xiàn)下內(nèi)侄女東窗事發(fā),王夫人雖是不得不站出來,心里卻恨不得一腳踢開王熙鳳,幫我當(dāng)家?

  還是給我丟臉?同時,對于挑起事端的侄兒賈蓉,東府居然也想來摻和西府的事?大嫂邢夫人也坐不住了嗎?賈蓉的出發(fā)點與否,她不想考慮這些,她只考慮會不會危害到寶玉。

  金錢蟒鍛裝穿在王夫人身上不刺眼,顯得高貴、得體、大方,賈母眼看這對妯娌雙雙起身,心思各異,沉吟道:“這事兒,鳳丫頭自不必說,卻也牽扯到我王氏的臉面,這家現(xiàn)下還是她當(dāng)?shù)摹侨齻€刁民,不外乎索賠,拿些銀子打發(fā)也就是了。來旺夫婦,我會親自審問,按蓉哥兒說的,誰也不許插手,至于鳳丫頭以后還要不要當(dāng)家……”

  賈母當(dāng)即拍板道:“行了,鳳丫頭身子也不好,回院養(yǎng)著罷,以后沒事不必讓她出來,不過早晚仍是可以過來請安,至于如何處置下人們的風(fēng)言風(fēng)語,蓉哥兒你應(yīng)該清楚……”

  “老太太放心吧,我曉得。”賈蓉點了點頭。

  如此復(fù)雜的難題,從來想不到竟然會是出身東府的賈蓉給她出的,而這個難題,她做不到一錘子定下來。

  如今賈史王薛四大家族,賈、史兩家,有祿無權(quán),賈政權(quán)在工部,不值多少,薛家早就沒有做官的,只是皇商,王家的王子騰,以京營節(jié)度使遷九省統(tǒng)制,這才是頂梁柱……能不考慮王家的感受嗎?

  一旦無王熙鳳在側(cè),注定會被攆出去的來旺夫婦必會說出真話來……賈家的清譽,能不影響到宮里做女史的元春嗎?

  “只是,你可仔細(xì)著,別拿著老婆子的令,干些讓東西府都不痛快的事情。”賈母讓賈蓉負(fù)責(zé)的同時也不忘敲打他幾句。

  “老太太,您且瞧好罷,定然讓您滿意?!辟Z蓉長長一揖,先退后幾步,掀簾,悠然從容地走出去。

  門外廊下,琥珀、平兒、豐兒、金釧、彩霞……一大幫丫頭在等主子,王熙鳳顫顫巍巍地走下青石臺階,玉手微扶太陽穴,大紅撒花洋縐裙襯托出她的曼妙玲瓏之姿,一覽無余,金黃瓔珞、鳳釵、石青銀鼠褂,步履微動間,忽然伴隨胸口的劇烈起伏歪倒,嘴角帶著一絲嫣紅,竟是嘔出了一口血來,平兒、豐兒扶住,急道:“奶奶……”

  王夫人的臉色,稍微有些難看。

  邢夫人則是眉梢一挑,眼角多了幾分暢快的滿足感,上看下看左看右看,皆是得意之情,如今東府借著西府大房向二房發(fā)難效果如此之好,她覺得倍兒有臉、有面子。

  蓉哥兒定然是個有本事的。

  反觀賈蓉,既沒有得意洋洋、勝利者的表情,也沒有多深的擔(dān)憂,這些事情,對他來說,仿佛不值一提、不足掛齒,井蛙安能觀天?燕雀安知鴻鵠?

  倒是小廝立楮一干年輕仆從,所代表的東府人等,洋洋自得地跟隨著主子爺,慢騰騰地出了后門,留給她們一道瀟灑的背影。

  ……

  前面的事兒都是細(xì)雨微風(fēng),這回是狂風(fēng)暴雨,東府借著西府大房的不利態(tài)勢公然挑釁西府二房的公開化挑明矛盾行動,短短幾天便了席卷榮國府和寧國府當(dāng)中,不少下人見識到了賈蓉的手段,賈珍氣得又是一陣大罵“混賬玩意兒”,對于賈蓉直接插手西府事務(wù)的行為表示無比的糟心和痛恨,并試圖和賈蓉這番“迷惑行為”劃清界限。

  不少人在等待,等待結(jié)果的揭開、答案的分曉。

  很快,結(jié)果出爐了,東西府上上下下六七百下人丁口,賈蓉攜著西城御史劉海東的旨意帶領(lǐng)兵丁開始“迅游”,很快,查到了賴家頭上,賴家貪污腐敗,為賴尚榮捐官的事情暴露在了眾人眼前,一時間引得府中府外議論紛紛。

  賈蓉一舉裁撤了包括賴家在內(nèi)的一眾青皮家仆乃至各房各府安插的各類下人共計三百五十人等,這些老仆發(fā)給一筆路費便打發(fā)出去了,沒了寧榮二府的倚仗,他們立馬就從鳳凰重新變成了草雞。

  留下來的仆人,一多半都是老實的青年男仆和女仆,這些人受了賈蓉的寬免,紛紛站到了賈蓉身邊,賈蓉特別將他們各自的身契歸還于他們,從此他們和賈府之間再不是主仆關(guān)系,僅僅只是雇傭關(guān)系,這幾乎可以說是“驚世駭俗”的舉動了。

  這些人可以留下來做賈府的公人,但主子們不可對其打罵呵斥,因為人家現(xiàn)在根本不算是你賈府的仆從了,他們只會擁戴一個人,這就是賈蓉。

  誰是我們的敵人,誰是我們的朋友,賈蓉顯然是深諳此道的。

  一時間,整個賈府上層主子風(fēng)聲鶴唳,把個西府鬧成了底朝天,這正是賈蓉最希望看到的局面。

  這些人越慌亂,越是說明他做得不錯。

  一旦沒有了可以倚仗的爪牙和利爪,那么這些東西決然不可能再翻起浪花來。

  賈蓉要做的,就是把這些封建主子們的牙給敲爛了,讓它們老老實實當(dāng)個啞巴、聾子、瞎子。

  而就在西府眾人雞飛狗跳,惶惶不可終日的時候,賈蓉卻是在東府里安靜地教晴雯閱讀《道德經(jīng)》。

  清洗干凈、柔如少女青絲的湖州之筆,蘸上臨窗案幾邊的硯臺墨汁,筆尖剛?cè)岵③E,字從右到左豎寫下來,端端正正、清清秀秀,偶有一錯,一叉劃掉,那幾排字是《道德經(jīng)》的:故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萬物。

  書法并不好練,但練字則簡單得多,勤修不輟,毛筆字總還是能過關(guān)的。

  晴雯此刻眼巴巴地瞧著賈蓉,紅袖添香夜讀書,好像富貴人家的公子都有這待遇,要她服侍沐浴,她是不會答應(yīng)的,賈蓉也沒這么想過。

  她一如既往端飯回來吃,有一道豆腐皮包子,這是她所鐘愛的食物,另外還有精致的葷腥,伙食比往常好多了,小蓉大爺?shù)陌l(fā)難早已傳遍闔府,她也算是知道了這些變化的來龍去脈。

  晴雯仍舊往杌子坐了,一雙眼睛好像會笑:“大爺您覺得,老太太以后還會讓璉奶奶管家嗎?最近還有一個事兒,趙姨奶奶逢人就說,璉奶奶一手遮天呀,挪用官中銀子呀,克扣月例呀,像陣風(fēng)一樣,誰都知道了,唉……大爺您也真是膽大……”

  賈蓉只感嘆一句秀色可餐,眼前坐著個小美人,可以佐食也,這小美人有林妹妹的風(fēng)情。

  紅樓夢有兩名女子與黛玉相像:一是晴雯,二是齡官。

  她吃的不多,西府的牢籠也寵得這些有體面的丫頭,身子嬌滴滴的倒像是個千金小姐。

  “以后大爺若是掌了權(quán),讓我跟在大爺身邊做個小廝可行?”

  “好像不行?!辟Z蓉?fù)u頭道:“內(nèi)宅的丫頭,沒有隨便出府的先例,除非是管事、買辦的媳婦、婆子?!辟Z蓉認(rèn)真想了想,否決了。

  晴雯便氣鼓鼓地看著賈蓉,頭偏向另一邊,不說話了。

  “怎么?還在怨我處置了賴家???”賈蓉笑了笑說。

  “大爺不是說了,咱以后不能再有主仆關(guān)系的嗎?”

  “那是對內(nèi),咱對外還得宣稱一切照舊?!辟Z蓉說著便將晴雯的小手抽過來,輕輕地揉捏了一番,嗯,手感粉嫩嫩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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