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初愈
時序仲夏,日毒氣熱。
氣象無常,半刻前晴空萬里,此刻已是黑云密布,天空驟然無光。
大風(fēng)烈烈,刮得山上綠樹枝搖葉顫,驅(qū)散了燥熱,也驅(qū)趕著人們回家躲雨。
轟?。。?!
白光閃過,震耳欲聾的雷聲隨之而來,令人應(yīng)接不及。
灰色瓦片鋪設(shè)的廊臺下,一小廝抖著身子,慌張著收拾地上的碎瓷片。
“長吉,還不趕緊去重新端藥,少爺用藥不能耽擱?!?p> 被喚做長吉的小廝抬起頭,只見身后站著一瘸腿,刀疤臉老者。
他頭發(fā)灰白,眼神犀利,身穿褐色長褂,佝僂著身子,卻昂著脖子,似乎想讓身體盡量筆挺。
黑云底不時一道雷光閃過,藍(lán)白色的光芒映射而來。雷光沒有驅(qū)散老者臉上的陰沉,反而讓他顯得更加陰森。
“是,林爺,小的這就去端。”長吉看了一眼后,迅速低下頭,拘謹(jǐn)?shù)鼗亓司?,然后慌慌張張地離開。
被叫做林爺?shù)睦项^子,全名叫林冶,可不是一般人物,聽莊子里的老輩人說,這位可是跟老太爺有過命交情,服侍李家三輩人了,備受當(dāng)今家主李恕老爺信任。
這次家主獨子,李燳少爺練武出了差錯,從市里送到山莊修養(yǎng),一直都是這位林爺照顧,其地位可見一斑。
對于林冶的交代,長吉這些仆從可不敢有絲毫懈怠,他端著新的藥湯,馬不停蹄地來到山莊東側(cè)的草堂前。
“少爺,藥湯來了?!遍L吉候在門外,縮著脖子,對著門內(nèi)恭聲道。
“辛苦了,把藥放在門前,你先下去吧?!辈萏脙?nèi)傳來青年虛弱的聲音。
長吉身子抖了一下,一是因為此地有些陰寒,二來他有些受寵若驚。長這么大,長吉可從來見過這么溫和體恤的主子。
“是,少爺,小的退下了?!遍L吉放下瓷碗,撅著屁股緩緩?fù)肆藥撞?,回話的聲音都比以往多了三分力氣?p> 雷聲漸歇,而風(fēng)聲卻是越來越猛烈,竹簾上下?lián)u曳不止,黃豆大的雨珠打在窗上。
青色的帳縵下,有一身形枯槁的青年盤坐于窗前。
他臉色蒼白,雙眼低垂,黑色長發(fā)肆意披散,雙手插進寬大的影藍(lán)色衣袖中。
此人不是他人,正是李燳,這片山莊租戶傭人嘴里的少家主。
李燳一語不發(fā),冷冷地看著外邊,整個人透著一股陰冷。窗外的風(fēng)雨如何狂亂,也不能絲毫觸動他。
“嘶!”
李燳面色浮現(xiàn)一抹殷紅,眉頭一皺,伴隨著一聲痛楚聲,他一手捂在心口,張嘴吐了一口黑血。
血跡灑在胸前書案,只見染血的竹紙快速變得焦黃,其上方白煙裊裊,周圍空氣都散發(fā)著一股焦灼味。
待這口污血吐出,李燳眉頭舒緩下來,臉色也稍稍恢復(fù)。他看著一雙烏黑發(fā)亮的雙手,又看看書案的血跡,不經(jīng)暗嘆一聲:操之過急了!
李燳出身軍戶,家里世襲百戶軍職,打小就被其父李恕嚴(yán)格要求,年紀(jì)不過雙十,就把家傳硬功碎鐵手練到純熟境。又因為他本身就嗜好練武,在這黑水市頗有名聲,被圈中同齡人稱為“小武癡?!?p> 兩個月前,李燳雙手生出碎鐵手獨有的銹毒火勁,他意識到突破之機到了。
他當(dāng)機立斷服用秘藥,想一鼓作氣突破至碎鐵手第三層大師級,沒曾想突破失敗了。不僅沒有提升功力,自己反倒被銹火毒反噬,每日承受內(nèi)臟火焚之苦。
還是功夫沒有練到家,現(xiàn)在悔之晚矣!
吐完毒血,李燳長舒一口氣,一股清涼涌入五臟六腑,身體的焦灼感又少了兩分。
李燳感慨一聲:“幽寒之地果然名不虛傳!”
現(xiàn)在想來,還是他祖父李規(guī)有遠(yuǎn)見,幾十年前就置辦了這處田產(chǎn),把草堂建在幽寒之地上。
這里幽寒之氣氤氳,正好能壓住李燳體內(nèi)的銹火毒,對他恢復(fù)傷勢頗有益處。
短暫地調(diào)息后,李燳起身正欲站起來,只覺頭暈?zāi)垦#人局鄙碜?,臉上露出驚愕之色。
他揉了揉眼睛,甩了甩腦袋,這才發(fā)現(xiàn)眼底出現(xiàn)的白色抽象符號是真的,不是幻覺。
李燳將注意力投放在白色符號,腦中居然閃出一些記憶片段:
一個光膀子,帶著黑框眼鏡的青年坐在電腦前,嘴里罵罵咧咧地,手上在鍵盤上瘋狂敲打……
這些東西也都是第一次見,但他就是知道這些叫什么,比如pc,ps4……
還有很多詞語,李燳第一次聽過,雖然不知道什么意思,但是感覺很厲害。諸如烏鴉坐飛機,螺旋升天爆炸……
恍惚之間,李燳的意識又回了過來,這些莫名記憶全部消退。
他赤腳走到門前,一腳落下,一股陰冷之感從腳底直接貫穿心頭,不同于尋常冰冷,這股冷意攜著一股針刺般的惡意,直擊心戶。
李燳挪開腳,只見木板正殘留著一個黑色的腳掌印記,形狀似人足,但更為巨大。
“不知道姚明的腳丫子有這大嗎?”李燳鬼使神差來了這句話。
他愣了一下,“姚明是誰?”
回過神,他試著用手再次觸摸這個黑腳印,陰寒裹著惡意再次襲來。
不過李燳沒有把手立刻拿來,因為他的視野又出現(xiàn)了奇怪的變化,只見他眼底那個白色抽象符號正在緩慢旋轉(zhuǎn),而且似乎越來越凝實。
突然,李燳兩眼一黑,昏了過去。
過了半刻鐘,他再次睜開,只覺得天旋地轉(zhuǎn)。
【陰邪值增加0.02%,0.02%……0.01%,0.01%……】
這些數(shù)字不停地跳動,過了幾十息,方才消失。
李燳定睛再次看向木板,那個黑腳印居然消失不見了,而他眼底那個白色抽象符號也停止變化,凝實成了一道白色劍狀符號。
李燳將注意力放在上邊,當(dāng)即一股信息流涌入腦中:
姓名:李燳
陰邪值:1.08%
狀態(tài):虛弱(功法反噬)
精壯:2.13(-1.00)
武學(xué)——碎鐵手【境界:偽大師境界,特殊效果:手部發(fā)力技巧+3,鐵膚+1,銹火毒+1(未完全掌握)?!?p> “這東西不是游戲角色面板嗎?”李燳張著嘴巴,脫口而出。
“哎,游戲面板又是什么?”李燳有些懊惱地晃了晃腦袋,“這是怎么了,自從昨天晚上突然昏倒后,自己就開始變得奇怪了,莫非中邪了?這兩天嘴里總是不自覺說些奇怪的話,腦中也時不時出現(xiàn)一些奇怪的片段。”
平復(fù)一下心境,李燳將腦中這面板一一看了一遍,剛開始他是一無所知,根本不知道這些信息代表什么。
不過隨著李燳深入琢磨,大腦如同再開發(fā)一樣,一下子就明白了面板的所有內(nèi)容,這種感覺就像是生而知之。
居然可以通過積攢陰邪值,就能直接提升武學(xué),真是不可思議。
知道歸知道,但李燳一時間還是難以接受,心里想著試一試再說。
當(dāng)他把注意力放在武學(xué)一欄的時候,視野中碎鐵手字體的顏色發(fā)生變化,由白色開始向著綠色閃爍,持續(xù)兩秒又恢復(fù)成白色。
【陰邪值不足,武學(xué)——碎鐵手提升失??!】
陰邪值不足,功法不能提升,這是個大問題。
在李燳離開黑水市區(qū),來山莊修養(yǎng)之前,李恕就曾告訴過他,最好解決反噬之傷的方法,就是他能夠成功突破碎鐵手至第三層。
到那時候,李燳不僅能傷勢痊愈,還能轉(zhuǎn)害為利,將那些失控的銹火毒全部重新控制,功力更進一步。
現(xiàn)在,急缺陰邪值!
陰邪值,一種特殊的能量。它的本質(zhì)到底是什么?李燳不關(guān)心,也研究不出來,他只想要更多的陰邪值。
目前來看,陰邪值的線索就是草堂內(nèi),那個奇怪的黑腳印。
就在李燳陷入沉思之時,草堂外狂風(fēng)乍起,卷得草簾上下?lián)u曳。不知道過了多久,門檻處倒映著一人影。
那人未至,嘶啞蒼老的聲音卻先一步傳了進來,“少爺,該吃藥了?!?p> 李燳轉(zhuǎn)過身來,只見林冶正端著瓷碗,走到了草堂里。
“林爺爺,您老怎么過來了,這些事下人做就行了?!崩顮Y連忙接過瓷碗,扶著林冶坐下。
林冶坐在椅子上,從袖口里一陣摸索,嘴里催促道:“少爺,藥湯快涼了,趕緊喝了。這個,你先吃了潤潤舌頭?!?p> 沒等李燳喝藥,林冶攤開手,一塊棗紅色方糖正放在手心。
李燳見之一喜,當(dāng)即把紅棗糖接過塞進嘴里,“真甜!”
趁著甜味還在,李燳端起瓷碗就喝。一股濃郁的草藥味當(dāng)即涌入鼻腔,這些調(diào)息內(nèi)火的藥材無一不是苦澀味道。他壓著舌頭,“咕咚咕咚”一口氣喝完。
這藥湯味道不怎樣,但效果很立刻。李燳只覺心里一陣清爽,內(nèi)火下了不少。
【銹火毒臨時緩解,負(fù)面狀態(tài)略微緩解,精壯值-0.50?!?p> 放下瓷碗,李燳心里又沉下來。這藥效都是臨時性,看來過不了多久,這銹火毒又會增強,草藥也是治標(biāo)不治本,必須突破碎鐵手,當(dāng)務(wù)之急,還是要找到陰邪值。
少主人的臉色自然落在林冶眼中,他心里也不經(jīng)憂愁起來。
此時,堂外風(fēng)雨漸漸停歇,天空放晴,陽光穿過竹簾,斑斑點點,斜射在李燳臉上。
沒有等他享受片刻平靜,莊子里傳開了租戶們的驚吼聲:“死人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