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貴聽到這一句話,愣了下才轉身尋聲看去,只見一個穿著月白色染花長裙的少女,撐著一把傘,獨自一人立在偏門之外,鮮紅的血液混著雨水,從黑衣人身上流向少女的腳邊,少女緊了緊手里傘柄,緊張的看向柳貴。
“你是誰?”柳貴皺了皺眉,雖然不待見忠武侯府的人,但是看著一個小姑娘,一個人在大雨下瑟瑟發(fā)抖,也就耐著性子沒給人臉色看。
“我是柳恪?!?p> 柳貴這心思轉了兩圈,才想起這柳恪就是忠武侯府的四姑娘。
一個庶女沒事不睡覺,大雨天的跑過來,她想干什么?
柳貴上下打量了一眼柳恪,見她雖然穿戴整齊,但不僅頭發(fā)散亂,而且腳上的鞋子已經(jīng)完全濕透,顯然是得到消息后,就立馬不管不顧地趕了過來。
柳恪見柳貴盯著她瞧,也不說話,這心里就直打鼓,咬了咬牙說道:“我想見錦堂弟,還請幾位帶我過去,拜托了!”
“呵!”柳貴抹了一把臉上的雨水,輕蔑地笑了一聲:“這么輕易就要跟人走?你就不怕被拐賣了?”
柳恪抿了抿嘴唇說道:“我見過你,知道你是錦堂弟的人,我這有大嫂給錦堂弟的傳訊。”
傳訊?
柳貴狐疑地掃了眼柳恪,就說道:“自己跟上?!?p> 滂沱的大雨漸漸減緩了下墜的趨勢,好似為這場來去都快的戰(zhàn)斗謝了幕,一陣帶著濕氣的寒風吹得柳恪身體哆嗦了幾下,小心翼翼地把包在布里的幾片竹簡,恭恭敬敬地遞給了站在她面前的柳錦。
柳錦接過竹簡,并沒有第一時間查看,而是看向柳恪說道:“這些傳訊,應當是林姐姐給母親的求救的吧?你既然當初沒選擇送過來,如今再拿出來,又有何用?”
柳恪愣了愣,沒想到柳錦連竹簡都沒看,就猜到了這些竹簡的內(nèi)容,也沒想到柳錦會叫大嫂為林姐姐,這是與她們忠武侯府徹底劃開界限了嗎?
柳錦見柳恪愣神,走了幾步把幾片竹簡往案桌上一放,看了眼被捆得結結實實,躺在地上的簡立,見他依舊昏迷,抬眼看向柳貴笑道:“貴叔,你這渾身都濕透了,趕緊下去處理下,我讓膳房準備了喝碗姜湯,你可別忘記喝?。 ?p> “屬下皮糙肉厚,不礙事!”柳貴不在意地笑了笑,這種程度對他而言根本就不算是事,況且他也不放心讓柳錦獨自一人面對柳恪和簡立。
柳錦看出了柳貴的顧忌,心里一暖,也就沒有拒絕了柳貴的好意,對著柳貴笑了笑算是默許了柳貴留下來。柳錦視線掃向柳恪,決定不再與她廢話,早些解決早些好讓柳貴下去洗漱。
“說吧,你找我的目的?!绷\目光平淡地看向柳恪說道:“我不想聽廢話?!?p> 柳錦單刀直入的提問,讓柳恪心中一顫,她以往雖然只是遠遠看過柳錦幾次,并沒有接觸過,但從身邊人的談論,她大概能明白柳錦是一個什么樣的人,所以她今天才會想要搏一搏,否則真跟著嫡母去了徐州,恐怕她這輩子就真的毀了!何況,有些仇她不能不報!
可讓柳恪意料不到的是,剛一接觸,她就發(fā)覺柳錦與她所想相去甚遠,難道柳錦也與她一樣藏拙了嗎?
“你若不想說,我讓人送你回去。”柳錦見柳恪不發(fā)一言,就只是看著自己,眉頭不悅地皺起。
“等等!”柳恪眼見守在門外的下人就要進來,急忙喊道。
柳錦揮了揮手示意下人退下,開口說道:“別耽誤我時間?!?p> “母親與二哥要害你性命!”柳恪說完這句話,視線就一直在柳錦臉上徘徊,但柳錦臉上連一絲細微的變化都沒有,讓柳恪失望的同時又是一陣心驚膽顫,她不知道自己是不是押對了注,可此時已經(jīng)沒有了退路,再回忠武侯府,那她說不定會生不如死。
柳恪想到這,按耐住自己心悸的情緒,緩緩說道:“我聽到了母親與二哥的談話,二哥說你不僅害死了大哥,還要逼迫他們離開皖州,想要你給大哥償命!”
柳錦挑了下眉笑道:“哦?那他們打算如何要我命?”
柳恪猶豫了一下,本想讓柳錦答應她的條件,然后再告訴柳錦。可如今……柳恪掃了眼把手按在刀柄上的柳貴,又看了眼似笑非笑的柳錦,低下頭輕輕說道:“二哥讓母親請你過府,他們會在茶里下毒?!?p> “呵!你母親同意?”柳錦有些意外地問道。就憑他們兩家的關系,想要柳錦過府一敘?柳錦會不會給他們這個面子都是兩說!更何況柳錦怎么會單獨前往?想要毒害她,就不怕他們自己也活不了?
“母親一開始并不同意,只是…只是二哥給母親看了你害死大哥的證據(jù)。母親砸光了屋里所有的器皿之后,就同意了。”
證據(jù)?什么證據(jù)?
柳錦茫然了一瞬,視線看向柳貴,見他也搖了搖頭,皺了皺眉看著柳恪問道:“什么證據(jù)?”
“我只是在窗檐下偷聽到的,并不知道是什么證據(jù)?!绷√ь^飛快掃了一眼柳錦,又低著頭說道。
呵,有點意思!看來自己有必要走一趟了。
“你想要什么?”柳錦心里一笑,看向柳恪問道。
“我要去柒月莊!”柳恪猛地抬頭看向柳錦,心里再次浮現(xiàn)生母死在她眼前的場景,眼底的恨意一閃而逝,快得讓人看不清。
柳錦有些訝異地瞧了柳恪一眼,她想了很多,唯獨沒想到柳恪居然要去柒月莊,注意到柳恪一閃而過的恨意,心里有了一絲想法。
“那里可不是什么好地方,我除了會負責你的安全以外,可不會提供任何幫助,你確定要去?”
柳恪咬了咬牙說道:“我要去!”
“好,我可以讓人送你過去。但你記?。∪チ酥笤傧牖貋砭徒^無可能了!”柳錦一揮手,寬大的袖袍劃出一道優(yōu)美的弧度,柳錦稍稍提高了聲音,對著外面喊道:“來人,送四姑娘去柒月莊?!?p> 柳恪松了口氣,對著柳錦道了聲謝,轉身就隨著一個下人離開。
“這怪事還真是多,一個兩個都搶著去那柒月莊,那里苦哈哈的有什么好?!绷F見人已走遠,撇了撇嘴說道。
柳錦不置可否地笑了笑,側臉看向躺在地上的簡立,笑著說道:“醒了就別裝睡了?!?p> 雖然,柳錦一直在和柳恪說話,但注意力還是有分一部分在簡立身上,自然有看到簡立剛才右腿抽動了幾下。
柳貴偏頭看向簡立,獰笑著蹲下身,伸手捏住了簡立的脖頸,稍稍一用力,簡立就瞬間漲紅了臉,好似一條缺了水的魚一般,拼命掙扎起來。
“嘿!小子,你再裝試試!”柳貴松開了鉗制住簡立脖子的手,站起身居高臨下地看著簡立,粗聲粗氣地說道。
簡立捂著脖子躬著身,猛喘了幾口氣才稍稍緩過勁,睜著泛紅的眼睛看向柳錦:“怎么會是你?”
柳錦隨意地笑了笑:“為什么不是我,秦怡留你們在這里做什么?”
簡立沒想到會從柳錦口中聽到秦大姑娘的名諱,渾身一個激靈,一股寒意直竄上脊背,驚慌地睜大眼睛喊道:“你為什么會知道?”
柳錦揉了揉耳朵,這一聲破了音的喊聲震的她有些耳朵疼。
柳貴踹了簡立一腳:“吼什么吼?就你們那點能耐,能瞞得住誰?”
簡立被踹到吸了一口涼氣,恨恨地看了一眼兩人一眼,閉眼不再說話。
雖然柳錦已經(jīng)從多方面印證了自己的猜測,但從對手身上再次得到印證,這讓柳錦打消了對秦怡身份的最后一分懷疑。
柳錦蹲下身看著簡立,輕聲說道:“那支步搖找到了嗎?”
耳邊的低語好似一道驚雷,讓簡立心里抑制不住的恐慌,偏頭看向笑得如沐春風的柳錦,簡立張了張嘴,卻發(fā)不出任何聲音。
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柳錦滿意地笑了笑,再一次低聲說道:“你猜猜你主子能在背后隱藏多久?”
簡立咬得牙齒咯咯直響,帶著憤恨的眼神直直盯著柳錦,好似想要把柳錦活撕了一般。
柳錦歪了下頭,笑道:“不猜?那算了?!?p> 對著簡立溫和地笑了笑,站起身看向柳貴說道:“貴叔手下可有善審訊的?”
“白狼已經(jīng)接到少爺召令,應該明日就能趕到?!绷F心里估算了一下,開口說道。
“白狼?”柳錦眼神飄了一下,這名字取得還真有特色。
柳貴嘿嘿笑了一聲:“那些人大都是大將軍收養(yǎng)的孤兒,沒名沒姓,大將軍就給他們每人取了一個外號,說是叫著方便,至于名字讓他們自己看著辦?!?p> 看了眼好似聽得滋滋有味的柳錦,柳貴嘴上的弧度又擴大了幾分,笑道:“那群小子也懶得折騰自己的名字,就一直用著大將軍給的外號?!?p> 說完這些,柳貴又細細給柳錦講了那些人的外號與特長。柳錦認真聽完,輕聲一笑心道:呵!這群人的名字可真有意思。
“那就把這人交給白狼叔吧!”柳錦笑著說道:“就當給白狼叔熱個身。”
柳貴揚眉一笑:“少爺盡管放心交給白狼,白狼的手藝那可是在無數(shù)外族人身上練就出來的,我就不信這小子嘴能有這么硬!”
柳錦嘴角彎了彎,扭頭看向窗外下得淅淅瀝瀝的雨絲,輕聲說道:“若是貴叔不急著洗漱一番,陪我走一趟忠武侯府如何?”
柳貴一愣,看著雖然笑著溫和,但眼里卻是一片寒芒的柳錦,大聲應道:“得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