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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周

章一七五 輪番

盛周 回火的木棒 3157 2021-07-30 21:53:59

  本想在抵達(dá)陽城外的次日便發(fā)動進(jìn)攻的賊軍由于驟然而來的大雪以及還未完全運抵的、從金人那里討要來的攻城器械配備不齊,于是稍稍就地停駐兩日,待到天氣轉(zhuǎn)晴后再度攻城。

  要么說張三李四雖手握數(shù)萬盜匪,兵卒也算不少了,可戰(zhàn)略思想到底還是如同山大王一般,居然只想著從一面攻城……

  也就是說,平白耽擱下來的兩天,盡管雪地難行、調(diào)度頗有些難度,但盜匪們絲毫沒有任何動靜。張三李四坐鎮(zhèn)中軍,就這么靜靜地等候雪天結(jié)束,然后準(zhǔn)備聚眾數(shù)萬直接朝陽城一方發(fā)動進(jìn)攻。這法子乍一看還就那個實用,畢竟盜匪五六萬人,這陽城去年是蕭可晉的大營之一,此時也不過是個小小的據(jù)所罷了,周人并沒有看得十分重,兵卒更是稀少,直接撲上去,難道對面能擋得住?

  但話說回來,正是因為人少,才不能一面攻城。如此做法,城中幾乎時時在城墻上遠(yuǎn)眺和聽取斥候來報的李顯誠與龐越感到十分意外,意外之后就是驚喜莫名。要知道,城中此時已經(jīng)開始繼續(xù)招募新丁,雖然百姓報名意愿很是強烈,但遴選之下還只是收了三百余人入伍。

  收攏下來,也只有兩千五百余人可用,實在有些捉襟見肘。

  但觀察到匪兵好像并無要分兵進(jìn)攻各門的動靜后,平素性子更穩(wěn)的李顯誠儼然是一副興奮到了極點的模樣,讓龐越一時有些接受不了。

  “賊人只打算直接進(jìn)攻北門!”

  陽城公堂上,匆匆趕到的李顯誠顧不上喝一口龐越遞來的水,而是興沖沖地喝道:“城中百姓遭受金人之亂久矣,受盜匪之禍也久矣……雖值年關(guān),滿大街也都是掛了紅燈籠、貼了春聯(lián),但上街請戰(zhàn)者猶有無數(shù),放眼看去直教人心中升起澎湃之感!”

  龐越見他話語漸帶豪氣,又不似平常那般隨意,頗有些文縐縐的感覺出來,心中自然感到好笑。

  見龐越似笑非笑,李顯誠嘖了一聲,接過還在半空中的水碗,仰脖一飲而下,隨后說道:“我軍兩千余人,陽城城墻不高,賊兵若是全力攻城,城中壓力必然會大。但北面城墻不長,賊兵就算有百八十架梯子,也只不過能擺上十余架。更何況北面地窄,施展不開,到時候賊人一定會自相擁擠踐踏……”

  “你說的我如何不知?”龐越笑道,“只是那畢竟是四五萬、五六萬之眾,我軍再多也只有兩三千人。匪兵賊人最是好劫掠,若是那匪首告訴他們進(jìn)了城便可大肆擄掠財物,你道他們會怎么做?”

  李顯誠一時怔住,旋即深吸了一口氣:“而且我遠(yuǎn)眺其中部眾,不少都是平民裝扮,估摸著此番北地來的流民也有不少在內(nèi)的!”

  “是了!”龐越微微頷首,“流民嘛,自然是金人治下不穩(wěn),想著來大周治下討份生活、要口飯吃的……但澤州兵亂,一時難以安置,端氏有糧倉,那賊首或是開倉放糧,引得流民云集,順勢入了伙……但畢竟是盜匪,流民又是剛來的,不論是衣甲還是軍器定然都是最差的,想要劫掠之心也是最迫切的?!?p>  李顯誠一時無話,將水碗輕輕放到案上,轉(zhuǎn)過身來定定看著龐越:“老龐,你莫不是怕了?”

  龐越被他這話問住,眼珠子四下轉(zhuǎn)了兩圈,嘴唇有些發(fā)干:“老李,我與你無需說些假話的……我確實怕了,而且怕得緊!”

  “怎生如此?!”李顯誠往前一步按住龐越的肩頭,后者比他略矮,被這大力一按直接就下去了幾分,“你素來最是剛烈,也最是好戰(zhàn),如今卻想要退縮嗎?”

  “什么退縮?何時說要退縮?”龐越吃痛,將李顯誠大手從肩上甩開,“我怕得緊是怕得緊,何時說要走?你莫不是以為我要棄城而去,效仿獨吉思忠那金狗不成?”

  見龐越有些氣惱,李顯誠這才稍稍尷尬:“我道是你說些喪氣話,是要丟了陽城而去呢……”

  “這須是守城要防備住的,先前武學(xué)中不也是教過?”龐越扭了扭肩膀,“再說了,我說的也不無道理……那流民可不就是最多的?”

  李顯誠嘿嘿一笑,擺了擺手:“你我知根知底,不必多做解釋……只不過世子那里昨晚又來了口信,說是讓咱們加快腳步,快些將百姓送往澤州。若是好言相勸還堅決不從的,便不去管他……”

  龐越聞言一怔,面色頓時復(fù)雜起來:“去歲奪了陽城后,便有大量百姓南下而去,剩的人口其實不算太多。此番又送了些去澤州,如今城中還在的,估摸著也只有三四萬人了吧?”

  “是,但其中多是青壯,老弱婦孺才被送往澤州!”李顯誠左手叉腰,在堂上繞了半個圈,隨后轉(zhuǎn)身說道,“所以萬萬不能放棄!如若最先送往的是青壯,城中所剩是老弱的話……”

  話頭戛然而止,李龐兩人面面相覷,都知道接下來可能要出口的是什么,于是就默然不言,畢竟真?zhèn)€要說,這東西也不能直接宣之于口的不是?

  這邊李龐兩人忙得熱火朝天,外頭盜匪也是紛紛搭建工事。要知道,金人為了保證盜匪成事,確實派人前來相助。張三李四所得的砲車、床弩,其實也都是從金人那里討要來的,否則憑借他們一群原本連年關(guān)可能都有點難過的賊兵,如何能弄到這么多大型器具?

  但天公不作美,這砲車床弩都是木制品,天降大雪,盜匪們先前也無任何保存保養(yǎng)的經(jīng)驗,居然就這么被積壓下來的雪塊壓塌了好幾架,修復(fù)不得,只能是無奈劈作柴火燒了取暖。前來指揮的金人兵官心疼得不行,走在大營中都是以白眼相待,讓路過交換眼神的匪兵都感到有些茫然。

  而后雪塊難消,盜匪們便想出了一個詭異的法子:用大塊的不料蓋上。按理說應(yīng)該是可行的,畢竟大型器具也不可能臨時修個大棚子給裝進(jìn)去不是?但讓盜匪來做,又并不可行……

  因為他們用的居然是從各處劫掠而來的細(xì)布、精布!

  當(dāng)覆蓋在布面的雪塊融化成水后,從布料中滲透下去,將好些砲車床弩都弄得潮濕起來。使用愈發(fā)不暢后,氣急敗壞的張三終于是收起了自己那愛炫耀的心思,勒令眾匪將精細(xì)布換成粗布,又是一番手忙腳亂。

  前后調(diào)度下來,張李二人總算是定下了初次進(jìn)攻的日期。

  ……

  戰(zhàn)旗獵獵,書有“周”字的大旗高高飄揚,旗幟依舊鮮明,絲毫未受到城墻上慘烈戰(zhàn)況的影響。

  鮮血飛濺開來,落在已經(jīng)凝結(jié)成了血池的陽城城墻上,顯得有些微不足道。散落滿地的殘肢斷臂、碎破衣甲、崩裂兵器,無不彰顯著這是一場惡戰(zhàn)。

  伴隨著尖銳而巨大的鳴金聲,還在半中間攀爬的盜匪紛紛回首望去,見本陣戰(zhàn)旗招搖,便從容下城,與城下還未登上的同伴一起快速收攏器械往中軍撤去。而城上還遺留著的數(shù)十人,此時卻是怔怔地看著自家營盤,隨后被撲上來的周軍士兵殺了個精光,也順帶告訴所有人今日的攻防戰(zhàn)已經(jīng)結(jié)束。

  “鏗鏘——”

  已是滿身血污的李顯誠將手中斷了三分之一的長劍插在地上,絲毫不顧形象地靠在城墻上,順勢滑落,癱坐在一地紅白之物上。其人四下轉(zhuǎn)頭,卻是牽動了臉上被劃出的兩道傷口,一時劇痛難忍,自是稍稍嘆了口氣。

  自古而來,都說驕兵必敗。自己分明和老龐商議時也推測出來了,說是盜匪不可能有多大戰(zhàn)力,估摸著連城墻都上不來,何愁守不住?

  可自從前日開始,到今日已經(jīng)是第三天,數(shù)萬盜匪烏泱泱地聚集過來,人頭攢動,吼聲震天??v使周軍士兵見識要多些,軍事素養(yǎng)也比對面高出不少,但在這樣鼎沸的氣勢面前,實在是有些頂不住。

  而與先前推斷無異,排頭兵果然是新來的流民。天中小雪紛落,而這群面黃肌瘦、骨瘦如柴的家伙們卻都個個衣衫襤褸,露在外頭的臉龐與肢體都發(fā)紅得很,顯然是凍得慌了。但礙于賊兵兵威,加上對糧食與住所的渴望,還有那所謂周人不愿意接納和安置的怨恨,這群毫無戰(zhàn)斗力的流民甫一沖上城墻,就爆發(fā)出了極為可怕的沖擊力。

  菜刀、木棒、石塊、草叉,這些農(nóng)用工具和家用器物紛紛派上用上,更有甚者直接不管不顧紅著眼躥將上來,逮住躲閃不及的周軍士兵就是一陣撕咬,完全不在乎自己是不是能活,顯然是已經(jīng)瘋魔了的。

  面對如此情景,周軍士兵們只得是奮力抵抗。手起刀落之下,這群殊無防護(hù)的流民紛紛血灑城墻,但其眾的撲殺勢頭絲毫未減,甚至猶有過之……

  就在今天早晨,甚至一度占據(jù)了城墻,把前來支援的周兵趕下去了不少!

  “李將軍,李將軍?”

  李顯誠恍惚中聽到了有人說話,而將軍的稱呼是一些身份帝位的兵卒和百姓才會說的,畢竟其人也搞不太懂軍中的這些稱謂不是?

  “何人?”

  還未等那人說話,李顯誠腦中陡然混沌,兩眼一黑,就這么直接靠著城墻睡了過去,讓來人一時措手不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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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民庶流亡,聚有數(shù)萬,乃與盜匪相匯,成壓城之勢。——《臣劉園請馳援書·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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