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降者不殺,降者不殺!”
柴遷心道城東同樣危急,斷不能在此處多耗費太久,便揮動長刀劈翻一個企圖突圍的盜匪騎卒,沖人群大喝道。
周軍眾人會意,紛紛扯開嗓子大吼降者不殺,一時此起彼伏,人聲鼎沸,居然隱隱有蓋過戰(zhàn)場嘈雜呼號的趨勢。
盜匪本就心慌,聽了這話更是直接喪失了斗志。盡管以李四為首的一眾大小頭領(lǐng)以及所謂親兵還在殊死搏斗,但目光所及之處,基本上已經(jīng)都是棄甲曳兵、伏地請降的匪兵。這一下子就將猶自騎著馬、穿著明亮鎧甲的李四暴露在了周軍面前,要知道,盜匪資源不足,從馬匪那里并來的些許戰(zhàn)馬幾乎都用上了,而匪首正是馬匹的主要使用者……
“只誅首惡,其余一概不追究!”
柴遷遙遙見彼處一群騎兵來回晃蕩,心生一計,朝抖如篩糠的眾匪兵呼喝道。
此情此景之下的盜匪一時沒聽明白,只是互相瞧著,從旁邊人眼中看出了些許迷茫。柴遷氣不打一處來,心中暗罵這群連人話都聽不明白的東西,口中繼續(xù)喊道:“只消殺了你們家頭領(lǐng),拿他們的人頭來投,自然性命無憂!”
這大白話多直接,眾匪登時怔住,旋即幾乎是齊齊發(fā)出吼聲,從地上兀地爬起,沖著李四所在的方向撲去。
有幾個小頭領(lǐng)分散在人群之中,最先被揪住。還未等其眾發(fā)出呼救,便被求生心切的匪兵們胡亂打死,其狀慘烈,讓已經(jīng)面色蒼白的李四不由得吞了口唾沫。
眼看著周圍盜匪烏泱泱涌來,李四終于是知道這幾日守衛(wèi)城墻的周軍士兵經(jīng)歷了什么。但他如何走得脫,又怎么可能走得脫?
絕望感蔓上心頭,李四目瞪口呆,看著周圍一臉急切的親衛(wèi)和表情愈發(fā)兇狠起來的頭目們,眼神中僅存的一絲光亮也迅速散去。不過幾個時辰前,明明才昂首挺胸、騰步躍馬地走進這陽城之中,明明就是要過一個活到現(xiàn)在最富貴的年關(guān),明明就是要當(dāng)這澤州的兵馬副都監(jiān),享受享受當(dāng)官的痛快感覺的啊……
其人嘴角微微咧開,在旁人驚詫的目光中掣出腰間那柄從端氏縣令家中抄來的名貴短匕,稍稍欣賞了一下它的光澤后,絲毫不拖泥帶水,往脖頸上狠狠一劃。
血蓬帶出,血珠飛濺,這條在金國境內(nèi)做了十余年匪徒,大夢將成的前夕卻遭到致命打擊的青草蛇,最終是于城西受困后自裁落幕。
李四既死,他的親衛(wèi)也瞬間喪失了繼續(xù)戰(zhàn)斗的勇氣,紛紛丟兵棄甲,從馬上翻越而下,跪地請降。其人的尸首更是被趁亂躥進來的匪兵亂刀分尸,首級被人爭搶,隨后被高高拋起,落入亂軍之中,最終是不知了去向。
城西平定,龐越就地領(lǐng)命負(fù)責(zé)清掃戰(zhàn)場、束縛亂匪,柴遷自領(lǐng)千余兵卒往城東過去。城東駐守的是李顯誠和扈再興,這兩人一個比一個急,若是處置不當(dāng),恐怕此時城東也應(yīng)當(dāng)喊殺震天、尸橫遍地的了。
可當(dāng)柴遷率部匆匆趕到的時候,卻見城東零散地沖出來一些盜匪,個個神色慌張,手腳顫抖,好似是見了什么怪物一般。單萬柳策馬向前射翻一個,將其身側(cè)另一個愈發(fā)恐懼的匪兵擒了,夾在腋下,又復(fù)策馬返回,丟到柴遷面前。
“何事如此慌張?”
“報……報老爺……”這匪兵看著四五十歲的模樣,身子骨也不強,面色還帶著點饑餓所致的黃暈,顯然是北地逃來的饑民無疑,“有鬼,有鬼??!”
“休得胡鳥說,有個屁的鬼!”單萬柳朝他臉上吐了口帶血的濃痰,“哪里來的鬼?什么模樣的?”
“吃人的鬼??!”這漢子面容扭曲,明顯嚇到了極點,“人肉人骨、殘肢斷臂,都吃!滿身是血,好幾個滿身是血的惡鬼??!”
話音剛落,這人便呼地起身,手腳并用在地上爬了起來,朝城北方向沖刺過去。姿勢怪異、模樣奇特,惹得眾人一時感到有些莫名好笑。
柴遷好奇心卻是愈發(fā)嚴(yán)重,招手示意眾人隨行。千余人朝城東更深處過去,遠(yuǎn)遠(yuǎn)看見地上趴著一片盜匪,幾乎都是雙手抱頭、雙膝下跪,陽城本地青壯和周軍兵卒正在收繳其眾的兵器。
柴遷目光往遠(yuǎn)處一掃,頓時瞳孔緊縮,胸中氣悶,呼吸也更加緊促了起來。
只見彼處一群渾身血紅的大漢,約莫有數(shù)十人,看不清盔甲和手中兵器,也看不清面容,只能瞧見其眾好似地府來的鬼將一般定定佇立。身上血漬已經(jīng)凝成血痂,輕輕一晃便簌簌落下,完全不像是凡間應(yīng)該有的模樣。有幾個盜匪想挪動一二,抬頭看見這群漢子,不顧地上還是滿灘血污,將腦袋埋得緊緊的,絲毫不敢有任何對視之舉。
“果然是惡鬼!”柴遷深呼吸幾次,平定心中滋生出來的些許懼意,沖身旁同樣愣住的眾人沉聲說道,“你們?nèi)グ?,將城東賊人盡數(shù)拿下,若有要強行突圍和拒不投降的,就地格殺!”
眾將明白這是柴遷有意讓功和考校,心中自然歡喜,看向手足無措的盜匪們的眼光自然分外不同。
但城東畢竟是兩個脾性火爆的將官鎮(zhèn)守,上至將卒,下至百姓,無不參與到了抗擊盜匪的作戰(zhàn)之中。青壯損傷慘重不說,盜匪也是撲倒一片,此時還能趴著跪著的都是幸存下來的。事后清點,光城東這個地方,短短不到兩個時辰之內(nèi),便增添了七千余具尸體,還不算稀爛破碎的碎塊,其慘烈程度可見一斑了。
對匪作戰(zhàn)雖然簡單,但畢竟人數(shù)眾多,膠著在一起廝殺得頗有些忘我的眾人壓根不知道到了什么時間。仔細(xì)算算,自上午盜匪入城,又殺又打,又俘虜又生擒的,居然也已經(jīng)接近了申中。
此時,愈發(fā)聚集起來卻被周軍兵卒和憤怒的百姓阻擋在城北擁擠難進的眾匪有些難受,要知道,最先沖在前頭的弟兄們估計現(xiàn)在都搶得盆滿缽滿的了……
當(dāng)土匪嘛,不搶算什么土匪?不趁著破城多賺一點算什么土匪?不爭先打劫擄掠算什么土匪?
天可憐見,不是自己不努力爭取,實在是這陽城城北地方太小,不知道周人怎么打理的,本來應(yīng)該用在守城戰(zhàn)中的滾木、巨石、桐油盡皆丟棄滿地,偏偏這又不是什么好東西,搶來有什么用?
人擠人的城北,此時幾乎是成了后世巨星演唱會時的狂熱粉絲現(xiàn)場,不時從其中發(fā)出幾聲慘叫聲,顯然是不慎跌倒,被自家同伴踩踏死傷所致了。
張三騎著一匹棗紅色的高頭大馬,據(jù)說這是河?xùn)|地區(qū)極難尋見的一匹絕世好馬,最早是被盤踞于巨峻山的王牧原所獲,后來其人率部前來端氏聚集,便將這匹馬獻給了張三。張三自然愛護得緊,日日擦洗,夜夜都要到馬廄逛上一圈才能安心回房入睡。
而此時,這位澤州匪首卻心中惶惶不安,面露懼色,胯下戰(zhàn)馬也不停嘶鳴,口中漸漸吐出白沫,人馬合一,都有些緊張。
“為何還擠著進不去?”張三一揚馬鞭,抽在地上,濺起一層雪霧。
其人身側(cè)的一個文士打扮的中年人策馬向前,看樣子應(yīng)該是盜匪中的狗頭軍師:“好教大王知道,陽城不大,何況城中尚有百姓數(shù)萬、周軍數(shù)千。我軍縱然人多,但說難聽些,總歸還是匪類不是?兩相爭斗之下,有所緩慢和阻礙也是正常的嘛!”
張三聽了他的話,心中稍定,但很快又緊蹙眉頭:“軍師,你說前面會不會已經(jīng)被周人滅了,這才傳不出消息來?”
“不至于!”這狗頭軍師眼看著也是自負(fù)得緊,“如何能敗?早晨入城時,城北殊無防備,恐怕此時城中還在頑抗的,也就是陽城本地留下來的百姓了?!?p> “哼,等老子做了兵馬都監(jiān),頭一件事就是把陽城屠了!”張三長臉一橫,“傳我軍令,大軍向前,先推至城中,再往城西東行進,緩緩圖之,莫要太急!圖書文冊盡數(shù)保留,莫要給老子一把火燒了!民戶任你們搶奪,城庫庫房得封起來,要做官的人了,如何還能像以往一般?”
身旁聽候差遣的匪兵聽了,忙草草記下,隨后快馬往前方去傳遞軍令去了。
還未等張三從指揮大軍的快感中恢復(fù)過來,后方突然沖出幾個衣甲破爛的匪兵,為首那個還戴著頭盔,顯然是個小頭領(lǐng)。其人上氣不接下氣,狠狠喘了兩口,才干澀地沖猶自茫然的張三說道:
“大王,不好了,周人繞城出戰(zhàn),后面的弟兄們被沖殺了一陣,已經(jīng)亂了!”
方才臉上還掛著笑容的張三登時啞然無言,旋即臉色大變朝后望去,見后方喊殺聲漸起,大呼中計云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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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眾人看時,卻見扈再興渾身血污,朱鬕髠髽,植發(fā)如竿。盜匪見之,猶見鬼怪,皆高呼“赤發(fā)鬼”不止?!洞笾苡⑿壑尽肥┠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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