柴通來得快去得也快,讓人頗有些措手不及。
等柴遷將這小插曲說與柴鎖之后,引得后者連聲喝罵,顯然最近壓力太大,太子又逼得緊,只好趁此機會拿他兒子過過嘴癮了。
“柴通真?zhèn)€沒跟你說什么過火的話?”
月光搖曳,婆娑散落,被庭中樹木劃成幾道殘影,碎在地上好似鋪了一層銀子。柴鎖柴遷父子二人吃飽了飯,在庭內(nèi)散步休息,白日里諸事繁忙,到了晚上柴鎖才想起這茬來。
“沒有,礙于身份也不該多說什么?!辈襁w輕笑一聲,“他須是太子的兒子、大周的望義公,喝再多的酒,睡再昏的覺,行為處事和言語說話,都不是那幾個世家子能比得上的?!?p> 前世柴鉑最終受困于政爭,連人帶黨羽盡皆覆滅。柴通逍遙快活是有個當?shù)淖隹可?,爹倒了,他這所謂的望義公也順勢被奪,直接貶為了庶人,在順寧朝又活了幾年。不過三十出頭的年紀,正是大好年華,卻因為酒色傷身,加上積郁滿腹,早早地便丟了性命。
皇家之人,混到這個地步,其實也算是有些可憐了。
“你這兩日要沉住氣,像今日之事,他們就是要激你出去對峙!”柴鎖快走兩步,轉(zhuǎn)過身來,柴遷也順勢停下作聆聽狀,“得虧今日那柴通心虛,幾個浮浪子也沒什么好說的,灰溜溜走了……否則就你說的那番話,被人拿來輕易做了文章,到時候內(nèi)外攻訐,可不是好辦的!”
“是……”柴遷沒得說,只能垂首稱是。
“還有,這兩日大婚,雖然從簡,畢竟也是大事,京師上下都瞧著的?!辈矜i對兒子的表現(xiàn)還是很滿意的,語氣也輕松了不少,“還是那句話,謹言慎行,過了二月初一便好了。”
“大婚之日,怎么弄得好似大災之日一般?”柴遷剛笑著說出這句,便被后頭走來的楊氏一聲暴喝,旋即腦袋上挨了一記暴栗,差點沒疼暈過去。
“什么大災之日?在北邊跟金人打仗,就學了這么些東西來?”楊氏顯然余怒未消,一雙丹鳳眼冷冷相對,讓轉(zhuǎn)過來的柴遷瞧著心底兀地一顫,“你要是學得這般本事,那什么團練使也不用當了,仗也別打了,乖乖回來給老娘讀書,學那圣人君子之道!”
“娘!”柴遷唉了一聲,臉色頓時委屈,“知錯了,知錯了……”
“這便知錯了?”楊氏看著像是對柴遷說話,實則一并對柴鎖說了,“父子倆人脾性倒是相仿,好的沒繼承下來,壞的倒是學了個通透!”
柴鎖聞言眉頭一挑,不過立馬又恢復了溫和臉色:“說得左了,他這與我有何關(guān)系?又不是我教的……”
柴遷一頭黑線,見楊氏臉色逐漸回溫,才稍稍笑道:“口不擇言,口不擇言嘛!今后不會再有這般話語出口了!”
略微拌嘴后,府內(nèi)婚事操辦的事項也繼續(xù)運轉(zhuǎn),楊氏哪里有時間在這里閑聊,丟下一句抄一遍論語后就匆匆離去,只留下滿心苦澀無奈的柴遷和心情明顯舒暢的柴鎖在原地繼續(xù)交談不提。
時間推移,轉(zhuǎn)眼就來到了二月初一。
盡管有意壓縮規(guī)模,但陸續(xù)趕到的各府馬車和后面拉著的一排排禮物,無不昭彰著這次婚事的隆重。別的不說,單就裝禮物的箱子,從鎏金、邊紋、鎖式、材質(zhì)看來就不是凡品,隨便放到某一尋常人家家中,都是要當做寶貝珍藏起來的。
古人有買櫝還珠的故事,但這些箱子中裝的可都不是普通貨色,自然比這箱子要貴重得多。
柴鎖在樞密院已經(jīng)有將近兩年光景,結(jié)識的將佐、兵官也不在少數(shù),這些人平素都穿著軍服鎧甲,即便是沒有軍務(wù)時在城中行走也多是著軍中發(fā)放的棉服,看著雄氣逼人。此時又成群結(jié)隊來到吳王府門前,互相高聲招呼,將氣氛烘托到了極點。
柴鎖自然歡喜,柴遷久在軍中,當然也曉得這些在京中的老將都是未來可以倚重的柱石。不管是前世還是如今,他更為親近、更有好感的也一直都是軍人而非文臣,這也是從軍數(shù)十年的生活所影響的結(jié)果。
迎來送往之間,不少樞密院和兵部的老將新官都和這位聞名于京師和北地的吳王世子見了面,交談幾句,都稱贊是個好模樣的人物。柴遷心中歡喜,臉上笑容更甚,來往賓客瞧見,也都被他感染,愈發(fā)熱烈了起來。
由于柴王兩人在北地一同生活了兩年之久,按照舊俗是絕對不合規(guī)矩的,但這兩家也都不是隨便拘泥之戶,從容處置,大度寬心,也便促成了這一佳話。當然,這樣的消息在此時還未流出,一直到多年后隨著后周國土拓展、江山漸固,禮法制度也被屢屢重視,又需要嚴正明形,這才被擺到了臺面上……
這是后話,暫且不說。
武臣沒什么包袱,來得早些,又群群伙伙,接待起來很是方便。文臣不同,端著架子顧著面子,還得時刻注意行為規(guī)范是否符合國家禮法制度。武臣大搖大擺,毫無拘束,讓人覺得是條好漢的模樣,不愧是從戰(zhàn)陣上回來的;若是文臣也這般行止,恐怕就要被暗戳戳蓋上一個目無章法、行止有虧、不知羞愧的印象,豈不是得不償失?
文武之別,在這一場人員眾多的婚禮中體現(xiàn)得淋漓盡致。
赴宴之人舉止有措,接待之人也要盡顯姿態(tài),斷不能因為人家規(guī)矩多、事情足,就倉促了事,反而是要更加盡心竭力才對。
柴遷作為新郎,是不能在府中端坐享受的。他一會兒在門口迎賓,有遇到貴客或?qū)Ψ礁纱嗑褪窃镜耐?,是要領(lǐng)著人家從門口到宴席上就坐的,途中話語交談還不能有半分疏漏,讓這位新郎官很是有些頭疼。
二月的天兒,來回之間就出了一身汗。府內(nèi)眾人見他迎來送往,也都不敢怠慢,本就快得不行的步伐更是有些提速。王府上下奔走呼號,好不熱鬧!
到了傍晚,該來的人也都來了,該收的禮也都收了,一些軍中同僚遣來的慶賀使者也都到位,領(lǐng)了賞錢后美滋滋地離開,婚宴也差不多開始……
觥籌交錯,你來我往,這是應盡之意。能來到這宴席上的人也沒有幾個是單純的,抱著想法來吃酒,總歸是要看著左右之人才好做決定。
當身著大紅袍、戴著紅色硬翅幞頭的柴遷端著酒壺和酒杯,挨桌敬過去之后,氣氛也終于是沖到了頂點。
文臣們矜持著,在樞密院和兵部的這些家伙可不想跟你推脫什么。就算是文職出身而后再轉(zhuǎn)入武職的,也多是豪飲暢快之輩,從來不整虛的,杯到酒干,不夠再續(xù)。柴遷酒量算不上好,但也絕對不差,這群武臣雖說豪飲,但總歸年紀都偏大了些,身子要緊,見已經(jīng)有點上頭的柴遷一股要直接灌倒自己的模樣,趕忙連連擺手叫停,這才沒讓新郎鬧出笑話來。
婚宴的廚子是從八仙樓要來的,讓八仙樓一時難以開張,干脆宣布今晚暫停營業(yè),用一晚上的流水賣了吳王府一個人情,這買賣不做可虧。眾人曉得這事后,一邊嘗著為這婚宴新推的菜肴,一邊不住感嘆八仙樓的東家著實有眼力見,來日小聚也可多多上他家去云云。
八仙樓的東家要是知道,夜里做夢都能笑出聲來的!
酒過三巡,面紅耳赤的柴遷被拉回了桌上,先吃兩口填飽肚子。他暈乎乎的,雖然并無太多反胃之感,但看著一桌子菜也有些下不去嘴,只能挑了兩樣做個樣子。每桌的賓客又輪番來敬,本來已經(jīng)坐定的柴遷只得頻頻起身回敬,又是一波酒水下肚,腹中飽脹感過于強烈了……
從茅廁出來后,柴遷看著不遠處燈火搖曳的宴席,滿堂朱紫,突然回想起了前世的成婚之夜。那夜好像來的人不多,不是因為請柬發(fā)得不夠,是因為京中相交之人就沒幾個,連請柬都有些發(fā)不太出去。兩邊雖然一個是王爺,一個是太師,但受制于當時朝廷情況和太子掣肘,也不敢大操大辦。
現(xiàn)在想想,還有些憋屈在,讓他一時有些黯然。
“吃酒吃昏了頭,也不知娘子如何了?”
不等身旁護衛(wèi)出聲提醒,柴遷便跌跌撞撞往婚房方向邁去,惹得周圍隨眾一陣忙亂。要知道,就算是在婚俗禮儀十分開放的秦川,也沒有宴席未散新郎官就去婚房的,更不能在時間沒到的情況下擅自與新娘會面……
雖然早就會過面了,甚至還生活工作了將近兩年的時間。
吱呀一聲,房門被柴遷從外推開,大紅的袍子闖入房內(nèi),登時整個人怔在原處,甚至一腳已經(jīng)抬起,都忘了落下。
“腹中饑餓,先吃兩口……”
有些不顧形象撩開了頭上紅布,正在桌前就著先準備好的小菜大快朵頤的王姝翎有些尷尬地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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