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知扈再興被姚襲救出,柴遷內(nèi)心既驚詫又歡喜。李顯誠跑了個空,心里有點埋怨,感覺延誤了戰(zhàn)機,卻也沒有多說什么,只是一頭悶進戰(zhàn)陣之中繼續(xù)搏殺去了。
這天氣說怪也怪,或許是老天爺因為眼下膠著萬分的戰(zhàn)況和遍地殘落的尸骸感到了什么,早上還晴空萬里,到了下午已然是烏云密布。
濃云卷卷,好似黑浪翻滾;響雷陣陣,仿若白蛇竄動??茨沁叄┯赀B綿無絕期;瞧這里,惡風遍襲恐有難。雨勢猖狂,風聲獰笑,活脫脫一副天災之態(tài)!
沉浸在混戰(zhàn)當中的兵卒自然沒有發(fā)現(xiàn)頭頂已經(jīng)是黑壓壓一片,坐鎮(zhèn)在后方的將官們倒是看了個明白。南征數(shù)月,種蒙已經(jīng)對南唐的氣候有了一定的了解,此時應該是梅雨季節(jié),如此暴雨應該很少見的才對。但現(xiàn)在雨勢漸起,周軍的適應能力肯定沒有唐軍那么好,加上這些兵卒大多是北邊來的,一年到頭也未必能見到多少雨,在下雨天打仗天然就落了唐人一頭的。
種蒙焦急,呼延熾反而是滿心歡快,其人甚至換上了一副得意的表情,沖身旁反應稍慢的參軍道:“如此情形,優(yōu)勢在我!”
參軍一時沒有明白,順著呼延熾的手指看了看天,頓時醒悟過來,表情也與呼延熾相仿。
豆大的雨水從天而落,一滴,兩滴,很快便匯集成了一道奇厚無比的雨幕。無論是周兵還是唐兵,眼前都被雨水糊住,僥幸沒有被遮蔽的,也被在雨簾中隱沒了身形的敵人晃亂了眼睛,登時都不知道該往哪里打。
好教諸位看官知道,周軍的軍服是黑紅相間,幾乎是五五開的配色。而唐人為了效仿前唐威嚴,全身上下衣甲以紅色為主。大雨之下,紅色軍服相間而行,周人未必看得出來那是唐兵,但唐兵根據(jù)紅色深淺多寡,還有從雨線中露出的一些黑色痕跡,立馬就能判斷出那邊的人是周軍無疑。
于是乎,滂沱大雨之下,局面發(fā)生了一邊倒的情況。周軍連連失誤敗退,唐軍狠狠反擊,溫熱的鮮血大片在空中飛濺開來,又立即被冰冷的雨水沖擊洗刷,積了滿地。
漸漸地,隨著周軍的被迫后退,地上積水也愈發(fā)多了起來,很快就開始朝軍靴里灌去。前文也說了,周軍士兵多是北方人,哪里在這般情形下與人搏殺?唐軍則不然,盡管雨水對他們的行動有所影響,但自從軍之日起就在這樣的氣候條件下有條不紊地進行著這樣的訓練,讓他們絲毫沒有慌張。
甚至在環(huán)境加持下,其眾的戰(zhàn)力居然呈直線上升……真真是讓人有些無奈。
“不妥!”
已經(jīng)沒辦法用觀察來進行全局指揮的種蒙急吼吼地從將臺上跑下來,不顧趕上前的親衛(wèi)搭接,便擺了擺手道:“傳令,今日天氣惡劣,不宜為戰(zhàn),鳴金收兵!”
下令果決,沒有半點拖泥帶水,讓傳令的旗牌官心下感嘆不已。
隨著一陣陣鳴金聲如波浪般傳將開來,周軍各部也隨著各自兵官的指揮和調(diào)度從戰(zhàn)場上撤下。呼延熾雖然有心追趕,但考慮到天氣確實有些過于惡劣,盲目追擊說不定會白白折損兵馬。萬一周軍又使詐,搞那種詐敗而走的戲碼,目標又正是自己的話……郭芳應該就是這么死的吧?
于是乎,唐軍也就此收手,撤回天長軍營,等待雨過天晴后再行打掃戰(zhàn)場。
此役,周軍戰(zhàn)死三千五百余人,輕重傷乃至殘疾者約有五千余,算得上的傷筋動骨。唐軍方面同樣戰(zhàn)死三千五百余人,但由于距離大本營近的緣故,救治及時,相當一批士兵的傷勢得到了有效控制,最終也不過是傷者四千左右。
唐軍小勝一波,呼延熾并不驕傲,而是命人繼續(xù)加固營盤和城墻。天長不過是個縣,如今卻被弄得好似個小型城池一般,也算是戰(zhàn)爭影響下的結(jié)果了。
種蒙見過世面,麾下將佐多是和金人或是跟群匪打過交道的,區(qū)區(qū)小敗還不足以讓他們心神俱喪、肝膽皆裂。在經(jīng)過對本部軍卒的安撫之后,一眾將官云集于帥帳當中,商議接下來的軍事部署。
種蒙倒是表現(xiàn)得比較自然,不知道這兩年在北方經(jīng)歷了什么事情,總之先前那個有些畏畏縮縮的家伙不見了,從最近的大膽舉動和果斷撤兵都能看出其人好似蛻了層皮一般。柴遷暗道他不知是受了什么高人指點,克服了心魔,卻聽種蒙朝眾人道:
“諸位,要勝唐人,非是要用強攻,而是要用智?。 ?p> 大家一聽,得,世家子的說法總是那么不出人意料的一致。官場里頭的一些套話用在軍中,其實起不到半點效果。軍將們要的是具體可行的計策,并非是單純鼓舞人心的話語。后者固然重要,但畢竟前者才是真正左右了戰(zhàn)局的不是?
“如何智???”在北邊的時候還有楊略、狄放這兩人能出聲接一下,在這里反倒是有些尷尬。柴遷見狀,連忙問道。
種蒙投來一個感謝的眼神,緊接著說道:“呼延熾那邊本就比咱們多出兩萬人,今日一戰(zhàn)過后,恐怕相差還要更多。所謂智取,其實無非是火攻、水攻二者……又或是諸位有什么想法,盡可提出!”
眾將面面相覷,一時不知道該說什么好。
梅雨季節(jié),火攻就不用想了。水攻的話,天長這附近沒什么大的河流可供堵塞放水的,都是幾條小到不行的,就連軍中用水都有些小勉強。
最常規(guī)的手段無法使用,那非常規(guī)的呢?
弩箭嗎?好像軍中這次是帶了不少床弩來的,那些粗得難以想象的弩箭整捆整捆地被擺放著,每日都有人去擦拭包油,免得臨到要用時出什么問題。只不過床弩威力巨大,但數(shù)量有限,且發(fā)射極慢,大多數(shù)時候還是用在城池的攻防戰(zhàn)中為妥,而非在野戰(zhàn)里頭使用。
火炮嗎?大周的火器發(fā)展還不算太到位,更兼前頭說的潮濕天氣,火器壓根不好用……沒看人家唐軍連突火槍都沒拿出來使嗎?
其實也有可能是人家覺得現(xiàn)階段還不足以將這種火器拿出來顯擺罷了……
眾人絞盡腦汁,咿咿啊啊的卻吐不出半個字來。幾個心里有想法的,卻礙于笨嘴拙舌不知道該怎么讓同僚們理解自己的意思,急得抓耳撓腮不知所措,登時亂作一團。
“何妨用砲車呢?”
正值焦頭爛額之際,一個粗狂的聲音從邊緣傳來。眾人只覺得這聲音陌生,只有柴遷聞聲一怔,旋即眼前一亮。
從邊角里走來一個大漢,光著腦袋,也不蓄發(fā),身上還紋著虎虎豹豹的,不知道的還以為是哪個山匪頭子投誠來了。眾人給他讓開一條路來,這漢子大步向前,行了個軍禮,朝種蒙拜道:“宛亭、南華、乘氏人李寶,見過大帥?”
“且慢!”種蒙眉頭一挑,“宛亭、南華、乘氏?為何有三處?”
“好教大帥和諸位同僚知道,李某生在李家莊,莊子在這三地之沖,不知到底歸屬何方,因而逢人介紹,便都將三地盡數(shù)說出!”李寶略略頷首答道。
種蒙啞然失笑,緩了好一會兒才又說道:“好……你且說說,砲車是怎么個用法?”
“簡單,用火藥覆之,裹上厚布,用砲車發(fā)送?!崩顚毷媪丝跉?,“發(fā)砲前先點了火,將這砲石丟入唐人陣中,爆裂開來,威力極大!這法子原來就是唐人用的,只是后來火槍和火炮多了,唐人嫌這東西粗俗難弄,便就此擱置……”
“那我軍……”種蒙不解道。
“軍中難道火槍和火炮有那許多嗎?”李寶說話沖慣了,在虎翼軍中時跟柴遷講話有時也會如此,一時受不住嘴,讓種蒙心內(nèi)一緊,當即有些不悅。
但這小小不悅很快被壓了下來,其人旋即點頭表示同意:“如此方法,甚好!那便交與李……李校尉去做,你是虎翼軍的副指揮使吧?怎么還是個校尉?我須是南征副帥之一,有六品軍職之下更替調(diào)任之權(quán),我且用你為都尉。若是此役敗了,你這法子不頂用,便提頭來見,可是不可?”
李寶自然欣喜若狂,點頭如小雞啄米般,教旁人見了好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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砲石堅利,飛火勁烈,二者合一,可破萬敵?!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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