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發(fā)現(xiàn)怨毒
鳳鳴如簫笙音劃破長空,揮翅翱翔,火焰將云朵點(diǎn)燃,像絢麗的煙花。
澤澤在空中轉(zhuǎn)了一圈,很快就找到覃娮明,俯沖下去,降落在她的面前。
近看,澤澤頭發(fā)有絲絲焦了。
“你們鳳凰族噴火,還會(huì)把自己燒了嗎?”她抬手將她焦了蜷成一團(tuán)的毛發(fā)扯下,好大的一團(tuán)。
澤澤拍拍身上的灰:“還說呢,跡爵域的防御真是漏洞百出,我在半路上就遭到外族人的截殺,還好我的修為高,將他們殺了個(gè)精光?!彼七谱?,“要換做是你,敵人一招就能把你滅了,渣都不剩下?!?p> 難怪,母后要重新布防。
只是,又被瞧不起了,修為低真是個(gè)硬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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將澤澤迎進(jìn)屋。
裴呈見到她,堅(jiān)挺地站立,耳朵和尾巴都豎起來,眼睛直視她的雙眸。
他不歡迎澤澤。
幸好,澤澤看不懂他的動(dòng)作,沒有理會(huì)。
“喝點(diǎn)什么嗎?”覃娮明端來五個(gè)裝得滿當(dāng)當(dāng)?shù)膲?,“這是雪梨茶,這是桃花釀,這是羅漢果茶,這是綠豆水,這是碧螺春。”
澤澤將蓋子一一掀開,聞它們的味道:“雪梨茶和羅漢果茶都是涼茶,你是上火了嗎?”說著,倒了碧螺春進(jìn)自己的杯里。
“是有一點(diǎn),嘴角長了泡?!彼侄藖砀恻c(diǎn),“你不是說要玩夠了再來嗎,怎么那么快就過來了?”
澤澤塞了好幾塊點(diǎn)心進(jìn)嘴里,咽下了才回她:“還不是托你的福,讓我?guī)煾蹈胰??!庇趾攘艘豢诓?,“啰里吧嗦的,說教個(gè)沒完沒了,我受不了了,就來了?!?p> 覃娮明笑笑,原來如此,唯文昊能收拾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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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方才說,在來的路上遭到截殺,可知道是哪一方的人物?”
她搖頭了又點(diǎn)頭:“我告訴你,可不止是一次,在來路上,我足足挨了五次!”她張開手掌,手舞足蹈,“左右不過是繁光和篌粵塬的人,但有一支隊(duì)伍讓我有些意外。”
“嗯?”覃娮明瞧著她,等著她往下說。
她卻不言,吃了一塊又一塊點(diǎn)心,把自己的嘴巴塞得滿滿的,以為這樣就能堵住話口,幼稚。
“怎么不說了?”
澤澤嘟囔:“不想說就不說了唄?!?p> 聲音雖小,含糊不清,可覃娮明還是聽清楚了。
等到澤澤吃完。
她被覃娮明看得發(fā)慌,拍拍手,擦擦嘴,眼睛挪向一邊:“回來我有件要緊事辦,想要你陪我一塊去,路上有個(gè)人說話,好不?”
“你先說什么事?!?p> “你是知道的,我是鳳凰族的公主,要不是當(dāng)年受賤人蒙騙,離開了,否則我早就繼任為鳳凰族族長了?!彼肿煨Γ拔疫@次回來呀,主要是要做成這一件事,回到族里,撥亂反正,坐回族長的位置?!?p> 覃娮明瞅著她不說話。
事實(shí)可不是如此,分就是她貪玩,不想那么早挑起大梁,明知他人言語欺騙還要跟隨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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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干嘛那么看著我?”
覃娮明端起杯子小口地喝水,陷入忖思中。
裴呈朝澤澤狂吠。
“誒?”澤澤提溜著裙擺站起來,雙手叉腰,“不是,你這狗什么意思,打我進(jìn)門就瞪著我看,現(xiàn)在還吠我!”她扭頭看覃娮明,“你是不是不想陪我去啊?”
覃娮明放下水杯:“我覺得,你回去可以,但是不要去爭那個(gè)族長的位置?!?p> “為什么啊?我可是鳳凰公主,唯一的繼承人,豈有不要回本該屬于我的位置?你就實(shí)話說了吧,你是不是不想陪我回去?”
覃娮明無奈一笑:“昨夜我與七脈主說話,他告訴我,行事要光明,為人要坦蕩磊落,問心無愧,方才你沒有說實(shí)話。”
澤澤瞅著她,眼神有十分的不痛快。
“你在鳳凰族大亂的時(shí)候云游四海,好不快活,那爛攤子是撂誰收拾的?凈含如今坐的族長之位是他應(yīng)得的,順應(yīng)民心,順應(yīng)天命?!彼D了頓,頓悟似地笑,“我問你還有哪一支隊(duì)伍截殺你,你不說,想來是來自你同族的吧?!?p> 澤澤冷笑:“確實(shí)不錯(cuò),他們來自鳳凰族皇家衛(wèi)隊(duì)。”她的牙齒被她咬得嘎吱作響,“凈含那個(gè)孫子,居然敢派人對(duì)我下手,吃了熊心豹子膽了,我回去立馬就將他廢了!”
“正因如此,他們才要派人截殺你,你若是絕了這份心思,還是能和大家好好的。和平共處,豈不美哉?”
“不美?!彼龑⒈尤拥降厣?,“不論你說什么,我是一定要回去的。三日后的此刻,我在霓裳宮門等你,你要是我朋友就來陪我,要是不來,以后就不要做朋友了?!?p> “澤澤……”
澤澤沒搭理她,徑直走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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棠溪攜蘭迪走來。
與澤澤會(huì)面。
棠溪微笑,方啟唇想要說話,澤澤繞開,看都沒看她一眼,直接就忽略了。
蘭迪蹙眉。
棠溪望向覃娮明,只見后者一臉無奈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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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日后的深夜,星光闌珊,萬籟俱寂。
有薄薄的灰色氣從覃娮明的丹海里冒出來,很快就將她的身體包裹住,從她的皮膚,耳朵和鼻孔處鉆進(jìn)去。
堯琛飛出來,目光兇狠,近乎使盡了全部的修為去與那些灰色氣抗衡,可都傷不到它分毫,一個(gè)不小心,還將覃娮明的皮膚劃傷了。
一瞬之間,那些灰色氣全都匯聚到傷口處,從那涌進(jìn)覃娮明的身體里,順著她的血流經(jīng)過她的五臟六腑,且每經(jīng)過一處都留下了痕跡。
堯琛吞口口水。
闖禍了,闖大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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覃娮明醒來。
她坐起來,眉頭微微皺起,看著自己的手臂,被劃破的衣服被血染紅了。
“你在做什么?”
堯琛連連搖頭。
裴呈一直吠。
覃娮明的眼神有些怪異地盯他:“你有什么事情瞞著我?夜半三更的,出手傷我,又是何意?你又是因何故要睡兩日?”
堯琛一個(gè)問題都不回答,施法給覃娮明止血,將她的傷口復(fù)原。
他的眉頭緊鎖,太難恢復(fù)了,已經(jīng)使了三成的功力才將她的傷口愈合。白衣小女說的不差,自己確實(shí)不是怨毒的對(duì)手……
覃娮明仍在盯他,裴呈也仍在吠他。
神特么煩人!
堯琛一跺腳,飛回丹海里,躲進(jìn)劍里不出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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覃娮明安撫好裴呈,讓他重新睡了,意識(shí)進(jìn)到丹海里。
抬頭仰望寶劍:“堯琛,你干嘛呢,快出來,我有事情要和你說?!?p> 堯琛只是露出了一只耳朵。
“澤澤說要回鳳凰族,想要回族長的位置,我想,這事肯定是不成的,人家坐了多年的族長之位,手握大權(quán),豈會(huì)說還就還,而且是澤澤無道理在先。我是不想管閑事的,可她是文昊的弟子,我擔(dān)心她出事,文昊會(huì)受不了,所以打算陪她去一道,若是有麻煩,還能給她搭把手。”
堯琛很是不悅:“那只臭鳥自大得很,已經(jīng)百萬歲了心智還不如你個(gè)不到二十的丫頭?!彼麌@口氣,“也罷,那就去吧,要是有麻煩,我會(huì)出手的?!?p> “好?!瘪麏酌髀冻鲂?,等的就是堯琛這一句話?!耙股盍耍也淮驍_你了,好好休息?!?p> 她方要出去,被堯琛叫住。
堯琛的語氣有些深沉:“覃娮明,你要努力修煉,盡最大的努力提升修為?!鳖D了頓,“你我一體,你若是死了,我也不能活,我會(huì)盡力讓你好好活著的?!?p> “我們都會(huì)好好活著的?!?p> 他從劍里出來,輕輕抱住覃娮明:“是,我們都會(huì)好好活著的?!?p> ————————————
天亮,覃娮明來到星河屋。
她行禮:“見過六脈主。”
巨闕瞧她:“嗯?”
覃娮明懷抱裴呈:“我要隨澤澤出去一趟,擔(dān)心帶裴呈去不安全,更不放心將他獨(dú)留在霓裳宮中,不知道可否請(qǐng)您幫忙照顧?!?p> 巨闕頷首:“好?!?p> 她放下裴呈,他乖乖地跑到巨闕身邊。
“多謝您?!?p> “安心去吧。”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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約定的點(diǎn)刻,澤澤準(zhǔn)時(shí)到了。
看見覃娮明,她笑得燦爛:“我就知道你會(huì)陪我,不讓我路上孤單,沒人說話的?!彼氖执钌像麏酌鞯募绨颍翱丛谖覀兪桥笥?,你的修為又不高的份上,我就勉為其難地讓你搭我的背上吧?!?p> “我不是為了你,只是為了文昊。你魯莽沖動(dòng),若是沒了,他會(huì)傷心的?!?p> “你會(huì)不會(huì)說話???”
“會(huì)啊,尤其是壞話?!?p>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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鳳凰清啼,隨即展翅高飛。
棠溪和蘭迪聽到聲音,抬頭仰望。
蘭迪的臉色是極度的差:“什么玩意,來的時(shí)候就不打一聲招呼就算了,走也不說一聲,把這當(dāng)成自己家了???”她的目光落到棠溪身上,“尤其不把你放在眼里,真把那個(gè)公主當(dāng)做少脈主了,脈中的大小事都還是你在操持著呢?!?p> “脈主說要你多多照顧她,可你看,去哪她都不說,任意妄為,若是出事,脈主難道會(huì)怪罪她而不怪罪你照顧不周?”
“好了,別說了,叫人聽去了不好,沒得讓人看笑話?!?p> “我就是為你抱不平?!?p> “罷了,我還有許多公務(wù)需要處理,走吧。”
“嗯,真是?!?p> ————————————
一路飛過無數(shù)的名山大川,終于進(jìn)入鳳凰族的領(lǐng)地。
這里的樹極高大茂密,且所植幾乎都是梧桐,棵棵巍峨奇麗,就連嫩葉都有巴掌大,枯了掉落在地的,鋪了厚厚的一層,看不到一絲泥。且濕度極大,從高空俯瞰下去,林子里正在下雨。
一路上覃娮明都在閉眼修煉,除了吃飯睡覺的點(diǎn)說過話,其余時(shí)刻安靜得像一尊佛像,風(fēng)吹雷打不動(dòng)。
澤澤都無語了,早知如此就不帶她出來了,不僅是個(gè)悶葫蘆,說教的本事絲毫不遜色文昊,什么話從她嘴里說出來都頭頭是道的,自己就是蠻橫無理的那個(gè)。
又翻過一座山,澤澤忽然停下,神情凝重。
覃娮明也睜開了眼睛。
有危險(xiǎn)的氣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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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然,在停下來不過兩個(gè)眨眼的功夫,伏擊的人出手了,上下左右都有,而且個(gè)個(gè)的實(shí)力都非凡。
“覃娮明,抓好我!”
只是所有的攻擊都是朝澤澤去的,絲毫沒有靠到覃娮明的一點(diǎn)。
是針對(duì)澤澤而來的。
幾輪打斗下來,死了多只鳳凰,他們巨大的軀體從天上掉下,轟隆聲響徹了這一方森林天地域。
有鳳凰的血濺到覃娮明的手掌,不僅灼傷了皮膚,而且被吸收了。
堯琛瞧得倒吸一口涼氣,是怨毒在吸收鳳凰血的能量壯大自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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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雜碎!”
很快,澤澤鎖定住一只頭有一支紫色翎的鳳凰,朝他俯沖過去,架勢驚人,攻擊也增強(qiáng)了十分,巨大的火團(tuán)從她嘴里噴涌出,下一秒就要擊中的,卻突然有別的鳳凰沖來,為他擋下這死亡的一擊。
兩鳳凰面面相對(duì),火藥味濃重。
“央珠,是你啊?!?p> 他變成人形:“是我,老祖宗?!?p> 澤澤也幻化成人形。
那些沒戰(zhàn)死的鳳凰全都朝央珠靠攏,將他護(hù)在中間,十分地提防澤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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央珠,乃是現(xiàn)任鳳凰族族長的嫡長子。
“我看你是活膩歪了,居然敢親自對(duì)本公主下手?!闭f著,澤澤的手上變出一團(tuán)裹著雷電的火。
覃娮明摁住她:“不要沖動(dòng),都是自己人。”
澤澤冷笑:“自己人?誒,你方才可聽見了吧,他喊我老祖宗誒。”她戲謔,“嘴上喊著老祖宗,做事卻很孫子啊?!闭f著,她手上的雷電火團(tuán)的力量又強(qiáng)了幾分。
央珠后面的鳳凰全都擋到他面前:“誓死保護(hù)少族長!”
澤澤的臉色沉下去:“你們也要造反嗎?。俊?p> 央珠走出來:“不是要造反,而是護(hù)主。”他的眼神極冷,“老祖宗,當(dāng)年你離開,將爛攤子撂下,是我父皇殫精竭慮收拾妥帖干凈的,為此他落下終身不愈之癥。如今,鳳凰族太平了,您玩夠了玩開心了,要回來,坐享其成,要做族長了,可真是好笑?!彼锨耙徊?,“您要回來做族長,問問子民他們,答應(yīng)嗎?”
一句話扎進(jìn)澤澤的心里。
覃娮明瞧她變幻不定的臉色,果然,只有自己人的勸說才有效用,旁人說的她都當(dāng)耳旁風(fēng),聽不進(jìn)去呢。
央珠繼續(xù)道:“您要仍一心奪族長的座,那您便是鳳凰族全族的敵人,是攪亂太平的罪人,您若不奪,子民仍然會(huì)敬重您,尊您為老祖宗,歸來皇城,我與父皇都會(huì)以禮相待?!?p> 澤澤手上的雷電火團(tuán)亮光黯淡下去。
“澤澤,聽話?!?p> 澤澤瞅她一眼,將雷電火團(tuán)扔到森林里。
之下瞬間燃起熊熊大火。
“我才不是來搶族長的位置的,我當(dāng)年既然走了,那就不稀罕它,現(xiàn)在來這里,不過是要看看你和凈含倆孫子?!?p> 澤澤居然主動(dòng)給出臺(tái)階,覃娮明都楞了。
央珠的臉上露出笑:“是央珠道聽途說,得罪老祖宗了,必定狠狠自罰。您既是來看望,那央珠為您帶路吧。”
澤澤的眼珠子一挪:“我此刻不想回去了,近百萬年沒有回跡爵域了,我要去看看?!彼?fù)手而立,“你既然說凈含得民心,想來鳳凰族被他治理得極好,那我就放心,不回去了。”
央珠向她拱手:“是?!彼⑿?,“您若是回來,提前知會(huì)一聲,央珠定千里相迎?!?p> 澤澤大手一擺:“再說吧。”她變回鳳凰本體,“覃娮明,上來吧,走了?!?p> 覃娮明飛上去。
央珠目送二人離開,臉上的笑就沒止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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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過鳳凰的聚居地,子民們抬頭仰望,嘈雜地指點(diǎn)評(píng)論。
澤澤一路都沒有說話。
“現(xiàn)在你想去哪?要不,回霓裳宮去,以后和我一塊?。俊?p> 澤澤哼聲:“誰要回去了,那里那么無聊,規(guī)矩又多,還有個(gè)煩人的木斐。我?guī)闳ヒ粋€(gè)好地方。”她調(diào)轉(zhuǎn)方向,“你將自己困在霓裳宮里,見識(shí)不到外面的世界,我呀帶你去開拓眼界,增長見聞!”
“我出來得急,沒有和棠溪交代,我怕她會(huì)擔(dān)心?!?p> “你是和我出來的,那么多人看見,難道棠溪是眼瞎耳聾的?我現(xiàn)在的心情不好,你要是再啰嗦,我就把你扔下去?!?p> 覃娮明低頭看,之下乃是火山群島。
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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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這是去哪?”
“九重小天宮,藥王谷?!?p> ————————————
最先抵達(dá)的是藥王谷,它便在九重小天宮的山腳下。
藥王谷藥香四溢,遍地是靈芝人參。
二人飛到門口,一條小溪將藥圃隔開。
“你在這等我。”說完,澤澤松開覃娮明的手,飛過對(duì)岸。
覃娮明忽而注意到澤澤的腳,有血,凝固了。難怪她要到這里來,原來是要偷藥治療。
不一會(huì)她就回來了,滿懷靈藥。
“走吧!”她翹起鳳凰尾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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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雷下雨了。
山洞里。
澤澤生了火,將藥熬成濃汁,又放入布貼進(jìn)去吸收,然后貼到傷口處。
她遞給覃娮明一張:“你也受傷了,用吧,被鳳凰血灼傷,傷口可是輕易不愈合的,但藥王谷的藥最靈,貼過今夜,明日就好了?!?p> “謝謝?!?p> ————————————
藥王谷內(nèi)。
“彩敏炎!你又偷吃我的藥材了!”藥老咆哮,氣得胡子都翹起來了,揪住彩敏炎的耳朵,將她扯到屋子外,“我這屋小,容不下你這尊大佛了,走走走!”
他“砰”地將門關(guān)上:“徽帝搞不定你就推來禍害我,真是!”他站在窗口,“你趕緊回去,別來禍害我了,折騰徽帝去吧!”
彩敏炎又氣又委屈:“我沒有!不是我!”
“不是你是誰?。磕氵€狡辯!這里除了你我,徽帝,還有誰?走走走!”他轉(zhuǎn)過身去,砰地又將窗戶關(guān)上。
“我……”彩敏炎氣得跺腳,“是哪個(gè)混蛋徒子陷害我!”她的尖叫聲響徹天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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徹夜下雨。
敷貼了一晚上,澤澤的傷口好得妥妥的了,可覃娮明的依舊在滲血,袖子都藍(lán)了。
她是藍(lán)脈的,血是藍(lán)色的。
澤澤皺眉,很是不解:“不是,你怎么回事,為什么傷口不好,血還在流的,不應(yīng)該啊。”她挽起覃娮明的袖子,“血雖然流得少,可耐不住時(shí)間啊,再這么流下去,你準(zhǔn)保得死在這洞里?!闭f完,看覃娮明的臉,嘴唇已經(jīng)泛白了。
堯琛沉默不說話,這壓根就不是藥材不起效用,而是怨毒在發(fā)力,不讓她的傷口愈合。
澤澤站起來:“我可不能讓你死了,要死也不能是在我?guī)愠鰜淼穆飞纤懒?,否則五脈主得宰了我。你等我,我再去偷點(diǎn)藥,撐住,等我把你帶回霓裳宮你再死?!?p> 說完,她飛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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覃娮明躺下,縮成一團(tuán),很冷。
“堯琛,我這是怎么了?”
堯琛現(xiàn)身:“就是你的體質(zhì)太弱,鳳凰血的力量過于狂暴,你的身子受不起,會(huì)沒事的,放心吧。”扯謊了,他的眼睛比平時(shí)眨得快。
她睜開眼皮子,那一雙眼珠子在黑暗里亮晶晶的,瞧得堯琛心里發(fā)虛。
“你必定有事瞞我。從那天半夜起你就不對(duì)勁,無故傷我,如今我不過是被鳳凰血灼傷,傷口卻遲遲不愈?!?p> “會(huì)沒事的,放心吧。”他的臉色凝重。
覃娮明沒再追問,真的是太冷了,冷到骨頭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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雷雨依舊在下,烏云漫天,一點(diǎn)都不亮堂。
澤澤偷摸進(jìn)藥圃,才采滿一懷抱的藥,身后就傳來聲音。
“我都說了,不是我偷你的藥,你還不相信我!”
澤澤心里咯噔一下,這個(gè)聲音……
彩敏炎走過去,猛地將澤澤掰轉(zhuǎn)過來。
雙目相對(duì)。
“澤澤!”
“域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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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雨止了,烏云未散,天邊偶有閃電,時(shí)不時(shí)有雷打響。
澤澤帶藥老去到山洞,覃娮明已經(jīng)暈了,血流了一地,土都被染成了藍(lán)色。一摸她的手,像冰塊一般冷,呼吸孱弱,幾乎感受不到她脈搏的跳動(dòng)。
她的丹海已經(jīng)變成灰色,堯琛使了渾身的力量,欲一挽狂瀾。
忽然,不知是何故,彌漫在丹海里面的怨毒全都撤回到劍里,丹?;謴?fù)如初,像是什么事情都沒有發(fā)生過。
從覃娮明身上流出去的血倒流回她的身體。
看得藥老和澤澤都呆了。
“呃……”一口濁氣從覃娮明的口中吐出,隨后她的眼睛就睜開了。
醒了。
澤澤嚇得雙膝跪下在她身側(cè):“你要死也不要在這里死啊,好歹等我?guī)慊啬奚褜m你再死啊!不然我怎么跟五脈主交代??!”她急得眼淚都飚出來了。
都到這地步了虧她居然還再說這個(gè)。覃娮明白她一眼。
藥老撥開澤澤,蹲下來把脈。
奇怪了,她的脈搏這一刻卻強(qiáng)勁有力地跳動(dòng),與上一刻把的是天差地別。
藥老皺縮著眉頭:“帶她到我那去?!?p> ————————————
覃娮明躺在澤澤的背上,藥老在一側(cè)給她渡氣,沒多久她的體溫就回升了。
到了木屋。
彩敏炎和徽帝都在,但不知道是因?yàn)槭裁?,彩敏炎哭紅了眼睛,徽帝的臉色也不佳。
覃娮明已經(jīng)能下地走了,但依舊十分虛弱,臉色慘白,唇更是沒有血色,眼神疲倦。
她無數(shù)次呼叫堯琛,都不得一句回應(yīng),意識(shí)想要進(jìn)丹海里去也被他阻隔,必然是出大事了。
藥老手指一張木床:“你坐上去,我仔細(xì)為你瞧瞧。”
她猶豫了。
澤澤推她一把:“藥老乃是九天十域醫(yī)術(shù)最高明的,多少人求他看病連他的尊面都見不到呢,你知足吧,趕緊聽他的話,趕緊坐下,莫得啰嗦遲疑?!?p> 彩敏炎眼神深邃:“你是五脈主的女兒?”
“是?!瘪麏酌魍驖蓾?,“這位是?”
“這位就是咱們跡爵域的域主,彩敏炎?!睗蓾珊苁球湴恋亟榻B,頭翹起,然后轉(zhuǎn)而介紹另外一位,語調(diào)就平常多了。她道:“這位乃是九重小天宮的主人,徽帝?!闭f完,她將覃娮明推向床去,摁下,“別說廢話了,趕緊讓藥老給你看看,要是沒有問題,我即刻就把你送回霓裳宮?!彼訔壉梢牡难凵瘢皭灪J一個(gè)不說話就算了,身體差修為弱,不過是受了一點(diǎn)鳳凰血就險(xiǎn)些把命丟了,我受不住你,莫折騰了,我這小心臟砰砰砰地跳,早晚得被你嚇?biāo)?。?p> 藥老的眼神冰冷地瞧眼澤澤,她吞口口水,乖乖讓位給藥老過來。
覃娮明盤坐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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藥老重新為她把了脈,又將她渾身的經(jīng)脈探測一遍,探得越深,他眉頭縮得就越緊,越皺。
過去了好久。
彩敏炎和徽帝在門口吵起來。
徽帝一直都是一張寵辱不驚的臉和鎮(zhèn)定不變的眼神瞧她,說的最多的話是“己非她的良人,心唯有亡妻稻香仙子”,還勸彩敏炎早些歸跡爵域,不要逗留在九重小天宮,在自己的身上浪費(fèi)時(shí)間了。
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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藥老探到丹海,居然進(jìn)不去,叫覃娮明打開,可居然得到連她自己也進(jìn)不去的回答。
他心頭突然涌上強(qiáng)烈的不安,想到當(dāng)年,稻香和覃娮明有一模一樣的病癥,無方子可治,挨不過十指頭的時(shí)間,就死絕了。
他收回自己的神力,眼神示意徽帝。
徽帝看到,走進(jìn)來。
藥老拉住徽帝的手,在他的掌心處寫下兩個(gè)字。
徽帝瞬間色變,看覃娮明的眼神大不同:“帶她回九重小天宮,馬上?!?p> “好?!?p> 彩敏炎將他們攔下:“不準(zhǔn)走,話還沒有說完呢。”
徽帝撥開她,先讓藥老攙扶覃娮明出去,才冷眼看彩敏炎和澤澤:“你們兩個(gè)不要再胡鬧了,神書廟開啟之日在即,該回去挑起擔(dān)子了。”說完,轉(zhuǎn)頭就走。
不過走出五步路,覃娮明的丹海突然翻涌,劇烈的疼傳來,痛得她走路都走不穩(wěn),摔在地上,蜷縮著身子,冷汗蹭蹭地往外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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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九重小天宮,徽帝將覃娮明帶到稻香仙子曾經(jīng)發(fā)病,又死亡的屋子。
且不讓澤澤和彩敏炎進(jìn)來,將她們關(guān)在屋外,還施法隔絕一切音訊,防她倆探聽。
進(jìn)到屋子,覃娮明又不疼了。
“我這是怎么了?”
藥老和徽帝神色凝重,各自拉來一張椅子,和她面對(duì)面坐著,像是在談判桌上的那種,氣氛沉重。
徽帝問:“你此前去可有去過化羽宮,篌粵塬或蕪灣?”
“我未曾去過化羽宮和篌粵塬,只去過蕪灣。”
藥老和徽帝對(duì)視一眼。
如此說來,那就是了。
“是怨毒,你中了怨毒?!?p> “怨毒是什么?”
徽帝將它的來由一一講明,讓覃娮明震驚的是居然太淵是被它重傷,然后才敗給侗君,最后被殺死的。
但讓徽第和藥老奇怪的是,覃娮明的修為只是仙而未有神邸,怎的從蕪灣出來到現(xiàn)在,還能活著。
“堯琛……”覃娮明再次試探,依舊沒有得到回應(yīng)。也進(jìn)不得丹海,不知道里面的情況如何。
記得堯琛說過,簽了生死單轉(zhuǎn)契約,命便與自己連接在一塊,總不會(huì)是他害的自己,否則豈不是也害了他自己?可瞧如今的情形,莫不是自己受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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徽帝變出一粒藥丸,白色的,有奇香。
“當(dāng)年稻香便是死于怨毒,我恨它透頂,與藥老研制藥,以求滅之,幾十萬過去,只得克制,且藥性猛烈,你用后,不得動(dòng)仙術(shù)?!?p> 覃娮明接過,卻不著急吃下,問:“無藥可解嗎?”
“或許有,但是我們還沒有發(fā)現(xiàn)?!被盏鄣难勖即瓜氯?,想到當(dāng)年,想到稻香,她的一顰一笑都還歷歷在目,恍若是昨日。
藥老把藥從覃娮明手里拿走,強(qiáng)塞進(jìn)她嘴里:“你這娃娃怎么這么多話,給你藥還不馬上吃下去!”他又變出一杯水,“甜的?!?p> “謝謝?!瘪麏酌魑⑽⑿?。
徽帝忽然抬頭:“或許有法子?!?p> 藥老眼睛一亮:“不是,是我是大夫還是你是大夫?我這個(gè)醫(yī)術(shù)最高超的都毫無頭緒,你一句或許有法子,哪來的或許?哪來的法子?”
覃娮明也瞧著徽帝,等他的下文。
“或許離一谷知道?!?p> “離一谷?”
徽帝點(diǎn)頭:“你以為他身上的詛咒是從何而來的,那是蝶后以怨毒之力下的,他既然能解,必然有法子?!?p> 覃娮明忽而想到在蕪灣幫離一谷鏟藤壺的情景。
她低頭看自己的手,繭子未曾掉完,還是那么粗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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藥老一臉無奈色,扶額嘆:“你別是告訴我你不知道啊,鯨鮫族和跡爵域乃是仇敵,水火不容,見面就要掐架的。你讓她,五脈主的親生女兒去找他,求救命?癡的?!?p> 徽帝的手指一轉(zhuǎn),微光浮現(xiàn),就把覃娮明藏在衣領(lǐng)下的一水滴提溜到面上來。
藥老的眼神一眨眼間變得既古怪又玩味:“一水滴……”
“有什么不對(duì)嗎?”
他二人都不解釋。
不解釋就不解釋吧,大不了自己去查古籍,或者問別的人,總會(huì)知道的。
堯琛的聲音突然傳來:“讓他們走。”
覃娮明的眼神一亮。
趕好,藥老和徽帝都拍屁股起身。
“我倆商量個(gè)法子,看怎么幫你,你且先好好休息,吃了藥,至少在這一個(gè)月之內(nèi)是不會(huì)疼了?!?p> 她起身拱手:“多謝二位神尊,慢走?!?p> 開屋子門,撤去神術(shù),澤澤和彩敏炎的聲音即刻就傳了進(jìn)來,嘰嘰喳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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覃娮明躺好,雙眸緊閉,意識(shí)即刻進(jìn)入丹海里。
一進(jìn)去,就看見丹?;鞚岵豢?,充滿灰色氣。
堯琛坐在地上,雙腿攤開,似是干過了一架,累得不堪。
覃娮明坐下,與他面對(duì)面。
她環(huán)顧一圈:“這便是徽帝與藥老說的怨毒?”
堯琛不再隱瞞,頷首回應(yīng):“確實(shí)是。”他喘口氣,十分惱恨,“只是我一開始是不知道它的存在的,我要是知道,我特么就不和你簽契約了?!彼熘蔽逯赋?,“我發(fā)誓,我沒有騙你?!?p> “你可以解決它嗎?”什么欺瞞隱瞞,什么發(fā)誓,在性命面前都不值一提,保命要緊。
堯琛不說話,聳拉著腦袋縮著脖子,眼睛廟向旁側(cè)。
“所以,我會(huì)死。”覃娮明的臉色沉下去。
他猛地抬頭:“不會(huì),不會(huì)的,方才徽帝和藥老不還說了,離一谷或許有法子,他一定會(huì)有法子的!”他的眼珠子挪到一水滴之上,“他都把一水滴給你了,一定會(huì)傾盡全力救你,不會(huì)讓你死的,我也不會(huì)死的?!?p> “一水滴有什么含義?”她捻著它。
堯琛又沉默了。
覃娮明的臉冷了,耐心盡失,一巴掌甩過去,下了重手,“啪”的清脆聲,打得堯琛的臉?biāo)查g就紅了。
“公主……”
突然,她的頭九十度向后倒去。是怨毒變成一只手,在后面出其不意地揪住她的頭發(fā)。掙扎不成,馬上,她手劇烈地抽搐,眼神迷離,瞳孔開始渙散。
怨毒在入侵她的意識(shí)!
堯琛嚇得猛地站起來,變幻成團(tuán)霧,將覃娮明包裹住,將她與怨毒隔絕開。
“滾!”他大喊,聲音在丹海里回蕩。
沒一會(huì),怨毒入侵不成功,不僅自己撤了,還縮回劍里。當(dāng)然,完全不是因?yàn)閳蜩『鹚?p> 覃娮明的瞳孔重新匯聚成型。
堯琛的眼淚都出來,捂著口鼻強(qiáng)忍著不讓眼淚掉下來。
怨毒的一番番試探,若是由它摸清楚這具軀體的路數(shù),那真正的死亡……
想到這,堯琛的腿不自覺地發(fā)抖。才從蕪灣那個(gè)破地方出來,我還不想死,那么多山川異域我沒有見過呢……
他凝視覃娮明。
她還沒有恢復(f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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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覃娮明終于睜開眼睛,吐出濁氣,堅(jiān)硬的肉身在這一瞬間癱軟,有了生氣。
徽帝和藥老一直守護(hù)在其旁,半個(gè)月過去了,她終于醒了。兩人都松了一口氣,可神色還是緊張的。
窗戶開著,傳進(jìn)來彩敏炎和澤澤的聲音,如麻雀似的嘰喳。
徽帝道:“你的身子不可再拖延了,準(zhǔn)備著,明日一早我們就親自帶你去一趟無海地,找離一谷給你看?!?p> 覃娮明的眼珠子轉(zhuǎn)向窗戶:“麻煩您,勸域主回去吧,跡爵域需要她,澤澤也是。”
徽帝頷首:“我會(huì)將她勸回去的,九重小天宮不留她?!彼麌@口氣,“她們兩個(gè)就是長不大的娃娃,心智還不如你呢,經(jīng)歷過事情或許才能明事理。”
“嗯?!彼]上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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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一大早。
彩敏炎和徽帝爆發(fā),吵得不可開交。
“回去吧。”
彩敏炎的眼淚滴答滴答地往下掉,可憐嬌柔的模樣,我見猶憐。
覃娮明從里屋出來,穿著睡衣,另外披了薄毯。
澤澤瞧她:“你還看什么,人家不歡迎我們,要趕我們走呢,趕緊換衣服,跟我們回去!”她挽住彩敏炎的手,“敏炎,你是一域之主,何苦紆尊降貴,受這個(gè)苦呢,咱們走吧?!闭f著,將她朝自己身邊扯。
彩敏炎露出為難色,顯然是還不想走,不死心,可她抹去一把淚,瞪徽帝,抽咽道:“我才不稀罕你呢,我是跡爵域之主,千蹺古族唯一的后人,我才不稀罕你呢!”說完,她又抹一把鼻涕一把淚,朝覃娮明吼,“走??!你走??!”她吼得很大聲,仿佛被趕的人是覃娮明而不是她。
她嘴巴硬得很,腳卻像綁了巨石,挪動(dòng)不開。
藥老擋在覃娮明的面前:“她病了,我要將她留下來治,你們回去吧。”
覃娮明走過來,將一書信放到澤澤的手上:“麻煩你,幫我把這封信交給我母后。”
彩敏炎瞧著她,忽然心生一計(jì),將眼淚和鼻涕抹干凈了,強(qiáng)擠出一個(gè)笑容:“我,我是跡爵域之主,她是五脈主的女兒,我理應(yīng)盡域主之責(zé),好好照顧她的?!彼﹂_澤澤的手,轉(zhuǎn)而拉起覃娮明的。
變得真快速。
覃娮明輕輕將手抽出來:“域主,我是個(gè)微不足道的人,修為又弱,不值得您浪費(fèi)時(shí)間精力。且相對(duì)而言,此刻跡爵域更需要您?!?p> “你!”她手指懟覃娮明的鼻子,“你怎么可以這樣!”太不懂事了!
彩敏炎左看右看,目光落到澤澤手上的信,一把奪過來,燒了。
沒人搭理她,都瞧著她胡鬧。
彩敏炎哭:“我不要理你們了?!毕駛€(gè)孩子一樣。她扯澤澤的手腕,“我們走!”
“是……”澤澤看眼覃娮明,又看眼被彩敏炎燒為灰燼的信,然后變回鳳凰本體,搭載彩敏炎,遠(yuǎn)走高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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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人直視她二人,直到不見了蹤影。
藥老回首看覃娮明:“你回去換一身衣服,即刻就去無海地?!?p> “好。”她看眼那信灰,轉(zhuǎn)頭進(jìn)屋子里。
堯琛在丹海里,雙手合十地祈禱:“好好活著,活著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