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陽被春抱在懷里的時候,極度虛弱。
他的眼睛,在此刻,是渙散的,是空洞的,就好像這原本就是他應(yīng)該有的樣子一樣。
他們一走下樓,便是瞧見那阿旭正好瞬間接過春懷里的阿陽,緊張而又急切。
這還是她第一次,看著那樣冷的阿旭流露出這樣的神色。
這突然發(fā)生的事情,的確讓眾人沒有反應(yīng)過來,不過,她之前早就聽阿陽說過,阿陽的命,不久了。
這個父親,只怕是以為給了他全天下最好的東西,卻是不知道,阿陽從未自己做過選擇,阿陽從未喜歡過這樣的方式······
她緩慢靠近,見那個話多的男孩,突然間,就這樣靜靜的,一句話都未曾說出口。
“阿陽怎會突然如此?”阿旭抬起了頭,看著那站著的春,馬上質(zhì)問了起來。
“這好像,是跟他長期斷血有關(guān)?!贝褐皇遣聹y了起來。
“斷血,他怎會斷血呢,你沒給夠么?”阿旭又冷冷的質(zhì)問了起來。
春的眉心一緊,便是坦白道:“之前我給過,有很多次,他都不喝,后來,我問過他,他也只是說他以后自己找人喝,不需要我給了,我自是沒想到,他一個孩子,竟然會毅力這般驚人”。
他本是想要對著春發(fā)怒的,但懷里的人一拉他的手臂,他便馬上作罷。
“爹爹,爹爹,你別怪春叔叔?!卑㈥柊l(fā)出了虛弱的聲音,看著抱著自己的阿旭,自是馬上解釋了起來:“爹爹,是阿陽不乖的,不干春叔叔的事”。
“阿陽~~”阿旭低頭,輕聲的喚著他的名字,流露出了哀傷之后,馬上盯向了籬銀,突然冷冷道:“是你把那些人給放走的,我現(xiàn)在要你的血來救他”。
如果可以救,她還真的是會那樣做,不過,她知道,那沒用。
“爹爹,爹爹······”懷里的人急了,不想他傷害籬銀,自是又死死的拽著他的胳膊,馬上虛弱道:“你別殺籬姐姐,別殺別殺”。
他什么時候,這么幫籬銀了?
“阿陽,我不想你死?!卑⑿裰眲窠饬似饋?。
“可阿陽早就死了,這兒的人都是這樣的?!笔萑醯哪泻⒀劾镉辛司К摰臏I水,自是緩慢開口:“爹爹,我想娘了”。
阿旭終是沒能夠忍得住,眼眶里的淚水瞬間奪出。
“爹爹也想娘?!彼麑㈥柧o緊的抱在了懷里,雙手一直不停的顫抖。
很多年前的那場瘟疫里,死傷無數(shù),他的妻子沒能來到這里,本來,要是沒有遇到白蔽之,他們兩個人,也早就離開了人世。
白蔽之看著這父子倆,倒是又感受到了一場離別的傷感,好像是見慣了這場景,他并不覺得有什么好哭泣的,更不覺得有什么痛徹心扉,只不過,是一聲微微的嘆息,倒是側(cè)過時,看著正在愁容的籬銀。
他自是知道,她是個心軟的人,抬起的左手,安放在了她的肩膀上,表示安慰。
她只是沖他勉強一笑,目光又看向了那阿陽。
“爹爹,我想要跟籬姐姐說話。”突然間的,阿陽發(fā)出了聲音。
抬眼轉(zhuǎn)頭的瞬間,阿旭看向了籬銀,正好迎上了籬銀傷感嫻靜的目光。
“讓我跟他說說話吧?”籬銀給了他一個善意的目光,平靜的請求了起來。
他這才將緊緊摟住的阿陽放在了一側(cè)的墻壁上,別眼站起,背著所有的人,不想讓人知道他在哭泣。
她緩慢的蹲在阿陽的身側(cè),平緩的撫摸著他稚嫩的臉蛋,平靜的開口:“好阿陽,姐姐在這里”。
“姐姐,阿陽好喜歡好喜歡你的,你可別怪我之前把你給傷了,阿陽也沒有控制好?!彼难劾飵е⒕?,也帶著悲傷。
那其實都是她自愿的,他也沒有做錯什么,可是,在他的眼里,他覺得,那就是有錯。
她心疼這個孩子來······
“姐姐不怪你。”她只是平靜的向著他開口,表示原諒他了。
“那就好?!彼樕系睦⒕芜@才好了一點,自是又向著他開口:“籬姐姐,鄧定城好玩么?”。
“很好玩呢,有很多好吃的,還有很多的小娃娃,它們長得奇形怪狀的,而且,你要是寂寞了,就可以跟它們說說話,它們都會聽見的,哦,對了,還有很多很多的小朋友呢,它們會互相打鬧,有的時候,還會把你辛辛苦苦做的東西給你一下子弄壞了呢,可鬧心了,不過,他們都很可愛?!彼f了起來,看著他的目光越來越渙散,自是馬上又開口:“還有,還有,還有多得數(shù)不完的糖葫蘆,那是孩子們最愛吃的東西了”。
她也不知道再如何開口,只是凝視著自己面前逐漸虛弱的人。
“那一定很好很好玩兒?!卑㈥柭冻隽藸N爛的微笑,目光重新回到了她的面容上,倒是繼續(xù)開口:“跟姐姐一起玩的人,肯定都很有趣的”。
“嗯,是這樣的?!彼c了一下頭。
“籬姐姐。”他只是突然輕呼了一聲,雙手用力一撐,身體又往墻上靠了一靠,附在她的耳側(cè),虛弱的請求了起來:“籬姐姐,別忘記你之前答應(yīng)我的事情,好么?”。
她知道他說得是什么事情,便是馬上點了點頭,小聲道:“好,姐姐幫你”。
“真好,謝謝籬姐姐?!彼α艘幌拢谒呌掷^續(xù)開口:“籬姐姐,我喜歡你和秋叔叔,秋叔叔跟我說,他是真的······真的喜歡你,有機會的話,你一定要······要答應(yīng)他哦”。
他的聲音開始斷斷續(xù)續(xù)起來。
“嗯。”她連忙點頭,眼眶里有了晶瑩了的淚水。
“哦,對了,秋叔叔已經(jīng)不再我那里了,你沿著那條路,會找到他的,還有,我之前說的那個你要答應(yīng)我的事情,其實,其實我只是想告訴你,你一定要記得我,好么,我叫阿陽,那個喝了你血的阿陽”他虛弱道,馬上又補充了起來:“被人記住的感覺一定很好很好”。
“好,我知道了。”她眉心一緊,看著他又緩慢的靠在了墻面上,整個人的五官幾乎扭曲在了一起,好像是極其的難受。
她終是忍不住,猛地站了起來,眼眶的淚水一瞬間就劃到了臉頰上。
這個孩子,該是有多么的寂寞啊······
“爹爹······我疼?!卑㈥柛与y受了起來,嘴里喊著阿旭,渾身突然縮倦在了一起,站著的阿旭一聽,便是馬上側(cè)過臉去,匆忙來到阿陽的身側(cè)。
一側(cè)站著的籬銀突然深深的嘆了一口長氣,稍有平復(fù)后,這才馬上露出了冷冷目光來。
白蔽之走到了她的身側(cè),本是想要與她說說話,安慰她一下,自是沒有想到,她馬上抓著自己的手,向前走了起來。
沒人發(fā)現(xiàn)他們兩個人的離去。
他不知道她這是要帶自己去哪里,她也沒有馬上說話,只是一直拉著他向前走,好像并不想要回頭。
她走得很快,很急切,但也很是憤怒,他這才瞬間放開了她的手,馬上道:“銀兒,別難過,我在這里陪著你”。
她這才在昏暗的洞口停下了腳步。
“連他都懂得的事情,你現(xiàn)在還要為這群惡魔說話么?”她只是冷冷的開口,并未回頭看著白蔽之。
“不是,我只是怕你難過?!彼届o的辯解了起來,繼續(xù)道:“這孩子救不了的”。
“那個孩子,他只是在反抗,他也只能用這種方式來反抗。”她眼里稍許暗淡,自是馬上平靜脫口:“你千萬不要小看,一個孩子的力量”。
“你太激動了,我?guī)慊厝?。”他走到了她的身前,正好看向了她被火光照得昏黃的臉,馬上就露出了柔情的目光來。
她皺眉,突然脫口:“你還要回去么?”。
這樣的質(zhì)問,倒是讓他突然微微一愣,他自是沒有想到,她已經(jīng)連回去這樣的想法都沒有了。
她若是知道了真相,會原諒自己么?
她這才想起來,他不知道她和阿陽的那些事情,這才冷笑了起來:“也不怪你,你自是不知道的,我又怎會責(zé)怪一個什么都不知道的人呢”。
按照道理來說,她才是那個什么都不知道的人才對。
“你在說什么?”他皺起了眉頭,這才回想起方才發(fā)生的事情,馬上詢問了起來:“阿陽,跟你說什么了?”。
“不重要了,現(xiàn)在最重要的是去做那件事情,這樣,一切都解決了?!彼龥]直接回答他的話,只是自顧自的說了起來,目光這才聚集到他的身上,馬上開口說起來:“蔽之,我們走吧”。
她拉起了他的手腕,繼續(xù)行走在洞口內(nèi)。
他雖然不知道她具體在說什么,但是那一句,‘蔽之,我們走吧‘,讓他想起了當(dāng)年,恕兒也曾說過這樣的話,那聲音很輕,很溫柔,好像在此刻在他的耳側(cè),響起的是恕兒的聲音一樣。
這句話,像是有魔力一般,讓他情愿跟著她,一步一步,繼續(xù)向前走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