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說完那所謂貪取君主的名字后,玨就再也沒有和壬升說過一句話。
老修女模樣的她只是坐在窗邊,細細品嘗著點心,從假裝嚴肅的臉上則看不出這家伙到底高不高興。
壬升想要看看窗外,但無奈手上的手銬就讓讓這個幾乎算是宅男的他不堪重負了,更別說靠著自己站起來了。
我不是魂穿么?怎么還是個廢柴?
壬升忍不住想到,可思緒還沒有翻飛,車上的三人便同時感到了馬車停了下來。
壬升昂著腦袋,卻被不知何時已經(jīng)來到門邊的玨按了下去。后者整理了下素凈的修女服,然后做出挺直的姿勢,站在門前,等著面前的門砰的一聲彈起。
“您回來了,希斯特爾卡老師。”
馬車下,一位穿著和希斯特爾卡一樣的修女對著玨恭恭敬敬地彎腰行禮。
玨瞇著眼睛,冷聲道,
“是的,芙爾絲修女,叫上一些人把他們帶去清理一番,然后我會帶著不知信仰者前往洗禮處的?!?p> 壬升若有所思地看著偽裝成希斯特爾卡的玨,聽起來她很了解這里。
“遵從您的命令?!避綘柦z再次彎腰行禮,然后對著身后揮了揮手道?!疤佧愃?,爾洛斯,你們跟我來,瓦希里你去把馬車牽回去。”
接著玨率先下了馬車,站在一旁靜靜地等待著三位修女把馬車上的壬升和真正的“希斯特爾卡”帶下來。
壬升被芙爾絲拉了一把,終于能站了起來,但他發(fā)現(xiàn)芙爾絲卻臉色羞紅地看著由其余兩名修女架起的金發(fā)猛男時,壬升心中忍不住地吐槽道,
這群修女沒救了。
哥特式的大教堂很宏偉,本就沿海的地理位置加上頂部流淌處的水,一股清涼之感襲上壬升的心頭。
而壬升也終于看清了整座斐厄絲的全貌。
以教堂為中心,以水流為街道,斐厄絲所有的建筑都以此向著遠方分布,直到入海。
海邊有一片看起來比較花里胡哨的建筑,看起來那就是老人說的樂園了。
斐厄絲港口的位置則有著一輪巨大的蒸汽輪船,六個向天矗立的煙囪中冒著純白的濃煙,隨著一聲像是鯨歌的聲音咆哮而出,那純白的濃煙瞬間變的漆黑,向著蔚藍的天空涌去。
這個世界的科技究竟是怎么發(fā)展的?壬升不禁想著,而他突然發(fā)現(xiàn)玨已經(jīng)站在了他的身邊看著樂園的方向緩緩道,
“好奇么?”
壬升不明白她這時候和自己說話干嘛,不怕暴露么?但壬升還是順著她的話搖了搖頭,他不好奇。
過去比起出去玩游樂園,壬升更喜歡自己一個人在家中打游戲,游樂園只有過去父母還在的時候才會去。
話說剛訂的顯卡好像應(yīng)該到了,我是不是該等幾天再自殺的?
壬升突然有些后悔了。
“那不是屬于斐厄絲的本地人開的樂園。”玨繼續(xù)說著,壬升這下倒是有些好奇地看著玨,“那是和你一樣的外鄉(xiāng)人的樂園,和你一樣有著藍色的瞳眸?!?p> 和我一樣?我在這個世界原來是藍瞳?。坎贿^藍瞳很稀有么?壬升挑著眉毛,你的綠瞳才比較稀有好吧。
“那可真有緣,可惜,我真的不認識對方?!比缮卮鸬溃还塬k是不是有目的地告訴自己這個信息都沒有關(guān)系,反正他真的不認識那里頭的園長。
“走吧,給你清洗一遍后就該進行洗禮了?!?p> 玨話鋒一轉(zhuǎn),像是真的很熟悉這里地下著命令,而最為有趣的則是三個修女帶著壬升和金發(fā)猛男跟在玨的身后進入了教堂,而從希斯特爾卡有些難以置信的眼神之中,壬升確認了玨真的對這里很熟悉,因為玨在前往浴池的中途進入希斯特爾卡的房間。
巨大的浴池中,壬升和金發(fā)猛男被扒光了按在池子里,三名修女則擼起衣衫負責(zé)為二人清洗。
玨站在浴池邊上,挺直身板瞇著眼等待著。
一個十七八歲的老宅男哪里見過這陣仗,壬升猛地向池邊縮去,說什么都不愿意讓三名年輕的修女碰自己。
三名修女卻不管他,兩個抓住壬升的大腿個胳膊,芙爾絲則開始對著壬升的身體上下起手,一副誓要把壬升渾身上下摸個遍的模樣。
壬升臉皮緊繃著,抬頭看著邊上的玨,用那張板住的臉努力地傳達著信息。
你不是說看上我了么?想想辦法啊!
玨看著壬升,嚴肅的臉上嘴角微微上揚,看好戲般地俯視著壬升。
完了。
壬升看到玨惡魔般的表情,同時身體上傳來一雙手即將摸到下半身的觸感,壬升只感到自己還是沒能像在網(wǎng)上那樣的變態(tài)。
“你們先去清洗他吧?!?p> 就在壬升快要絕望之時,玨突然開口命令道。三名修女互相看了看,也沒說什么,只是彎腰行禮然后走向希斯特爾卡,開始新一輪的清洗。
壬升見自己被放過,趕忙向前縮著身子。他顫顫巍巍地回頭看著玨,后者保持著微笑,就像剛剛玨明白了壬升的意思一樣,壬升也明白了玨的意思,趕緊自己清洗起來。
雖然帶著手銬不方便,但還是在三名修女回來去完成了清洗。
好一會,壬升套著修女們準備的白衣氣喘吁吁站在浴池邊上,渾身的汗讓他看起來算是白洗了,玨吩咐著三名修女把希斯特爾卡帶到自己的房間,而她則帶著壬升前去洗禮。
三名修女毫無疑問地執(zhí)行著命令,等三人的身影消失不見,玨有些嫌棄地看著壬升,
“你也太廢了?!?p> 壬升白了她一眼,晃了晃手上的銬子反駁道,“你沒吃飯,然后帶著這么個玩意試試?我沒在中途昏倒就不錯了。話說讓她的學(xué)生帶著她沒問題么?雖然不能說話和動彈,可是還是有很多辦法傳遞信息的吧?”
玨卻用意味深長的笑容看著壬升,后者嘟了嘟嘴,有些疑惑,“怎么了?”
“沒什么,只是覺得你真的是外鄉(xiāng)人啊。”玨聳了聳肩。
壬升不明白,玨挑著壬升的手銬,拉著他向前走,“你會明白的,在生存君主的地方,侍奉信仰之人失職的分量?!?p> “我想你指的不是希斯特爾卡吧?”
“沒錯,小修女們哪怕知道也不會去冒險的,因為他們的話語從不重要?!?p> 壞女人。
壬升耷拉著臉,有感而發(fā)。
二人繼續(xù)走著,路上遇到很多看起來穿著像是神職人員裝扮的人,壬升不知道這里的神職人員該叫什么,畢竟他們看起來信仰的并不是神。
玨裝著希斯特爾卡,應(yīng)對自如地回應(yīng)著每一個人,這讓壬升有些奇怪,按希斯特爾卡車上咆哮的,玨不應(yīng)該不知道希斯特爾卡的記憶么?還是說其實是自己理解錯了?
白熾的光透過五彩的玻璃潑落到溢著透明水流的鋼鐵般的白色大樹上。
壬升站在樹下,赤著腳踩在剛剛沒過腳背的水中,他沒工夫看著頭頂美麗的景色。因為現(xiàn)在他被四個人拄著白色權(quán)杖的人圍在中間,而從進來到現(xiàn)在看起來都身份不低的玨也只是站在進來的大門前,閉上眼靜靜地等著。
仿佛她甚至沒資格進入這里似的。
“藍瞳?他和格陸.柯里矢有什么關(guān)系么?”站在左邊的人盯著壬升淡淡地開口,說出一聲和他蒼老的模樣完全不一致的年輕聲音。
另一位看起來跟壬升同齡的人搖了搖頭,卻用著極為蒼老的聲音回答道,“他如果有譜系的話,生存君主不會放任的,我們也不會不知,應(yīng)該沒關(guān)系?!?p> “可格陸那家伙的來歷也并不清楚不是么?”身為女人的第三人也開口了,但和剛剛二人都不同,她的聲音像是幼兒一樣,略微刺耳。
“沒什么關(guān)系。”在壬升對面的第四人開口了,和第四人的外貌很正常的聲音,甚至讓壬升很熟悉,是救他上船的老人,不過現(xiàn)在穿著一身黑白相間的修道服讓老人那夸張的肌肉完全看不出來。
老人沖著壬升笑了笑,后者也算松了口氣,見到熟悉的人本能地會放輕松。
“我在海邊撈起了他,那時生存君主的賜福已經(jīng)降臨到了他的身上,這便足夠了。”老人回頭看了看其余三人,和在船上的模樣不同,這里的老人有一種毋容置疑的威嚴。
其余三人互相看了看,然后敲了敲身邊的權(quán)杖同時說道,“全聽主教吩咐?!?p> 壬升看著老人。
猜對了。
能讓看守不需要所謂的證據(jù)之類的直接關(guān)押自己的,要么是這個世界的規(guī)則有巨大的漏洞,要么就是這老人的身份高到一句話便是證據(jù)。
前者的話這個世界也不會發(fā)展到使用電的文明,那就只有后者了。
老人看著壬升,不像在船上的那般笑容,這讓壬升不由自主地咽了口唾沫。
隨著四人在胸口順時針劃了道圈后,老人的權(quán)杖猛地指向壬升,后者還沒有什么反應(yīng)便看到自己的面前只有一片黑暗了。
才來不到兩天,我又昏了。
壬升無奈地吐槽著,接著他的意識也慢慢地消散在那黑暗之中。
不知過了多久,壬升感覺自己仿佛在無邊的黑暗里不停地下墜,永遠都沒有靜止,永遠都不會停下一般。
他想嘗試玨告訴自己的貪取君主的名號,可是渾噩的意識讓他根本無法控制自己開口,只能下沉、下沉。
當(dāng)一切都無能為力之時,壬升想到了兩只手,兩只牽著自己小手的手,帶著他進入了人山人海的游樂園之中,身邊傳來了一聲聲嬉笑,好像在提醒著壬升過去的日子。
無聊。
所以我討厭游樂園。
不知又過了多久。
當(dāng)意識也無法思考之時,壬升徹底地沉淪在黑暗時,他的耳畔傳來一聲悠久的回響,像是在暗無天日的深海中的鯨歌,空靈悠揚,亙古史詩。
這鯨歌的回響讓壬升猛地睜開眼,但不是在教堂中,沒有什么五彩的斕光、鋼鐵的白樹、古怪的老人,只有一道水澤。
而壬升就站在水澤之上,緊閉著雙唇,驚訝地看著對面,心臟止不住地狂跳著。
那是一個獸,比天高比地寬的巨獸。
他的背上插滿著數(shù)不清的兵器。刀、槍、劍、戟......
無窮無盡。
兵器有大有小,最大的十字架模樣的利劍插在巨獸的脖頸,像神圣的王冠為它添彩;最小的圓球掛在巨獸的腳上,不如青苔奪目。
兵器模樣各異,有的燃著漆黑的烈火;有的冒著綠色的毒煙;有的浸潤著神圣的光輝;有的刻滿了血色的銘文。
但兵器沒有奪走巨獸的生命,巨獸只是抬著它巨大的頭顱看著上方,滿是歲月痕跡的眼眸讓人看不出其中的想法和深沉。
巨獸的下方則是繁茂的翠綠,無數(shù)的植物甚至托起了巨獸。
“愷納.路斯特。”
巨獸的腳下傳來一個聲音,很甜美的聲音,像是詩,像是歌。
壬升順著聲音看去,只見巨獸的腳下,一顆巨大的梧桐樹下,下半身纏著繃帶,上半身被黑袍擋住的人正對自己說道。從體型上來看,對方應(yīng)該是一名身材很好的女子。
“愷納.路斯特是什么?”壬升大聲詢問著。
只見對面的女子抬起黑袍中的手指著自己,
“是你。”
壬升頓時滿是疑惑,可還沒等再次詢問,可見那巨獸明明沒開口卻再次發(fā)出鯨歌一樣的回音。
而這次壬升卻看到那黑袍女子未被遮住的臉上泛著淡淡的微光,而那就像淚水一樣。
再之后,壬升眼前再次變回了黑暗。
意識也再次歸于沉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