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穿這么點，不冷嗎
秦?zé)煍嗖粫⒆约旱呐畠杭藿o一個殘廢，所以顧時新的相親對象只能是她。
宋欲雪想逃，卻已經(jīng)來不及，身后有一婦人的聲音響起。
“宋太太，早上好！”門口，顧太太推著一輛輪椅走進(jìn)來。
宋欲雪一眼就看到了輪椅上的男人，形容枯槁，面色蠟黃，臉上還有大塊面積的斑點，一雙下垂眼長在高聳的顴骨上方，嘴唇肥厚。
宋欲雪不是以貌取人，但這樣的面容過于滲人，她下意識地別開了眼。
秦?zé)熋膶⑹掷锏目Х葦R在桌上，站起身來：“顧太太來了，來來，外面風(fēng)大，快進(jìn)來！”
秦?zé)熓旖j(luò)地挽上顧太太的手，順帶將推輪椅的任務(wù)交給她。
宋欲雪頭皮發(fā)麻，但仍扯扯嘴角，上前將顧二公子推到客廳中央。
“欲雪，這就是之前跟你說過的顧二公子，這是顧太太。”秦?zé)熝凵裥Φ臏赝袢岷?，眼神卻在下達(dá)著某種不容抗拒的命令。
她迎目對上，眼眸波光流轉(zhuǎn)。
父親因為生意的事一病不起，現(xiàn)在仍然躺在重癥病房，前幾日，秦?zé)熅桶凳具^：若是和顧二公子的婚事能成，那她父親的醫(yī)藥費(fèi)就不用愁了。
宋家的家底，宋欲雪是知曉的，再落魄也不可能付不起醫(yī)藥費(fèi)，這不過是秦?zé)煷虬l(fā)她的計謀而已。
可她要是真攤在臺面上講，秦?zé)熡质治展矩敊?quán)，平日處世為人也讓人抓不住把柄，她反倒是理虧的一方。
宋欲雪微微低頭，甜甜地叫了一聲：“顧太太好！”
顧太太打量著她，眼里盡是滿意。
顧家有兩個兒子，大兒子顧時景是顧氏掌權(quán)人，做事沉穩(wěn)大方，井井有條，小兒子顧時新卻天生殘廢。
比起品相皆優(yōu)的大兒子，顧太太對小兒子更加疼惜上心，因為虧欠，更是對他有求必應(yīng)。
顧時新的婚事一直是她的心頭的一塊大石，平常人家的女兒尚且未必愿意嫁，如今，宋家落敗，撿了宋欲雪這么個大便宜，顧太太自然樂得合不攏嘴。
“欲雪啊，你推著顧二公子出去走走，讓我和顧太太敘敘舊?！鼻?zé)熗褶D(zhuǎn)地想給兩個人熟絡(luò)的機(jī)會。
宋家與顧家素日交往不多，宋欲雪不知道她們倆敘的哪門子舊，但還是依言推著輪椅往外走，畢竟有些事情還是當(dāng)面說清楚為好。
宋家的雕花鐵門一開，驚起了矮松上的兩只鳥，針葉上的雪抖落在地上，發(fā)出輕微的聲響。
宋欲雪低垂著眉眼，正欲開口，顧二公子卻搶了先：“我希望婚期越早越好，你覺得呢？”
這話雖然是個問句，可聽起來沒有半點商量的意思，反而像是隱隱的威脅。
宋欲雪不禁覺得好笑，她從未答應(yīng)過和顧家的婚事，怎么就談上婚期了。
“顧二公子，你不明白你在說些什么，什么婚期，誰和誰的婚期？”
她說這話的時候，淺笑著，好像真不明白的樣子。
顧時新瞬間就怒了，呼吸變得急促起來，大概是急火攻心，甚至捂著胸口咳嗽起來，等氣順了，一雙三角眼瞪著她，語氣憤憤。
“宋欲雪，你如今是個什么貨色，能嫁進(jìn)顧家已經(jīng)是你的福運(yùn)了，你賣給誰不是賣，我們顧家出的錢還多！別在這里裝傻充愣?！?p> 身體缺陷沒有讓顧時新變得自卑敏感，他反而覺得自己弱，大家都得讓著他，說話做事都是一副理所當(dāng)然的態(tài)度。
撇開容貌不論，和這樣的人過一輩子，身心皆損。
先禮后兵，既然說的迂回婉轉(zhuǎn)他不聽，那只好開門見山了。
“顧二公子，我的婚事別人還做不了主，況且，我已經(jīng)有對象了！”
宋欲雪幾乎電光火石間搬出了這個借口，嘴巴先于大腦說了出來。
顧二公子嗤笑一聲：“有對象？在哪里？”
大風(fēng)刮起她鬢邊的頭發(fā)，凌亂的發(fā)絲間隙中，對面有一個穿著黑色大衣的男人走來，身姿挺拔，身上的意氣比冬日里傲雪的松柏還要勃發(fā)。
宋欲雪抬起手向前指：“在那，他來了！”
說著，她小跑上去，甜笑著挽住男人的手臂，低聲說道：“先生，可以假裝一下我男朋友嗎？”
顧時新看著兩人姿態(tài)親密的兩人，開始咬牙切齒起來，五官緊扭在一起，眼神陰鷙。
“宋欲雪，你個賤人，敢背著我亂搞！”
若不是行動不便，顧時新也許就要將她一把推進(jìn)后面的人工湖內(nèi)。
“你等著！你等著！”
顧時新歪著身子，暴怒使他身體微微地顫抖，他朝著宋家大門的方向，用力轉(zhuǎn)動著輪椅，大概是回去向秦?zé)煾鏍睢?p> 宋欲雪終于松了一口氣，回過神來，松開了男人的手臂。
“先生，剛才冒昧了，實在對不起！”
她真誠地表達(dá)著歉意，男人一雙墨黑的眸子卻直直地盯著她看。
宋欲雪倏地蹙眉，這雙眼睛，似乎有些熟悉。
待到男人將下半張臉從灰色的圍巾中抬起來時，她徹底愣住了，過往的記憶頁面呼呼翻動，塵封的畫面躍然腦海。
瞳孔微微收縮一陣后，宋欲雪訕訕開口：“盛...老師？”
她叫宋欲雪，晚來天欲雪的欲雪，起這個名字的人是盛薄年，她出生時，天降大雪，少年正學(xué)了新課文—晚來天欲雪，可飲一杯無？所以才有了這個名字。
她們之間相差十二歲，他是宋家的老朋友，她曾是他的學(xué)生。
盛薄年冷淡的眉眼起了一絲波瀾，時隔多年，對她開口說的第一句話卻是：“穿這么點，不冷嗎？”
她回家時順手將外套脫了，再推著顧二公子出來時，外面只穿了一件單薄的米色毛衣。
盛薄年將自己的黑色大衣脫了下來，攏在她的肩頭，并沒有追問她剛剛的情況，只是淡淡開口道：“外面風(fēng)大，趕緊回家去！”
顧時新對她羞辱和威脅，他好像沒看見似的。
也對，她如今是一個落魄千金，身上背負(fù)著宋家的債務(wù)，樹倒猢猻散，大家自然對她避而遠(yuǎn)之。
盛薄年再親近，也是當(dāng)年的事情了。
一輪明月一輪史，盛薄年沒有義務(wù)，也沒有立場去過問她的事情。
宋欲雪心頭一滯，將黑色的大衣還到他手上：“謝謝盛老師，我這就回去?！?p> 直接的拒絕是拉開距離的最好方式，她明了，他也明了。
正要轉(zhuǎn)身離開的時候，身后的男人又開口了：“女孩子家，以后晚上不要亂跑，萬一昨晚遇見的不是我，該怎么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