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宋沅湘分開后,子桑綰和清越獨自回到營帳。
清越念著白日得知的事,還有些心有余悸:“今日該讓白暮跟著您去狩獵的,不過幸虧有宣王殿下,若是夫人出了事可如何是好?!”
子桑綰有些無言,怎么每個人都不相信她有自保的能力,都覺得是商懷瑾救了她呢?!難道她看起來就這么不可信?
清越?jīng)]察覺她的心思,還在念叨今日多么多么危險。
子桑綰打斷她,花了不少功夫才將她安撫下來,叫她相信自己真的沒事。
伺候子桑綰梳洗過后,清越才離開。
子桑綰今日累得慌,躺在床榻上一動不動,也不知道商遲和宋維楨說事要說到幾時,她等了會兒,實在困得緊便睡了過去。
睡夢中,她突然覺得有人在扒她的衣裳,猛然驚醒過來。
一睜眼,便對上一雙不甚清明的眼,鼻息間還有熟悉的青梅酒的味道。
子桑綰心頭一凜,不確定問:“你喝酒了?”
商遲腦袋昏沉地點頭,“喝了一點兒。”
說著,他還伸出右手,豎起食指,表示真的只喝了一點。
子桑綰哭笑不得,將他的手從自己的衣襟上拉下去,“誰讓你喝酒的?”
商遲蹙著眉想了想,含糊不清道:“宋維楨,他說鹿肉要配酒才好吃?!?p> 看他這迷糊勁兒,子桑綰猜測,應(yīng)該不止喝了一點,怕他等下醉倒了,便問:“你扒我衣裳做什么?”
商遲低頭看了眼被自己扯亂的衣襟,臉紅了紅,聲音細(xì)弱:“檢查?!?p> 子桑綰疑惑:“檢查什么?”
“......檢查,有沒有受傷。”
子桑綰微微一愣,旋即想明白,定是今日他得知自己險些受傷,不放心才借著酒勁有這般舉動。
她有些想笑,又有些感動,她拉著商遲在一旁躺下,攏好衣領(lǐng),溫聲道:“我沒事,真的沒事,那箭沒射著我,沒受傷。”
商遲安安分分躺在一邊,一雙眼眨也不眨地盯著她:“真的?”
子桑綰重重點頭,“真的,我不騙你?!?p> 商遲這才好似真的放心了,安靜閉上眼睛,“那睡覺吧?!?p> 看著他這副乖乖巧巧的模樣,子桑綰差點笑出聲來。
她生生忍住,‘嗯’了聲,“睡覺?!?p> 。
夜半,子桑綰熟睡中硬生生被熱醒了,旁邊的人就跟個火爐似的烘著她。
她第一反應(yīng)是,受寒又喝了酒才發(fā)熱了,忙側(cè)過身去摸他的額頭。
確實很燙,她靠過去想將他叫醒,卻驟然對上一雙直白灼熱的眼。
兩人同時愣住。
半晌后,子桑綰看著他紅透的臉問:“你大半夜不睡覺看著我做什么?”
商遲猛然眨了下眼,偏開頭去。
子桑綰見他不似睡前那般作態(tài),猜測:“你酒醒了?”
商遲不是那么順暢地點了下頭,偏著頭不看她。
瞧他一副做賊心虛的模樣,子桑綰滿是疑惑:“你是不是受了寒發(fā)熱了?”
商遲更加心虛地側(cè)過身,背朝她,聲音悶悶的:“沒有。”
子桑綰不信,又伸手去夠他的額頭,卻被他伸手擋開,“真的沒有。”
“那你怎么這么燙?”
說著還去看他的耳朵:“耳朵還這么紅!”
“......”
商遲一時無言。
半晌后,他沒什么底氣道:“不知道怎么跟你說,別問了?!?p> 之前口口聲聲說,她對他無心,他不會動她,可眼下,他自己犯了混!這要他怎么說?!
子桑綰雖然心頭奇怪,但見他堅持,便也不再多問。
閉上眼躺了會兒,許久沒有睡意,她又問:“你睡著了嗎?”
商遲無言片刻,道:“沒有?!?p> 子桑綰盯著營帳頂,“今日那箭,你覺得是誰射來的?”
商遲又是片刻沒應(yīng)。
子桑綰側(cè)頭去看他,然后才聽他道:“誰都有可能,誰也都沒有可能,人選太多,不好判斷。”
子桑綰呼出口氣:“我也是這么想的?!?p> 兩人沉默片刻,子桑綰又道:“若是你,知道了是誰做的,你會怎么做?”
商遲轉(zhuǎn)過身來,看著她的側(cè)臉,輕輕說了四個字。
“借刀殺人。”
子桑綰也偏頭看她,突然笑起來:“我也是這么想的?!?p> 別人對她起了殺心,她又豈能心慈手軟?!但怎能親自動手?
她笑的時候,眼睛微微彎起來,眼中閃著微亮的光,澄澈分明。
商遲心念一動,伸手將她的眼睛蓋住。
子桑綰愣了下,“你做什么呢?”
商遲聲音低啞,說得含糊不清:“別這么對我笑。”
“?”
感情是笑都不能笑了?!
子桑綰將他的手拉下來,不滿道:“我想笑就笑,你還能拘著我不成?”
商遲反手將她的手握在手心里,放到自己心口前,眉眼深深地看著她。
子桑綰抽了抽手,抽不回來,聲音發(fā)僵:“你干嘛呢?”
商遲不語,牢牢握著她的手不放。
他想,他大抵是栽了!
口口聲聲不娶不喜歡的女子,最后他娶了。
不僅娶了,他還動心了。
可偏偏,眼前的人還半點沒將他放在心里!
越想,心頭的火逐漸被滿心的冰涼取代,他也不再心猿意馬,直接伸手將子桑綰抱進懷里。
子桑綰:“......”
這人,是近來抱著她睡習(xí)慣了不成?!
。
次日,子桑綰醒來商遲已經(jīng)不在了。
清越進來道:“侯爺和宋將軍巡查去了,侯爺說,讓您等他一會兒,他與您一道去狩獵。”
子桑綰點了下頭,洗漱好用過早膳才出了營帳。
她遠遠瞧見宋家大房的營帳所在,便問清越:“你可知道,宋家公子的傷如何了?”
她昨日沒瞞著清越,清越也知道宋懷信被宋沅湘打的事,聞言道:“沒多嚴(yán)重,臉上的傷看著嚴(yán)重,其實宋姑娘沒下狠手,倒是肚子上被踹的那下有些狠,但不傷及要害,沒什么太大的問題?!?p> 子桑綰想著宋懷信昨日那一身狼狽,“宋大爺可有起疑?”
清越搖頭:“應(yīng)當(dāng)是沒有的,宋大公子雖說性情急躁易怒了些,但還算聰明,將宋大爺糊弄過去了?!?p> 子桑綰輕嗤了聲:“量他也不敢把事情說出來。”
清越失笑:“姑娘那般嚇?biāo)?,他要是個惜命的就知道什么該說什么不該說。”
兩人順著營帳往宋沅湘所在的營帳走去,途中路過了宋家大房的營帳,也路過了秦家所在的營帳。
她們兩人走的是光明正大,正好遇上從帳中出來的秦婉儀。
她還戴著面紗,瞧見子桑綰,她冷冷哼了一聲,看向她的目光稱得上怨恨毒辣。
子桑綰沒說話,打量著她一身騎裝,而后視線落在她身后箭囊中的箭,微微一頓。
“秦姑娘?!彼蝗粏玖艘宦暋?p> 秦婉儀原本要走,聞言不滿地看過來:“做什么?還想讓我給你行禮不成?!”
聞言,子桑綰瞥向她的膝蓋,“在祠堂跪了三日,秦姑娘的膝蓋沒事吧?”
被她戳到痛處,秦婉儀面色扭曲了下,狠狠瞪向她:“你若是有心要嘲笑我的,那大可不必,比這更大的屈辱我都受過了,不在意你那三言兩語!”
子桑綰眨了眨眼,笑起來,仿佛沒聽懂她的話般,“秦姑娘會騎馬射箭?”
她突然轉(zhuǎn)移話題,秦婉儀一時沒反應(yīng)過來,啞口了片刻才道:“會不會與你有什么關(guān)系?”
子桑綰笑意不改:“自然是沒有關(guān)系的,只是那日我瞧著秦姑娘與呦呦爭執(zhí),秦姑娘看起來有些柔弱?!?p> 若說方才是戳到了秦婉儀的痛楚,那眼下便是狠狠扇了她一巴掌,還沒好完全的臉一陣火辣辣地疼。
“子桑綰,你得意不了太久的!”
落下這么一句,她背著箭囊走了。
眼瞧著她進了另一處帳子,又看見秦承韞背著弓箭出來,子桑綰驟然笑了。
清越不解:“夫人笑什么?”
子桑綰語氣輕快,“所謂得來全不費工夫,正是眼下這般?!?p> 清越更不解了。
子桑綰卻沒多言,她沒再往前走,而是返回了自己的營帳。
她換了身衣裳,拿上弓箭,對清越道:“你去替我探探,宋懷信今日會不會去狩獵?!?p> 清越有些猶豫:“應(yīng)當(dāng)不會吧,他那個樣子只怕不好意思出去?!?p> 子桑綰一愣,隨即輕笑起來:“是我著急了。”
清越被她一系列反應(yīng)弄得不明所以。
子桑綰放下弓箭,在床榻上坐下:“狩獵有七日,不急在這一時?!?p> 說罷,她看向清越:“你去幫我看著,什么時候宋懷信出來了,便來知會我一聲?!?p> 清越雖是不解,但還是照做去了。
在營帳中坐了不久,商遲回來了,子桑綰又拿上弓箭與他一道出去狩獵。
他們先與宋沅湘兄妹倆碰面,然后才一齊騎馬入了林子,今日不僅他們,白暮和宋維楨身邊的望順也一并跟著,還有前來收撿獵物的兩府侍衛(wèi)。
“阿綰,你說他們是不是太夸張了?昨日我們可都是自己拿的獵物,他們今日是能打多少,帶這么多人來?”宋沅湘騎馬靠近子桑綰,與她小聲道。
子桑綰回頭望了一眼,有些想笑:“確實是小題大做了些,但也許他們箭術(shù)好,怕太多獵物拿不完?”
宋沅湘撇了撇嘴:“我看他們是怕又遇上刺殺,所以才搞得這么隆重!昨日那射箭的人我們還沒找到,他們帶這么多人對方還會露面嗎?”
昨日子桑綰說了,有第一次刺殺失手就會有第二次,但如今這般情形,對方敢出手才怪!
子桑綰道:“他們昨日也是沒料到,想必是有些后怕的,難免就慎重了些,至于刺客,也不急在這一時?!?p> 畢竟昨晚商遲喝醉后的反應(yīng)子桑綰還記得,他白日一言不發(fā),不是不擔(dān)心,只是沒好意思多問而已。
今日有商遲和宋維楨在,他們收獲頗豐,侍衛(wèi)們手上幾乎人手一只獵物,宋維楨嘴上沒跟宋沅湘客氣,但還是親手給她獵來了一只梅花鹿。
宋沅湘甩著手臂道:“狩獵還有五日啊,每日這么下去我都沒興趣了!”
子桑綰沒怎么動手,便不累,“往年的七日圍獵也都是這般度過嗎?”
宋沅湘嘆氣:“差不多,帝君說了,既然是專門出來狩獵的,那就專注狩獵,也趁此機會叫眾人練練騎射之術(shù),別的消遣不必拿來占用狩獵的機會。”
子桑綰點頭:“也是,畢竟一年一次圍獵,想必大家都念著,帝君便叫人一次盡興了?!?p> 宋沅湘又嘆氣:“反正我是玩兒兩日就沒那個心思了?!?p> 午膳前,他們帶著獵物返回,午膳后子桑綰沒再出去,她對狩獵的興趣也到此終了。
她將此前用去的幾只箭清洗干凈,又重新裝進箱籠里。
清越瞧見還笑話她:“夫人果真愛惜侯爺親手給您做的東西?!?p> 子桑綰揚了下眉:“我這是愛惜我自己的東西,他都給我了,我的東西我自然要善待?!?p> 在營帳中休息了半個時辰,子桑綰帶著清越出了帳子,兩人循著秦府營帳走去。
還未走近,便瞧見秦婉儀和秦承韞不知何故在爭吵,等兩人走近,他們又掐住了話頭。
“秦姑娘,秦公子,好巧啊?!弊由>U笑意盈盈地跟兩人打招呼。
兩人瞧著她,神色怪異,實在想不通她為何與他們打招呼。
秦婉儀看見她就來氣,哼了聲轉(zhuǎn)身進了營帳。
秦承韞頗為守禮地朝她拱手見禮:“郡主?!?p> 子桑綰揚唇一笑:“秦公子怎的沒去狩獵?”
秦承韞蹙眉,“郡主不是也沒去嗎?”
子桑綰道:“那是我身子骨不好,早晨狩獵完便沒了力氣,秦公子倒不像是這等身嬌體弱之人。”
秦承韞眉心蹙得更緊,“若是秦某有什么得罪郡主的地方,郡主不妨直說,何必如此言語諷刺?”
子桑綰牽了下唇:“今日見著秦公子倒是與往日不同,穩(wěn)重了許多。”
秦承韞耐心盡失,不耐煩道:“幾年前對郡主多有得罪,是秦某之過,但是過了這么多年,郡主也不必在這時來言語針對,秦某與郡主賠不是便是!”
子桑綰有些意外,而后聽他道:“秦某是在鬼門關(guān)走過一回的人了,自知以往行事輕狂,遭此大難早已悔過,還請郡主大人大量,不要再與秦某計較幾年前的事?!?p> 子桑綰輕笑起來:“秦公子言重了,那些事我早就已經(jīng)忘記了,今日喚住秦公子,是想說,秦公子的羽箭看起來與旁人的頗有不同,心中好奇,所以才來看看,秦公子想必是誤會了。”
聽他提起羽箭,秦承韞頗不自在地側(cè)過身,將箭囊擋在身后,面上看起來有些發(fā)慌。
即使他掩飾得很好,第一時間的小動作卻出賣了他。
子桑綰不動聲色道:“說起來,昨日我也在狩獵的山林中撿到一支羽箭,倒是與秦公子的頗為相似?!?p> 秦承韞臉色微變,“想來郡主是看錯了,秦家的羽箭向來是由專人制作,與別家的多有不同,不可能出現(xiàn)一樣的?!?p> 子桑綰揚起眉,“喔?原來如此,那想必是我看錯了?!?p> 說罷,她又好整以暇問:“我聽說,秦公子與秦姑娘感情頗好,方才卻見你們似乎在吵架?”
秦承韞斂眉:“郡主誤會了,我與婉儀鬧著玩兒的?!?p> 說罷,他腳下有些站不住,“郡主若是沒有別的事,秦某先行告辭?!?p> 子桑綰抬手:“秦公子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