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陳府,宋沅湘遞上拜帖,說是與陳姑娘有約。
陳府下人進去通傳,沒多會兒就見陳芃芃親自迎出來了。
夏日涼爽,她卻還系著披風,出來也戴了兜帽怕過風。
“呦呦,郡主,你們怎么來了?”她的氣色看起來不太好,眼中結著化不去的憂慮。
宋沅湘道:“許久不見你,我今日與阿綰正好無事就結伴過來看望你,你近來身體可還好?”
陳芃芃揚起笑:“沒什么大礙,外面風大,先進來說話吧?!?p> 兩人跟著她入府,陳芃芃有些不好意思道:“家中有客人,我?guī)銈內(nèi)ノ业脑鹤影伞!?p> 子桑綰就是沖著客人來的,聞言道:“我初次上門,若是方便可否先去向陳夫人見禮?”
“這......”陳芃芃有些為難,便直言道:“不瞞你們,府中的客人正糾纏母親,我父親去了廷尉司未歸,你們過去只怕影響心情?!?p> 宋沅湘眼中頓時有了怒氣:“沒關系,我們過去看看,正好可以幫幫你母親?!?p> 陳芃芃是個聰明人,聞言便大抵明白了她們來此的真正用意,一時有些感動:“那再好不過。”
說罷,她領著兩人去了會客前廳,還未走近便聽見宋大夫人哭天搶地的聲音。
“可憐我兒,什么都沒做就叫人憑白污蔑了去,那廷尉司是人待的地方嗎?!陳大人自詡公正廉明,怎的就不知道此番我兒是遭人陷害,真正的兇手另有其人,陳夫人,求你看在我們都是為人母的份兒上,與陳大人說說,重新徹查此事還我兒清白可好?我就這么一個兒子,若是他出了什么事我也不活了!”
“宋大夫人,您這......”陳夫人十分為難地看著她:“此事不是我一介婦人能做主的,您快快起來吧!”
“不!陳夫人與陳大人伉儷情深,只要陳夫人愿意幫我兒說話,相信陳大人定會明斷是非,還我兒一個公道的,陳夫人,看在我就這一個兒子的份上,幫幫我吧!”
宋大爺坐在一旁,看著宋大夫人毫無體統(tǒng)地跪在地上,一張臉煞白,雙眼紅腫,腦子里亂得就快要炸開。
原本不該這么逼上門來,可父親不愿意出手,帝君避而不見,此番就連端王府也無計可施,此前一直與他交好的官員也都不愿摻和此事,他的確是走投無路,才不得不行這下下之策!
可看著自己的夫人如此低聲下氣求人,他心里也萬分不是滋味!一時坐在旁邊不知如何言語。
子桑綰幾人進門時,正好瞧見宋大夫人扒拉著陳夫人的裙擺,跪在她腳邊聲淚俱下,此情此景,看上去好不動人。
陳芃芃上前扶著陳夫人,擔憂問:“母親,您沒事吧?”
陳夫人整個人還驚惶未定,乍一瞧見陳芃芃帶人來,有些責怪:“你怎么這個時候帶客人來?!?p> 哪怕是責怪,她的聲音也是輕輕柔柔的,半點沒有底氣。
“陳夫人。”宋沅湘和子桑綰一起福身見禮。
聽到她們的聲音,宋大夫人連忙擦掉眼淚站起來,她轉過來惡狠狠地盯著宋沅湘:“你是來看我的笑話的是不是?!是不是你娘叫你來的?”
宋大夫人與宋二夫人同處宋家時關系就已經(jīng)惡劣,眼下這般難堪的模樣叫宋沅湘瞧見,宋大夫人險些失去理智。
宋沅湘冷眼看著她:“知道自己是個笑話,還在這里叫人笑話,豈不是你自找的?”
“放肆!”宋大爺站起身,厲聲喝斥:“你這是跟你大伯母說話的態(tài)度嗎?!”
宋沅湘望過去,眼中沒有絲毫情感:“大伯母?宋大爺是不是忘了,當年是誰口口聲聲說,從今往后二房與宋家再無干系,你已逼著祖父將我父親從宋家族譜除名,如今又來胡亂認親戚,不覺可笑嗎?!”
“宋沅湘!”宋大爺怒氣沖沖:“你何時變得如此伶牙俐齒,不知體統(tǒng)?!”
“何時?”宋沅湘只覺可笑:“宋大爺不是打小就罵我不成體統(tǒng)嗎?您是今日才認識我嗎?!”
“你!”宋大爺怒目而視,抬手指著她:“豎子可惡!”
宋沅湘眉眼間浮起不耐煩:“宋大爺這幾個字我實在聽得厭煩,宋大爺真是罔為讀書人,這么多年連罵人都沒有一點進步!”
“宋沅湘!”宋大夫人張牙舞爪地朝她撲來:“看我不撕爛你的嘴!”
“呦呦!”陳芃芃驚呼出聲。
卻見宋沅湘抬手一揮就將宋大夫人掀翻在地,她垂眸,眼中盡是不耐煩之色:“我今日不是來看你們笑話,我是來善意提醒你們,身為宋家人,卻將宋家的臉面丟盡,如此不知禮數(shù)不成體統(tǒng)之事,也不止我宋沅湘一人做得出來,宋大爺和宋大夫人你們,也同樣做得不錯?!?p> “你,你太放肆了你!”宋大爺在一邊氣得渾身發(fā)抖。
宋沅湘不理他,對陳夫人道:“煩請陳夫人借我些人手,將這兩個丟人現(xiàn)眼的東西送回宋府去。”
陳夫人驚惶未定,半晌沒反應。
陳芃芃立馬出聲吩咐下去。
眼見要將她們送走,宋大夫人頓時慌了,連忙又轉過去抱住陳夫人的腿,大聲哭求:“陳夫人,別,別著急讓我們走,懷信的事還得求您幫我們說說話?!?p> 瞧著她這模樣,陳芃芃于心不忍,彎下身想將她扶起來:“宋夫人,此事我母親的確無能為力,您還是先回去吧?!?p> 宋大夫人掙脫開她的手,不依不饒道:“不,陳夫人不答應我就是回去了也坐立難安,我兒如今的命就系在陳夫人身上了,我不能走!”
陳芃芃一時無法。
子桑綰上前道:“宋大夫人此話可笑?!?p> 宋大夫人淚眼望過來,“你,你什么意思?”
子桑綰道:“宋大公子殺人在前,如今秦公子生死未卜,宋大公子的命該系在秦公子的身上才是,何時就系到陳夫人身上了?宋大夫人此舉不是想叫陳夫人愧疚嗎?若是最終宋公子沒能保住,豈不是都成了陳夫人的錯?您也太惡毒了些,竟如此陷害陳夫人于不仁不義?!?p> 她幾句話輕描淡寫,陳夫人霎時白了臉,跌坐在椅子上,顯然是被嚇到了。
陳芃芃連忙柔聲安撫她。
宋大夫人面露倉皇:“你別胡說,我沒有那個意思!”
子桑綰在她面前蹲下:“宋大夫人是什么意思您心里最是清楚,我若是您,有這個到處求人的功夫,不如去搜羅些名貴藥材或者廣尋名醫(yī)給秦府送去,說不定能救回秦公子一條命,到那時再求帝君法外開恩,宋公子的命興許能保住,若是秦公子當真回天乏術,您就是再在宮門口跪上三天三夜,帝君也不能容情面,到那時,您就是后悔也來不及了。”
宋大夫人猛然睜大眼,似乎突然清醒了過來。
子桑綰站起身,又看向宋大爺:“宋公子此案由繡衣使和廷尉司共同審理,可在此事上做主的,既不是盛卿侯也不是陳大人,而是帝君,宋府和秦府為三公九卿,在朝中的地位舉足輕重,你們覺得,陳大人能在這件事上出面公然違逆帝君,就為了給宋公子翻案嗎?且不說此事證據(jù)確鑿根本沒有翻案的可能,就是有,帝君不開口,誰能替帝君做這個主?就是真的到了回天乏力的地步,你們要去求的,也只能是帝君,旁人皆無可奈何!”
宋大人面色變了又變,一時比吃了蒼蠅還難看。
此番不就是說,他們此行根本就是做無用功,不過憑白出來丟了回臉面而已嗎?!
宋大夫人一時拿不定主意,無措地看向宋大爺。
后者心思幾定,起身扶起宋大夫人,朝子桑綰一拱手:“多謝郡主提點?!?p> 說罷,又朝陳夫人拱手:“此番多有打攪,夫人愛子之心,還請陳夫人莫怪?!?p> 陳夫人無力道:“宋大人言重了?!?p> 說罷,宋大爺自己帶著宋大夫人走了,也用不上宋沅湘借來的那些人手。
陳芃芃擺手命人退下,而后關切詢問陳夫人:“母親,您沒事吧?”
陳夫人臉色白得可怕,看向子桑綰和宋沅湘感激道:“今日多虧了宋姑娘和郡主,若不是你們,叫人潑一身臟水也無可奈何?!?p> 宋沅湘不甚在意地擺手,“本就是分內(nèi)之事,陳夫人不必言謝?!?p> 子桑綰也道:“陳夫人不必客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