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四個人床肯定睡不下。”王悅率先開口，眼睛看向我。我開始懷疑她是不是暗戀我在試圖引起我的注意。

　　不想理她，我翻開房間內(nèi)的柜子，里面果然有多的床上用品。我把被子抱出來放在房間空著的地方，在被子的一頭卷了兩下做成枕頭狀，然后自己坐了上去。

　　不是因為我慫，而是因為我懶得去引起不必要的爭端，畢竟她前一天還打了陳萌夢一巴掌，僅僅是因為陳萌夢哭。跟她吵起來，不鬧得天翻地覆才怪了。我沒有看她，自說自話坐下來：“我睡這里，你們繼續(xù)選啊，這個天這么熱，可能地上還舒服點?！?p>　　“我們晚上開一點門通風，沒有空調(diào)晚上太悶了?！盠ucy選定了床，同時王悅也坐上了床。陳萌夢沒說話，退到沙發(fā)上坐著?！肮褡永镞€有薄毯子可以用?！蔽掖_認手里的東西和隨身物品，沒有抬頭。

　　王悅率先起身去衛(wèi)生間：“怎么是冷水！連個熱水都沒有洗什么啊，這么熱的天?！?p>　　我低著頭，實打實地翻了個白眼。再是天然氣熱水器也得用電，現(xiàn)在熱水器也不怎么用電池了，這連電都沒有，哪兒還能打得著熱水器，有水都不錯了。沒過一會兒她就出來了，我把我貼身物帶上進了衛(wèi)生間。

　　放置好物品，拿下花灑后輕輕打開開關，少許的水噴到手心，涼爽的觸覺把手浸濕。強壓下心中的一些不滿，我把水澆到身上擦凈身體。雖然一開始被涼到顫抖了兩下，很快適應。再然后就是清洗頭發(fā)。經(jīng)過緊張的兩天一夜，我的頭發(fā)已經(jīng)油膩起來。

　　很快，從頭到腳我都陷入了冰涼。在我穿上衣服走出衛(wèi)生間的時候，正好一股風吹進屋，我又不由得發(fā)抖，剛才的困倦全部消失不見。

　　今天上半夜沒有女生值守，但現(xiàn)在留下我、陳萌夢和王悅在房里十分尷尬。于是我上露臺看了看。

　　風聲、樹聲、蟬鳴、蛙叫隨著潮濕的空氣撲面而來。

　　過慣了城市的生活，我似乎都快忘記了一切自然的音樂。我抬頭望天，比平時看到的天空多了許多星星，沒有了燈火輝煌的不夜城，原本被淡化的宇宙又仿佛回到了從前的繁星點點，不再留月亮獨自懸在夜空。

　　我瞇著雙眼，深深呼吸，想要山上的清新空氣洗凈肺里的污濁。這時下面一點響動，我警覺地朝下看。只見白冼走到院子里從懷里掏出一個懷表，不一會兒吳夏陽也走出來。兩個人靠在劉粵星那輛車上不知道在交談什么。我往外探出一點身子想仔細瞧瞧，卻被一把撈了回來。

　　“干什么呢？不要命了？”Lucy看著我表情有些生氣，我看著她有些懵。

　　我指指下面，她側過身看了一眼又擺正身子：“他倆是竹馬，可以信任。”我點點頭，沒有說話，而是伸了一個懶腰。又趴在露臺邊，看向遠方。

　　“嘖嘖嘖?！边谱斓穆曇舭盐覐纳裼沃袉拘眩已曂?，原來是吳夏光也走到院子里，衣服已經(jīng)換成了白T恤，濕漉漉的黑色頭發(fā)耷拉在額頭上，興許是衣服寬大原因，他的臉和身子都顯得別樣小，跟初見時的模樣比起來，此時的他更像一只可憐兮兮的小狗。

　　見我看向他，他伸出手來向我們樓上招手，惹得原本在院子里的兩個人一齊望上來。我一見這陣勢趕緊縮了回去，我又不是動物園里的猴子。

　　我回到房里，里面的人已經(jīng)躺下了。我撇撇嘴也回到自己鋪好的“窩”里。山上的氣溫普遍比城市低，但不代表我睡在被子上就不會熱，此時大床也發(fā)出“嘎吱”的聲音，表明睡那里的人也沒有安眠。他們床上的東西更厚，我猜原來睡這里的人都是開著空調(diào)度日的。但掙扎無用，那衣柜里并沒有竹席之類的東西。

　　我干脆坐起來盤起腿，想著以前看過的視頻，開始做冥想訓練。我要假裝我在一個涼爽的地方，假裝我可以愉快睡著。有句老話：“心靜自然涼。”

　　但似乎在此時，它失去了效用。直到夜里起了風，大概遠處下了大雨，吹進來的空氣變得涼爽，我這才昏昏欲睡，而那時我看見Lucy翻身起床，走到了露臺上，坐在秋千上。她該不會打算在外面坐一個晚上吧。我這么想著，終于閉上了雙眼。

　　夢里什么都有，除了記憶。

　　我醒過來的時候，眼角是濕潤的，耳邊還掛著的眼淚告訴我昨晚哭了，但我卻記不起我夢見了什么，又因為什么而哭。把頭埋進被子，就著那有些粗糙的布料擦了擦眼，然后才坐起來，靠著墻發(fā)呆。

　　雖然該醒了，但我卻根本沒有醒過來，像被轉頭拍過的腦袋中一片空白。挨到最后一個去洗漱，我也只是簡單的洗了洗搓了搓。不過回來的時候，發(fā)現(xiàn)Lucy已經(jīng)化妝完畢，穿戴整齊。

　　不愧是Lucy，什么都這么迅速而且即使身在末日也要保持形象。而我并沒有帶上化妝品，甚至連爽膚水都沒有。如果有機會回到城市里，我也想拿些化妝用品，因為無法好好休息還素面朝天的話，我可能會看起來像得了絕癥一樣。

　　這么想著，我已經(jīng)跟著其他三人來到一樓的大客廳?？蛷d里已經(jīng)坐了幾個人，盛凱歪在沙發(fā)里補眠，眼鏡扔在茶幾上。白冼翻開窗簾一角正在向外張望，焦明見我下來招呼我坐到飯桌那邊。

　　我點點頭，過去坐下，看見吳夏陽從廚房出來，手里端著咖啡。雖然我平時不太喜歡咖啡，但這時聞到，卻仿佛聞到了人間的氣息一般。

　　他絲毫不見外，笑著把咖啡遞給我，我搖了搖頭拒絕了。

　　見我不接他也不惱，自顧自喝了一口。我默默將眼神收回到自己手上，我好像把刀忘在樓上了。

　　“我先上去一下?！被氐椒块g以后，我從床底下摸出刀和鋼棍，分別拿在左右手上掂量一下，最后決定兩樣都帶上。

　　正準備出門，我看了一眼衣柜，衣柜虛掩著，我非常不喜歡這種感覺，仿佛有什么東西在偷窺一般。我過去一把拉開衣柜，里面基本都空了，只留下兩三件背心堆在角落。我思考了半晌，把其中一件背心取出來，將鋼棍綁了又綁，牢牢固定在大腿上，然后用裙子遮住，此時的我十分慶幸這條裙子過了膝蓋。

　　然后我拿起刀走到露臺上又朝外邊望去。

　　遠處不知道哪里冒出一陣陣濃煙，我趕緊跑下來，與張彰撞了個正著?！澳阌胁“桑苓@么快趕著送死？”他破口就罵。

　　我抬眼看，幾乎所有人都在坐著自己干自己干的，似乎并沒有注意這邊的爭吵。

　　雖然我懼怕喪尸，但不代表我怕人。再是決定忍讓，但總有忍不住的時候。

　　“??？你腦子不好使吧！我有病還是你有??？我沒注意到你，是我不對，我向你道歉，但是，我要是趕著送死，那這一屋子人，包括你，都得跟我一起死?！蔽抑肋@么說話，有些中二，但如果我不先表明態(tài)度，這種人怕是要以為我是好捏的柿子。

　　這話不止是對他說的。

　　“好了好了，一大早上這么火大干什么？我還沒吃早飯，有吃的嗎？”劉粵星碰巧下樓，雙手扶在我的肩膀上，溫柔地勸道。此時我渾身僵硬，抓緊了手中的刀。

　　懶得再看張彰，徑直走到飯桌旁坐下，將刀擺在桌面上，不管他人神色再度開口：“遠處燒起來了，煙霧挺濃?！?p>　　“哪里？”吳夏陽聽過之后立即站了起來。

　　“市區(qū)的方向，具體是哪里我不知道?；鹂赡芡Υ螅蝗晃覀冞@里大概也看不清。”我繼續(xù)說，“也可能是什么高層建筑，比如那個什么一百層的豪華公寓?！?p>　　“帶我上去看看，白冼你繼續(xù)守著下面，等我下來再制定方案。”這時的他儼如整個團隊的領導者。白冼點點頭，示意他跟我上樓?？磥戆踪λ埠苁切湃?。

　　我沒有說話，只把刀緊緊拽在手中上樓去。

　　“哎，你們干什么去？”剛走到二樓，吳夏光突然出現(xiàn)在我們身后?！八f有遠處著火，我去看看是哪兒?！蔽衣犚妳窍年枩厝岬鼗卮鹚艿堋?p>　　“我也去?！痹捯暨€沒落，人已經(jīng)三兩步到了我的旁邊對我一笑。

　　傻里傻氣。我在心里嘀咕。

　　到了露臺上，吳夏陽從懷里掏出一個很小的單筒望遠鏡朝濃煙處眺望，我和吳夏光則在一旁干看著。“應該是環(huán)球中心那邊?！卑肷危K于開口。

　　“什么？”我和吳夏光則異口同聲地做出反應。環(huán)球中心比我們公司所在的商業(yè)大廈高了十八層，在那里辦公無疑是顯擺著幾個詞：高端、精英、富貴。

　　“這么遠，也看不清到底什么情況，我們先下去吧?！闭f完，吳夏陽邁著他的大長腿就先走了。旁邊的吳夏光還在朝市內(nèi)方向張望，雖然說是兄弟，他和吳夏陽的差異竟然有些大。

　　吳夏陽大約有一米八五左右，腿長腰細背寬，手臂一看就是舉過鐵的，而吳夏光最多一米七五，好在身材比例還不錯，但是肩窄胳膊細，比吳夏陽看著小兩圈。如果不是他倆有些神似的臉，我真要以為他們不是親兄弟了。

　　正想著，“咕”的一聲怪響發(fā)了出來，我尷尬地看了一眼吳夏光，發(fā)現(xiàn)他又沖我擠眉弄眼，我趕緊邁腿要走。他又笑出聲來，然后我的手一熱，他已經(jīng)拉了我的手。

　　他沖我眨眨眼，然后便抽開了手。我攤開手，手里有兩顆球狀巧克力。

　　我是真的有些餓了，趕緊剝開吃進嘴里。些許苦澀和許多甜膩塞滿口腔，就像熱量進入了身體，雖然肚子沒有飽。把剩下一顆揣到兜里，我連忙抬起腳步跟上去。

　　“我們要再去市區(qū)一趟，至少6人，明天一早出發(fā)。”剛下樓，我就聽見吳夏陽這么說。

　　我不想去。

　　這是我的第一反應，客廳里的人面面相覷，大概大多數(shù)人都是這么想的。

　　“我們還需要物資?！边@我們當然知道，但問題是市區(qū)本來人多，喪尸必定也多，我們這么回去，風險很高，一不小心自己可能就得跟喪尸們一起拖著腿走路了，甚至只能趴在地上挪動。

　　“我去?！苯姑鏖_口道，我不可置信地看著他高高舉起手?！昂茫瑑蓚€了?！眳窍年桙c點頭。“我去?！卑踪蚅ucy同時開口。此后，屋子里陷入一片沉默。

　　“哎，不行，四個組長一次去兩個，另外兩個得留在這里把這里守好，你們倆去一個，另一個和小光一起在這先守這里?！眳窍年柾蝗徽f。

　　“我去吧，有些女孩子需要的物資你們不會很清楚?！盠ucy率先提出意見，理由也很充分。吳夏陽一邊點頭一邊笑，看起來是同意了，然后他又看了我們一圈說道：“還有三個人，就從你們之中抽簽吧?！彼终页龇纸M時用的簽，找出數(shù)字2號三張，其他數(shù)字隨意四張，“抽到2號的跟我們?nèi)フ椅镔Y?！?p>　　我吞了吞口水，或許今后這種抽簽將成為常用方式，所有命運或許都要用這種概率方式來決定。隨手拿了一團紙緊緊拽在手上，再觀察別人，也都是同樣緊張的神情。

　　“開吧?！眳窍年栒f道。

　　我深吸一口氣，緩緩打開紙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