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門為何打不開?!”
一群合肥舊城守軍在敲擊城門,西門緊閉,有士卒爬上高廊卸下沉重的木栓,但是城門依舊無法打開,他們頓時如一群亂了頭緒的螞蟻,急的炸開了鍋。
“撞開!”
“不行,西門城門沉重,木料厚實(shí),如若沒有攻城柱根本破不開!”
“攻城柱在哪?!”
“別想了,攻城柱在兵器庫,現(xiàn)在城內(nèi)到處都是敵軍,我們到不了了。”
“嗚嗚,難道我等今日要死在這嗎?!”
啜泣聲此起彼伏,叫罵聲響徹環(huán)宇,這群守軍中此時夾雜了許多年幼的孩子、已嫁做人婦的婦女,還有駝背年邁的老人,大多都是逃兵們的家眷。
而他們在逃亡時大多都已舍棄了兵刃,如若此時遭遇敵軍,只能成為砧板上的魚肉,任人宰割。
絕望的氛圍令人心灰意冷,可還有人不甘地推搡著城門,企圖搏出一絲生機(jī)。
呼!
一陣清冷的風(fēng)吹過,雨勢驟然大了幾分,漆黑的天空雷蛇竄涌成曲折離奇的線路,陣陣悶雷轟隆作響,叫人聽的心悸難耐。
嗡。
一聲空氣拂動的空冥悶響,西門城頭上突然亮起一道炙熱的火苗,火勢借著風(fēng)勢驟然拔起,即便急雨倒灌而下,火光只發(fā)出滋滋聲,卻未熄滅。
“那是什么?”稚嫩的聲音在人群中穿過,一名孩童抬起天真的面容,指著城頭的火光,拉拽著身邊的婦人說,“娘,快看啊,城頭起灶了。”
所有人聽著孩童的話語,紛紛抬頭好奇望去,西門城頭的火光原本不過是篝火,看上去溫暖而讓人身心放松。
可是在風(fēng)逐大、雨漸急的下一刻,驟然再起蒸騰拔高,猶如一道狂烈的浪潮烈焰,層疊拔高!
嗡、嗡、嗡。
南、東、北,三門突然也齊齊亮起了三道火焰,火勢亦如前者,城內(nèi)四門突然燃燒而起的烈焰讓人怔怔地望著,每個人眼中泛著無盡的好奇,這火遇到雨水,為何不滅?
原因不是火上澆了油,更不是撒上了烈酒,只是四門城頭的篝火前站立著一群身披漆黑鐵甲的鐵騎兵,他們每個人的胳膊上綁著火紅色的布條,一手持刀,一手?jǐn)傉啤?p> 而刀,正狠狠地劃破他們的掌心,那血粘稠而嫣紅,在火光的照耀下越發(fā)鮮艷奪目,血落入火中,烈焰滋滋作響,火勢越發(fā)收勢不住。
“開陣!”西門內(nèi)傳來喊聲。
“開陣!”
“開陣……”
這聲音逐步傳蕩向四方,四門突然豎起一根根鮮紅的大旗,四根旗幟一模一樣,黝黑材質(zhì)的旗桿子,帆布由紅線做畫,其中繡著一匹踏著烈火的通體血紅的馬,看上去惟妙惟肖,恍若即將從旗幟中奔騰而出!
轟!
天雷炸響,合肥舊城空曠的大街上,那些砌石的縫隙中,突然泛現(xiàn)出一道道詭異的幽藍(lán)昏芒,只要叫人看上一眼,仿佛便陷入其中一般不可自拔。
吵鬧聲靜了,無人說話,這些守軍和他們的家眷都在望著,雙眼的瞳孔詭異地向上翻,露出毫無瑕疵的眼白,神情呆滯而癡傻。
東門前所有原本佇立如雕像的弓手們突然齊齊轉(zhuǎn)身,望向城中的中心,眼白越發(fā)睜大,仿佛在期待著什么。
其中就有云之帆,張子瑜用袖袍遮住臉,他發(fā)現(xiàn)身后有人看了藍(lán)光一眼,接下來就仿佛失了魂一般不在有任何動作。
他察覺出其中必有詭異之處,急忙奔到尤鴻軒身旁急聲告誡。
“殿下,不能看,這光有問題!”
尤鴻軒眉頭緊蹙,兩人都用袖袍遮住面部,抬頭望向城頭那佇立著的云之帆,片刻,他們環(huán)視彼此,終于明白了為什么莫高歌那番心急地讓他們?nèi)氤恰?p> 這城有問題,這火、這光,透著讓人莫名的恐懼感,他們的身體生出本能的反抗,張子瑜沒猜錯。
這城,能吃人。
……
黃飛雙和寒裳還在酒樓內(nèi)久坐,靜待少年歸來。
可是當(dāng)天空雷蛇竄過,照亮案桌上的茶杯,光芒帶起一絲溫潤的銳芒時,兩人都站起了身。
她們齊齊望向城外那片逐漸大作的風(fēng)雨,目光凝重而疑惑,柳眉緊蹙,面上的神情透著本能的厭惡。
她們都感受到了那片黑暗中傳來的氣息,沉重而壓抑,有著正道修真者近乎本能的抗拒,那是魔,那是與她們走的道路截然相反的氣息和感覺,也是天敵正在降臨。
“師姐。”寒裳神情嚴(yán)肅地轉(zhuǎn)向黃飛雙。
“這股氣息,是魔道不會錯,可這里是我派雨潭山地域,魔道更消蹤匿跡多年,怎么這個時候……”黃飛雙猶疑地直視風(fēng)雨,目光似要穿透黑暗看個究竟。
“師姐,今夜合肥舊城本就處在亂世戰(zhàn)火中,我知道這不是我等修道之人該管的事,只是此刻魔道邪氣如此濃重,你我當(dāng)去探查一二?!焙演p聲提醒。
“你這么說自然是在理,不過邪氣初現(xiàn),且如此濃重,想必師父也是感覺到了,你我當(dāng)立刻返回山門,稟告師父這其中巨細(xì)?!秉S飛雙沉思片刻說。
“可師姐,之帆說要去還張子瑜一個交代,方才張子瑜已然和那縱跨世子領(lǐng)兵去了合肥舊城,之帆也定然在那!”寒裳冰冷的面容第一次出現(xiàn)了焦急神情,可這幅姿態(tài)被黃飛雙卻是看的仔仔細(xì)細(xì),一分不差。
“師妹,你在關(guān)心那靈鼎?”黃飛雙眸子微轉(zhuǎn),打趣般地俏聲問。
“我絕無此意,師姐瞎猜了?!焙褜擂蔚匚⑽?cè)頭,將擔(dān)憂的目光望向那片黑暗,繼續(xù)說,“只是師父之命,我必須帶靈鼎回山復(fù)命?!?p> “師妹,如若果真如此……”黃飛雙話語一頓,她意識到自己說錯了話,旋即輕咳一聲,說,“靈鼎固然重要,貿(mào)然去合肥舊城,如若師父有其他安排,你我因關(guān)心亂事,這對本派百害無一利,你還是隨我回……”
“我去帶靈鼎回來!”寒裳突然冷聲輕吐,手袖一揮,一柄淡若秋水的仙劍從白袖中飛出,懸浮在憑欄之外。
“師妹,你可想清楚了,如若出了岔子……”黃飛雙神情透著玩味,打量著寒裳拉長嗓音說。
“出了岔子,我一力承當(dāng)!”寒裳聽出了黃飛雙的懷疑和套話的目的,所以她極其果斷地說出了自己的目的,但同時也隱瞞了內(nèi)心真正的情緒。
“呵呵?!秉S飛雙掩嘴輕笑,嫵媚的眸子微眨,好奇地問,“你是去帶靈鼎回來,還是想帶他逃?”
“師姐,你誤會師妹了……”
“誤會,不是誤會,是懷疑?!秉S飛雙打斷寒裳的話,美眸微凝注視著她,冷聲說,“師父讓我和你一同去,就是要我看著你,以免你動了救他這只掌中螻蟻的念頭?!?p> 寒裳沉默了許久,狂風(fēng)吹進(jìn)閣樓,蕩起曼妙輕紗,珠簾左右飄蕩發(fā)出悅耳的清脆聲響,急雨順著琉璃瓦檐墜落發(fā)出滴咚聲。
有風(fēng)聲、雨聲、雷鳴聲,唯獨(dú)沒有人聲,寒裳沒有解釋,只是在忽然間躍出閣樓,身形浸入急雨中,腳下的飛劍在微微嗡鳴,似有股躍躍欲試的沖動。
“師妹這是要去哪?”黃飛雙邁前一步,輕笑連連地看著雨中的寒裳。
噌!
利落干脆的出鞘聲響起,這聲音仿佛在瞬間隔絕了世界上的所有聲音。
黃飛雙身前突然懸浮著一柄劍,劍柄如她身上的服飾裹著一圈鵝黃布襟,周身的波紋也隱泛黃芒。
“師妹,你要去哪?”黃飛雙一字一句沉聲問。
寒裳于急雨中凝視著黃飛雙的飛劍,作為云婳師太的得意弟子,在修道上,黃飛雙不禁是一個天資聰穎的人,在道決上的修煉更是一名青出于藍(lán)的天才。
修道境界輔,道決法門主,這是一種極端的修煉方式,說是魔道亦不為過,只是正道修煉法門沒魔道那么陰狠毒辣,可這種方式方法修的是殺,以殺證道。
“師姐要?dú)⑽遥俊焙丫従彸雎晢枴?p> “何故?我為何殺師妹?何故呀?”黃飛雙眸子泛著令人心悸的神采,仿佛盯著獵物般盯著寒裳,繼續(xù)說,“乖,跟我回去。”
嗡!
幾乎是在她話剛說出完的瞬間,寒裳已然催動仙劍化作一道筆直的白芒,刺破了黑夜,直奔合肥舊城的方向而去!
“我的好師妹,你為何不乖呢?”黃飛雙嬌笑連連,面上的玩味神情越發(fā)濃重,她雙手輪轉(zhuǎn)一圈,抬手一引,整個身子和那柄鵝黃仙劍,齊齊同時刺出!
閣樓的輕紗還在蕩漾,珠簾還在響,雨水還在墜落,只是閣中在無人,那案桌上的兩杯茶杯涼風(fēng)吹的漸冷。
轟!
半空中炸起一道黃白光芒,聲音猶如驚雷怒嘯,在瞬間響起,同時響聲的中心向著四周震開一道強(qiáng)烈的沖擊波,雨水橫向飛濺,短暫的幾呼之間,天空無雨……
寧靜如夏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