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著幾日,開封府都是綿綿秋雨,大牢里的朱怡鎬的心情也跟這陰雨一樣糟糕到了透頂。
這件事就是公主在背后陷害他,如今大清天下已定,朱怡鎬不是傻子,早就放棄了那些不切實(shí)際的想法。
識時務(wù)者為俊杰,他的特殊身份注定這輩子只能忍辱偷生,可萬萬沒想到,還是逃不過一劫。
螻蟻尚且偷生,何況是人乎!
中午時,朱怡鎬反而平靜下來,從臟漬污穢中撿了一個窩頭吃了起來,當(dāng)殘酷的命運(yùn)盯上一個人時,人其實(shí)很脆弱。
距離朱怡鎬穿越過來已經(jīng)兩天了,兩天不吃不喝,在大牢這種惡劣環(huán)境下他如果再不補(bǔ)充體力就先倒下了。
活著,填飽肚子才是他現(xiàn)在第一個要務(wù),其他的后話。
一陣囫圇,咽下黑乎乎的窩頭,朱怡鎬感覺餓扁了的肚子舒服多了,他把地上的干草挪了一塊干凈點(diǎn)的地方,不再走動,而是躺了下來。
這樣做是為了保存體力,以便他思考怎么擺脫困境。
歷史到了康熙三十二年,誰都知道大明根本不可能再死灰復(fù)燃了,別說清廷就是普通人估計心里也清楚,但康熙仍然要搜捕前明余孽,不過是以防萬一。
朱怡鎬被判一個月后開刀問斬是康熙下的命令,要想活命,除了劫法場,就只有康熙收回圣命這兩種可能。
劫法場就免了,南明都亡了十幾年了,早就沒人追隨了。
而要康熙收回圣命,更是談何容易?
陰暗的牢房里,朱怡鎬睜大眼睛看著頭頂,陷入了苦苦冥思中。
此時朝中大臣中,漢人官員雖然對前明宗室后人多報以同情,但涉及到反叛罪名也無能為力。而清庭當(dāng)然不會為前朝余孽說話。
唉,難道我朱怡鎬真要命絕于此嗎?
懊惱地唾了一口,就在此際,朱怡鎬腦海里突然靈光一現(xiàn),冒出一個人。
李光地。
李光地,福建人,康熙九年高中進(jìn)士,被選為庶常館庶吉士,之后官運(yùn)亨通,一路升遷,至康熙三十二年已經(jīng)是兵部右侍郎,是清廷漢人官員中比較受康熙看重的。
李光地這個人,雖然忠于清朝,但平日對漢人很好,常常在康熙面前為漢人爭取權(quán)益,和朝中那些徹底投向清朝,甘當(dāng)清人走狗的其他漢人官員不同。
只要朱怡鎬能自證清白,其他漢人官員不敢,但李光地肯定會替他求情。
巧合的是,二年前李光地被康熙派去考察黃河治水工程,此時李光地正在河南境內(nèi),朱怡鎬突然想起李光地,頓時一拍大腿,這真是天不絕我朱怡鎬也。
“哈哈,有李光地在河南,我有救了?!?p> 朱怡鎬從地上坐起來,哈哈大笑起來,很快牢房的門就被拍的蓬蓬響。
“來人,快來人,我有事交代?!?p> 拍打了半天,牢房門都快拍爛了,才看見兩個獄卒提著水火棍走了過來。
“媽的,姓朱的,你敲什么敲,沒看見老子正在午睡,驚擾了老子好夢,是不是想找死?!?p> 趙頭臉上的橫肉擠成了一堆,惡狠狠地罵著,提著水火棍過來。
“兩位官爺,朱某有一事相求,人之將死其言也善,朱某一個月后就要開刀問斬,只是臨走之前,還有一件心愿未了,還望兩位官爺成全?!?p> “成全?”趙頭一瞪眼:“休想,姓朱的,你莫不是想玩什么把戲,找人救你出去?我可告訴你,你可是謀反的罪名,謀反可不是兒戲的,別說是我哥倆,就是河南巡撫只怕也救不了你,做你的春秋大夢吧。”
說完,兩名獄卒都肆無忌憚地哈哈狂笑起來。
朱怡鎬面色不變,道:“兩位官爺,小人有一事相求,現(xiàn)今兵部侍郎李光地大人正在河南境內(nèi)考察黃河治水工程,小人昔日曾和李大人有一面之緣,答應(yīng)過他一件事,如今朱某即將離開人世,但想起舊約未赴,心中留有遺憾,所以想煩請二位大人幫忙給李大人送個信?!?p> “姓朱的,你是說李光地大人?”
趙頭和年輕獄卒收斂起狂笑,對視了一眼,神色變得異樣了。
“不錯,正是李光地大人,就煩請兩位向李大人報個信,事后李大人定會重賞兩位?!?p> “胡說,李大人乃是朝廷重臣,身負(fù)要務(wù),怎么會和你這種逆黨有關(guān)系?”
朱怡鎬毫不畏懼,迎著對方的目光說道:“兩位不必懷疑,朱某以性命擔(dān)保所說句句屬實(shí),只要你們把信送到,李大人必有重賞?!?p> “真有重賞?”
趙頭眼前一亮,眼神里一下子有了光澤,這些獄卒平日看似在囚犯面前威風(fēng),實(shí)際上也只是最底層的小吏罷了,整日守在大牢,一年四季不見日頭,日子也難熬。
古代獄卒的俸祿并不高,只能勉強(qiáng)維持生活,要想像趙頭那樣吃喝玩樂,根本不行,所以大牢里的獄卒十個有九個都貪得無厭,平日壓榨犯人是日常操作。
朱怡鎬剛進(jìn)來時也不例外,兩個獄卒把他身上扒拉個干干凈凈,連張茅廁紙也沒留下,趙頭還想從他身上榨取油水,哪知后來一看這家伙進(jìn)了大牢連一個探望的人都沒有,這兩人撈不到油水,心里窩著火,才對朱怡鎬左右看不順眼。
他們沒有在朱怡鎬身上搞到油水,心有不甘,聞聽頓時動心了,心想反正朱怡鎬一個月后就要開刀問斬了,這是皇帝親自下的令,朱怡鎬難逃一劫,總歸要死,能撈點(diǎn)好處也行啊。
兩個獄卒走到一邊嘀咕了一陣,趙頭走過來說:“行,姓朱的,反正你也活不了多久了,我答應(yīng)你,說吧,送什么東西?!?p> “是啊,送什么東西?”
此時朱怡鎬已經(jīng)從剛剛的欣喜若狂中冷靜了下來。
李光地與自己素?zé)o交情,就算是同為漢人,他也不可能幫自己頂著謀反這么大的罪名去尋找真相。
想讓人家?guī)兔Γ约罕仨毜媚贸鳇c(diǎn)能讓人甘愿承擔(dān)風(fēng)險的利益來。
朱怡鎬不得不陷入了沉思……
“想到了!”
朱怡鎬前世擔(dān)任鎮(zhèn)長之時,也遇上過水災(zāi),當(dāng)時為了帶領(lǐng)全鎮(zhèn)人民抗擊水災(zāi),他曾去查找過歷史上治理水患的資料,其中就有李光地的。
“想必現(xiàn)在李光地已經(jīng)為了治水焦頭爛額了吧,那我就告訴他該怎么治。”
朱怡鎬若有所思,撕下一片衣角用地上的黑土寫了幾個字,寫完把衣角卷起來遞了出去。
兩個獄卒冷笑著看著,趙頭接過衣角,哼了一聲:“行,咱兄弟就信你一次,信我給你送,不過要是李大人那里不愿給賞金,那你小子就等好吧?!?p> 朱怡鎬鄭重地說道:“兩位官爺放心,只要你們把信送到,我敢保證李大人一定會重賞兩位。”
“行,姓朱的,那你就等信兒吧?!?p> 趙頭說著,沖著年輕獄卒一努嘴,兩人得意洋洋的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