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康熙十五年,揚(yáng)淮地區(qū)黃河泛濫成災(zāi),洪水滔天,所到之處一片澤國,受災(zāi)的百姓達(dá)到百萬,此次災(zāi)情后清廷才開始重視起黃河問題,隨后康熙便派出治河官員沿黃河考察,尋找治理方法。
到了康熙三十年,雖然年年治理,黃河沿岸卻水患仍然不斷,為了徹底解決水患問題,同年二月康熙令兵部侍郎李光地,戶部侍郎博霽、工部侍郎徐廷璽以及原任河道總督靳輔視察黃河工程情況。
此時,李光地正在河南布政使司下轄的懷慶府孟縣考察黃河情況。
這日,李光地正在孟縣下榻的驛館對著黃河地圖沉思。
黃河水患已經(jīng)持續(xù)多年,李光地這次出京其實也沒有什么太好的辦法,可是看著百姓們因受災(zāi)而無家可歸,心中卻著急的緊。
忽然,老家人阿福走進(jìn)來稟報道:“老爺,外面有一人自稱是開封府大牢的獄卒,嚷著一定要見大人,有話要說。”
“哦,開封府大牢的獄卒?”
李光地愕然抬頭,放下手中的地圖,揉了揉太陽穴,問道:“你可看清了,來人真是開封府獄卒?”
“老爺,我看清了,是開封府的獄卒,身上有腰牌。”
李光地哦了一聲站起來,在屋里來回踱步,顯得有些猶豫。
其時天下雖然已定,但清庭對漢人官員并不放心,李光地身居高位,自然凡事處處小事,怕惹火上身。他來河南半年了,除了要務(wù)很少和當(dāng)?shù)毓賳T接觸,聞聽大為奇怪。
“老爺,要不我出去讓他回去,就說老爺不在家?!?p> “不了,阿福,讓他進(jìn)來吧。”
李光地微一沉吟,吩咐道,自己和開封府素?zé)o瓜葛,他倒想看看來人有何事。
不一會兒,一名獄卒走了進(jìn)來,跪下叩拜:“小人開封府大牢獄卒趙庸拜見大人?!?p> “起來吧,來此何事?”
“回大人,這里有一封信,大人您先看看?!?p> 趙庸從懷里拿出朱怡鎬寫字的半邊衣角,遞給阿福,阿福小心翼翼地交到李光地手里。
李光地打開衣角,只見上面用黑土寫著八個字“浚直河身,直沖流沙”,下面署名關(guān)耳。
“浚直河身,直沖流沙?”
“關(guān)耳?”
“我問你,寫信的人是誰,現(xiàn)在何處,犯了何罪?”
“回大人,寫信的人姓朱,具體叫什么名字小人也不清楚,聽說是謀反的罪名,圣旨都下來了,現(xiàn)在開封府大牢,他讓小人把這封信交給大人,說……?!?p> “說什么?”
趙庸囁嚅著說:“說小人只要把信交給李大人,李大人必有……重謝?!?p> “哦”李光地看了趙庸一眼,吩咐阿福去拿些賞銀給趙庸打發(fā)他離去。
阿福回來,李光地正對著桌上的那片衣角苦苦思索。
“姓朱?”
送信的人既然身在大牢,寫這封信肯定是求救的,但是他不寫自己要求救,而是寫了“浚直河身,直沖流沙”這八個字,這八個字到底是什么意思?還署名關(guān)耳,這關(guān)耳到底是誰?
“老爺,這莫不是跟治水有關(guān)?”
阿福見自家老爺皺眉沉思,試探道。
“治水?”
李光地挑了挑眉頭,隨即自言自語道:“黃河上游坡陡流急,攜帶大量泥沙,加之平原之地排水不暢,遇到暴雨,極易造成水災(zāi),此時黃河已是懸河,隨時有潰堤之險?!?p> “治理懸河的辦法無非是加固河堤或以水力刷浚河身兩種,這寫信之人顯然是懂得如何治理懸河之法。”
“我才來河南半年,雖說此次出京治水并不是什么秘密,這在朝中也是人盡皆知之事,可是這寫信的人是身陷囹圄,卻又如何得知我在此?”
李光地也是剛來河南半年,思來想去,實在想不出來自己認(rèn)識的人里面,有叫朱關(guān)耳的。
李光地已經(jīng)解讀了信的內(nèi)容,卻仍不知寫信之人是誰。
“老爺,這人會不會是不方便說,用的化名?!卑⒏T谂赃吿嵝训?。
“對啊”李光地一拍額頭:“肯定是化名,關(guān)耳,關(guān)耳……”他嘴里念念有詞,念了幾遍,忽然似乎想到了什么,臉色頓時變了。
“老爺,您猜出來了?”
“關(guān)耳,關(guān)耳,合起來是一個鄭?!?p> 阿福聞聽,也變了臉色。
一個小小的鄭字為何會讓兩人臉色大變,這里面自然有原因。
康熙二十二年,南明在臺灣的最后一個政權(quán)鄭克塽投降清朝,宣告明朝徹底滅亡了。雖然才過去十幾年,但朝野上下對明鄭兩個字仍然諱莫如深。
李光地霍然站起來,將那卷衣角放燭臺燒了,回到桌邊,臉色沉吟不定。以他的聰明,已然猜到了寫信求救的人跟南明有關(guān)。
鄭克塽投降后清廷沒有難為他,仍然在朝做官,而獄卒說對方姓朱,那么寫信的人只能是朱家。
這可是掉腦袋的事,難怪他緊張。
老家人阿福遲疑著問道:“老爺,是……朱家?”
“噓”李光地沒有讓阿福說下去,沉吟了一會兒,說道:“阿福,馬上備車,我要到開封走一趟?!?p> “是,老爺”
阿福一邊答應(yīng),一邊趕緊出去備車。
半個時辰后,一輛馬車出了驛館向著開封府方向而去。
李光地星夜兼程,兩天后就到了開封,他沒有驚動地方官員,而是化裝成一個普通老百姓帶著家人來到天牢。
幾兩銀子塞進(jìn)去,順利地打聽到了朱怡鎬的牢房,李光地在趙庸帶領(lǐng)下來到大牢。
此時,朱怡鎬正在呼呼大睡,趙庸回來后告訴他信成功交給了李光地,他知道幾天內(nèi)李光地必來大牢,就放心地休息保存體力。
“哐哐,姓朱的,有人來看你了。”
猛烈的撞擊聲驚醒了朱怡鎬,他睜開眼,看見外面站著兩個獄卒和一個面白長須,神態(tài)威嚴(yán)的中年男子,那中年男子正在看著他。
“敲什么敲,瞎了你的狗眼,沒看見老子正在睡覺。”
朱怡鎬爬起來,揉著眼睛,罵罵咧咧說道。
趙頭沒想到平日老實的死囚會突然反抗他,反而愣了一下,年輕獄卒拿起水火棍惡狠狠地喊道:“小子,你是不是活膩了,這么對頭說話,找死。”
“死,哈哈哈,我的命只有當(dāng)今的皇帝才有資格要,你們還不配?!?p> 朱怡鎬冷笑道,外面的李光地臉上微微動容,從懷里拿出一錠銀子,沉聲道:“兩位,我與這位有幾句話說,這點銀子給二位喝茶,您二位幫忙受累?!?p> “哎呦,李大人,這可使不得啊?!?p> 趙頭剛才被朱怡鎬弄得愣了,反應(yīng)過來正要發(fā)淫威,看見白花花的銀子,頓時眉開眼笑和年輕獄卒對視一眼,接過銀子美滋滋的走了。
頓時,牢房里一下子安靜下來了。
朱怡鎬和李光地四目相對,過了一刻,朱怡鎬叫道:“李大人能來大牢,朱某萬分感謝,請受朱某一拜?!?p> 當(dāng)即彎腰行了一禮。
李光地目光灼灼,看著他問道:“你是……朱……?”
“前明益王朱慈炲之孫朱怡鎬?!?p> “哦”李光地頓時倒吸一口涼氣,他迅速掃了一眼周圍,往前走進(jìn)一步,沉聲道:“你是朱明后裔?”
“正是朱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