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方才忘記與你說,”宣成帝笑了笑,“孫院判給你診過脈,”他溫柔地看著顧清玥的臉色漸漸蒼白如雪,嘴唇也在微微的顫抖,繼續(xù)往下說道,“太醫(yī)道你氣血不足,才會整日的生病,為你開了些調理氣血的藥物?!?p> 他修長的手指劃過她白皙的面頰,見她因他的話神色怔怔,連躲開也忘了,頓了頓,又柔聲道:“宮人正在廊下煎藥,待會把服上藥,明早睡起便會好上很多?!?p> 宣成帝的話令顧清玥的唇也瞬間失了血色,她現在已不再心存僥幸,宣成帝應已發(fā)現了她身體的異常,或許他早就知道她有孕在身,如今正好順水推舟,不露痕跡地除去她腹中的小小生命。
“我一向不愛吃藥,”思及此,顧清玥勉強擠出一絲微笑,對宣成帝道:“現下覺得已經好多了,都說是藥三分毒,就不用了罷?!?p> 見她事到臨頭還如此嘴硬,宣成帝怒極反笑,他輕輕摩挲著手下吹彈可破的肌膚,聲音里帶著幾分笑意:“清玥,朕的心意,你可明白?”
顧清玥抿緊了唇,扭頭避開了他的手。
“清玥,你知道,你逃不開朕的,這是你我的命運,糾纏在一起,至死方休?!彼皣@道,“你是朕第一個傾心喜歡的女子,朕思來想去,怎么也不忍心逼迫你,朕想要你心甘情愿。”他的手輕輕點在她的心口,“朕可以等你,但是,這段日子,你總得養(yǎng)好身子?!彼p描淡寫地說著驚世駭俗的話,“才好為朕生兒育女?!?p> “你瘋了?”顧清玥霍然轉頭,難以置信地看著宣成帝。他在想什么呢?一步步試探她的底線,若要她一人沉淪也就罷了,他可曾想過,他們倆若有了孩子,這孩子的身份該是多么尷尬?或者,他只是隨口說說,嚇嚇她而已,他不是中了太后下的毒么?
宣成帝目光微微一頓,旋即笑容更加深刻:“前朝德宗的皇后便是二嫁之身,再往前,南陳后主的寵妃亦是他父親的小儀,在傾心愛戀之前,這些世俗之規(guī),又值得什么呢?”
要怎樣說服宣成帝去相信,即便他救過她,救過陸瀾,她心中有感激之情,卻不等于男女之愛,這不僅是基于世俗的觀念,更是她不愿勉強自己的心意。
殿門被輕輕的推開。
“請皇上示下,藥已經熬好了,是否現在呈上來?”李連稟道。
“可。”宣成帝淡淡道,眼神掠過顧清玥泛白的指尖。
有輕盈的人影姍姍而來,一個素手勾起簾幔,一個端著藥碗盈盈跪下:“請娘娘用藥?!笔莾蓚€宮裝打扮的女子,跪著的那個肌膚微豐,未語含笑,觀之可親,打簾的那個苗條俏麗,眼波靈動,但顧清玥都很是眼生,她想起以前宣成帝情場浪子的名聲,倒也不奇怪他身旁的女子都貌美如花,只是原來那些舊人都不知去了何處。這也讓她再次意識到:屬于她和陸瀾的歲月,真真切切已成了過往,而她,如今不能再依賴別人,來保護自己和允衡。
宣成帝接過藥碗:“朕來喂你?!彼麚]了揮手,兩個美人便無聲無息地退下。宣成帝一邊徐徐攪著碗中的藥,一邊輕輕吹著熱氣,熱氣升騰中,苦澀的氣味直沖鼻尖,顧清玥只覺胸口一陣濁氣往上翻涌,即便抿緊了唇也無濟于事,下一瞬間,她忙推開宣成帝送到唇邊的匙羹,藥灑了一地,她伏在床邊干嘔起來,她一天為允衡焦慮,幾乎滴水未進,胃里難受到翻江倒海,用盡全身的力氣卻什么也吐不出來,反而憋得淚珠盈眶,氣喘吁吁。
見她如此狼狽,宣成帝把藥碗放在一旁的小幾上,伸手為她輕輕拍著后背,語氣不急不徐:“你這樣子,怎么與姚妃懷孕時有些相似?”
一輪難熬的折磨過去,顧清玥伏在床邊大口喘氣,待到呼吸漸漸平復,她才起身倚在床欄上,秀長的眉輕輕挑起:“皇上何必明知故問呢?”她雖不想在與宣成帝的對峙中失了氣勢,奈何現在淚光點點,語氣虛弱,瞧著倒是說不出的可憐。
“朕想聽你說?!毙傻鄣捻庥纳?,似要看盡她的心里。
“這話可笑了?!邦櫱瀚h捂著嘴,壓抑著唇齒間揮之不去的惡心感,原來懷孕是這樣辛苦的事情,“我既不是皇上的妃嬪,懷的也不是皇上的孩子,做甚么要說與皇上知曉?況且院判既然為我診了脈,必定早就稟報了皇上。”
“這么多年來,你每每對著朕,還是這般伶牙俐齒。”宣成帝并沒有因她的冷言冷語兒生氣,反而靠近了她,輕笑道:“朕倒也沒有為你的隱瞞而生氣,朕好奇的是,”他貼近她的耳畔,如耳鬢廝磨般親密,“皇兄身體這般弱,你們是怎么........”
“不過,如此這般,這個孩子也是留不住了,正好,朕也不喜眼見著你為別的男人生孩子,哪怕他已經長眠于地下?!?p> “無恥!”因他的輕佻話語,顧清玥臉頰霍然羞紅,怒斥道,然而,卻在聽到他最后的話語時,驚慌失色:“陸澤,你不能這樣!”因知道宣成帝一旦下定了決心,便會做到,她明眸里終是閃過一絲惶恐?!斑@是先帝的孩子啊!”想起陸瀾,想到陸瀾生前曾盼望著她們再有個孩子,想到這個孩子注定永遠也見不到自己的親生父親,她不禁悲從中來,忍不住潸然淚下。
“陸澤,你如今既有嬌妻,又有美妾,待得今春選秀,滿京城的名門淑女無不以中選為榮,你要什么樣的女子沒有???”顧清玥真是被宣成帝折磨得萬念俱灰,她絕望地喊道:“你耿耿于懷于我忘記了你,是不是只有我死,這份恨意才能消除,你才能放過我!”
“你干脆......殺了我吧!也好過被你折磨一輩子?!?p> “朕怎么忍心呢?”宣成帝的手指抿過她滿臉的淚光,柔聲道:“無論你怎樣冷待朕,忘記朕,欺瞞朕,朕心里,都待你始終如一?!?p> “只是朕也煩惱,該拿如今的你怎么辦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