繁花灼灼,春夜深深,意識卻迷離如夢,不知是真是幻。
少女如水明眸閃過一絲慌亂......
“那不是我?!鳖櫱瀚h不覺退后了一步,后背抵上漢白玉欄桿上浮凸的雕刻,痛感襲來,她的眼神漸漸清明:“那不是我?!?p> 宣成帝的目中閃過異彩,他近前一步,急急問道:“清玥,你記起從前來了,是嗎?”
早年他曾經(jīng)私下問過沈?qū)挘浺话Y該如何治療,畢竟宮中太醫(yī)均束手無策,沈?qū)挼来税Y無法可解,只能靜待契機,他難掩失望:“可會一直如此?”沈?qū)捯馕渡铋L:“也不是無法可想,在同樣的情形,重現(xiàn)曾經(jīng)的往事,或可刺激腦中記憶重現(xiàn),只是,這也許需要很長的時間,不過,精誠所至,金石為開。”
他心中狂喜,今夜,非他有意為之,然而,卻無心插柳柳成蔭。
顧清玥忽然意識到自己犯了一個錯誤。是月色下迷離的氣氛、宣成帝罕見的平和,讓她放松了警惕。女人,總是容易沉醉在情調(diào)和氛圍中。她忘記了身旁的這個人,不是一腔熱血的純真少年,而是手握天下權(quán)柄、最善洞察人心的帝王。
她能憶起什么呢?不過是原主殘存的記憶罷了,終究他們不是一個人。然而,方才她那一瞬的迷亂和猶豫,讓這段原本剪不斷理還亂的關(guān)系更加凌亂......
“頭痛......”顧清玥呻吟了一聲,臉上亦浮現(xiàn)痛苦茫然之色。
宣成帝曾聽沈?qū)捳f起過,初初恢復(fù)記憶時,會有一個混亂的時期,他忙把顧清玥打橫抱起,邊往內(nèi)室走邊柔聲安慰道:“覺得累就別想了。”
“睡吧,明日一早起來,什么都好了。”顧清玥其實原本并無困意,只是想借此逃避宣成帝的追問,然而在宣成帝溫柔安撫的聲音里,腦中一團亂麻的她,不知不覺睡了過去。是以,她沒有聽到李連急匆匆進了寢宮,隔著屏風,壓低了聲音稟道:“皇上,西北有緊急軍報.......”
宣成帝抬手止住,今夜,失而復(fù)得的驚喜令他難以置信,他眸色復(fù)雜,凝望著顧清玥恬靜的睡顏,指腹撫平她睡夢中依然微蹙的眉心,低低道:“朕的玥兒,快回來了?!?p> 他放下簾幔,待走出內(nèi)室時,又是那個溫和含笑,卻心思莫測的年輕帝王了。他修長的手指不急不徐地系著龍袍上的盤扣,聲音清冷,吩咐道:“照顧好你們娘娘,明日一早,沈老先生會來看診?!彪S后,才對李連道:“邊走邊說。”
翠袖與素綾相視一眼,與宮人一起跪送了宣成帝??粗歉叽蟮谋秤皾u漸遠去,兩人才起身,翠袖先進了寢殿,在見到顧清玥安然酣睡后,她輕舒了口氣,低聲對素綾道:“適才聽李公公提到了西北,咱們國公爺如今不是正在西北?”素綾亦是皺眉:“事關(guān)朝政,后宮如何打探?且娘娘如今身子才好了一些?!彼肓艘凰?,道:“待夫人進宮,或許會與娘娘說起,咱們也可以私下問問素荷姐姐。”素荷是沈氏的心腹丫鬟,為人妥帖細致,沈氏每回進宮,是必帶著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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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qū)捜缃褚咽锹度A宮的??汀?p> 顧清玥一向待他客氣有禮,然而今日卻有些反常,直到茶續(xù)了兩遍,沈?qū)挷怕牭靡魂嚰毤毜沫h(huán)佩叮咚,顧清玥姍姍來遲。
他看了一眼顧清玥,不禁一怔:“娘娘因何如此憔悴?”顧清玥面色蒼白,眼下微青,顯見得昨晚沒有睡好。
想到他來露華宮之前宣成帝的叮囑,沈?qū)捫南耄傻蹜?yīng)不是不知輕重的縱欲之人,何況顧清玥如今的身體狀況.......他神色嚴肅:“在下給娘娘把一下脈?!?p> 素綾在旁,為顧清玥挽上袖子,露出一截皓腕,又覆上雪白的帕子,沈?qū)挼氖种复钌先?,閉目凝神半晌,才緩緩道:“胎兒無事,只是娘娘心緒波動,起伏不定?!彼o了靜,問道:“娘娘昨日是遇到什么事情了嗎?”因他每隔一日來露華宮請脈,對顧清玥的身體狀況了如指掌,前日診脈時尚未如此。
聽到寶寶無恙,顧清玥先松了口氣,卻又皺眉,因昨夜她雖是睡著,可又感覺整個人是清醒的,如旁觀者般看著一幕幕夢境交織,如電影般在眼前展現(xiàn)......
陳設(shè)華美的內(nèi)室里,雍容美麗的婦人滿面憂慮,對眼前高大的男子道:“密嬪娘娘前些日子還與我說,要請旨為玥兒和阿澤賜婚,如今,怎是下了這樣一道旨意!不會是弄錯了罷?”男子眉目深斂,沉聲道:“這如何會弄錯?”他在那美麗的婦人身旁坐下,輕按著她的雙肩,道:“雷霆雨怒,皆是君恩。圣心如此,我顧家只能遵旨?!?p> “從前的事,便不要再提了,府中的下人,也該約束一下口舌了?!?p> 婦人幽幽嘆了口氣,眉目間的憂慮之色未減半分。男子溫聲安慰:“夫人無需為玥兒擔憂,她自幼聰明冷靜,又識大體,顧大局,不輸于世間男兒,莫說太子妃,便是未來的皇后之位,我顧家的女兒,也是能當?shù)钠鸬摹!?p> ......
夢境一轉(zhuǎn),春光正濃,一個少女獨坐于秋千之上,神情悵惘,任春風吹過,枝頭杏花落了一身,有一窈窕少婦遙遙而來,眉間隱有焦急之色,見到少女眼前一亮,溫聲笑道:“找了你半日,不想你在這里?!彼龜堉倥募?,親密坐在她身旁,問道:“玥兒在想什么呢?”
少女轉(zhuǎn)過頭來,拍了拍少婦的手,道:“害嫂嫂為我擔心了?!彼诡佉恍?,又嘆口氣道:“只是舍不得父親母親,哥哥嫂嫂,還有子鈺罷了。”
“宮中規(guī)矩大,以后也不能?;丶铱赐銈兞恕!?p> 少婦定定看了她半晌,見她眉目間似單純只為將要離家一事煩惱,心中不知是寬慰還是難過,柔聲道:“父親和家父都道,太子殿下雖不茍言笑,實則為人溫和沉穩(wěn),是可以托付終身的良人?!?p> “嗯,我也是這么想的,良人如此,是玥兒之幸?!彼浇菑潖?,笑得明媚動人,似對這樁婚事充滿了向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