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論杜寶儀如何刁難,沐鏡清總是三言兩語,便能讓杜寶儀氣的直跳腳。如同今日縣令夫人壽宴上一樣,總之不會叫她討得半點便宜。
喬玉嬋不禁咂舌,杜寶儀的脾氣,她們唯有敬而遠(yuǎn)之。這位縣主看起來與世無爭的樣子,沒想到竟能制得住她。忍不住感嘆道,
“這才是鹵水點豆腐,一物降一物啊。”
宴席進(jìn)行到一半,下人忽然來報,縣令大人回府了。
眾官眷們紛紛起身到屏風(fēng)后暫避。
隔著屏風(fēng),只看到隱隱約約幾個身著官服的男子,也聽不清說的什么。只是縣令夫人的語調(diào)越來越低,廳內(nèi)的氣氛逐漸凝重。
喬玉嬋悄悄望了徐夫人一眼,只見她纖眉緊蹙,想來定是出了什么大事。
過了片刻,縣令大人匆匆離去,秦夫人命人撤下屏風(fēng),苦笑著嘆了口氣,無奈道,
“對不住了各位,今日的宴席,只能到此為止了。”
徐夫人面色肅然,上前問道,
“可是朝中出了大事?”
秦氏點了點頭。
“京城傳來邸報,太子殿下,薨了?!?p> 廳內(nèi)鴉雀無聲,外面日頭正好,喬玉嬋只覺得涼颼颼的,還不明白太子薨逝意味著什么。
*
沐鏡清戴著帷帽,剛從金縷閣出來,便聽到街上官差鳴鑼的聲音,并未太在意。路過告示欄,遠(yuǎn)遠(yuǎn)的見圍了許多人,便繞了一條小路走。
她從來不去湊這人多的熱鬧,一是不喜,二是不能。
只是今日出的告令似乎格外不同,街頭巷尾都在議論。她再無心,也擋不住聲音要傳進(jìn)耳朵里去。
回到家中,關(guān)上門,才真正隔絕了外面的議論紛紛。
這是一個四四方方的小院子,只有她們母女二人同一個老嬤嬤居住在此處。
她徒有一個涂山縣主的封號,卻從未見過來自朝廷的俸祿食邑,因此對身著官服的官差從無好感。
這個封號對她來說,只是一個累贅,一個父親留給她的,甩不掉扔不掉的虛名。
她寧愿做一個無官無爵的白丁之女,也好過如今這樣??墒怯钟惺裁崔k法呢?只能把這日子,一天一天的過下去。
聽到關(guān)門的聲音,有人拄著拐杖從內(nèi)室摸索著出來。
母親臥病在床,唯有梁嬤嬤在。
“是阿清回來了嗎?”
沐鏡清迎了上去,
“是我。”
“嬤嬤腿腳不便,還是不要隨意走動了,當(dāng)心摔著。我不在家,連個扶您起來的人都沒有?!?p> 梁嬤嬤年過六旬,絲發(fā)皆白,除了腿腳不好,精神頭卻好得很,樂呵呵回答道,
“那我老婆子索性就不起來了,坐在地上等我們阿清回家?!?p> 沐鏡清摘下帷帽,將她攙扶進(jìn)室內(nèi)。
“今日外頭出了什么新鮮事嗎,我老婆子在院子里,都聽到熱鬧了?!?p> 沐鏡清站在梁嬤嬤身后,開始為她捏肩膀。
“旁的也沒什么事?!?p> 梁嬤嬤依然笑呵呵的。
“好像說是京城的邸報,太子沒了?!?p> 梁嬤嬤的笑容凝固在了臉上。
只是沐鏡清立在她背后,并沒有看到她神色的變化。
她并不覺得這件事情和自己有什么關(guān)系。
沐鏡清接著問道,
“母親今日怎么樣,午飯用的多嗎?”
梁嬤嬤忽然緊緊地抓住了她的手,十分激動,
“沒了,沒了是什么意思?”
沐鏡清有些不解,還是耐心回答道,
“沒了,就是薨了。外頭的人說,薨了,就是死了的意思?!?p> 沐鏡清自幼隨母親和梁嬤嬤長大,梁嬤嬤就如同她的祖母一樣。
梁嬤嬤抓著她的那只手更加用力了,忽然又放聲大笑起來。
沐鏡清覺得梁嬤嬤今日奇怪的很。
“嬤嬤你怎么笑了,外頭的官差說,太子薨逝,百姓要服國喪一年,不能婚嫁,不能宴飲舞樂?!?p> 梁嬤嬤掙扎著站了起來,用力撐著拐杖,望著窗外的日頭,忽然落了淚。
“老婆子還以為,今生今世都等不到這一天了,沒想到啊,上天垂憐,老天開眼??!”
說著,竟跪了下去,不住的磕頭。
沐鏡清有些不知所措。
她怎么都攔不住,實在不知該如何是好,只能去求助母親。
這個臥病在床多年的女人面色蒼白,但鬢發(fā)梳的十分緊致,絲毫不亂。雖然多年未在眾人面前出現(xiàn)過,但從眉眼上看,仍然能夠看出是個風(fēng)韻猶存的美人。
她的病情時好時壞。好的時候,還能到院子里走動,吹吹風(fēng)曬曬太陽。冬日里便不敢輕易出門,如今天氣漸暖,才能偶爾到院子里坐坐。
“母親,梁嬤嬤不知道怎么,忽然就跪在地上磕頭,我攔都攔不住?!?p> 沐鏡清急匆匆的到了母親的臥房,試圖向母親解釋剛才發(fā)生的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