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祥走到安格尼斯的房間前。門沒有鎖,還漏著一條縫。
房間里沒有開燈,靜悄悄的。
賀祥敲了敲門,推開門走了進去,然后打開了燈。
他看見安格尼斯正坐在床上,雙手抱著腿,頭埋在雙腿之間。
賀祥走了過去,坐在了她的床邊。
過了許久,兩個人都沒有說話。
“我知道,你現(xiàn)在很難受。我能理解你現(xiàn)在的心情?!辟R祥突然開口了。
安格尼斯還是沒有說話,也沒有動。
“聽著,我明白,我知道,無論我現(xiàn)在說些什么,都沒有辦法讓你好受起來。畢竟悲痛是實實在在存在的。但是我還是想你知道,除了潘尼沃斯,我也還在你的身邊?!辟R祥把手在她的肩膀上放了一會兒,然后收了回來。兩個人就這樣,坐著不動,誰也沒有說話。
“為什么?!卑哺衲崴雇蝗婚_口了。
她的聲音微弱而又顫抖。
“什么?”賀祥轉(zhuǎn)過身來看著她。
“為什么,非得是他們?!卑哺衲崴固痤^來看著賀祥。她臉上的剩下的妝已經(jīng)完全花掉了,留下的只有淚痕。她的眼神有些模糊不清。
賀祥沉默了,沒有說話。
“為什么!非得是他們?。?!”安格尼斯突然爆發(fā)了,用雙手不停地捶打賀祥的肩膀。
“為什么!為什么??!”安格尼斯發(fā)瘋似地吼叫著。
賀祥也坐上了床,緊緊地抱住安格尼斯。
安格尼斯蜷縮在賀祥的懷中,痛哭著。
“他們一定還沒事的對吧?!卑哺衲崴钩槠f道,聲音十分顫抖,“一定是他們在跟我開玩笑而已?!?p> 賀祥沒有說話。
“一定是的?!卑哺衲崴褂终f了一遍,聲音更加顫抖了。接著,她又猛地哭了起來,呼吸也變得不順暢了。
賀祥拍了拍她的肩膀,說道:“我還在呢?!?p> 漸漸的,安格尼斯平緩了下來,就這么安靜的躺在賀祥懷里。
“你是不是,明天也要走了。”過了一會兒,安格尼斯突然說道。
賀祥沉默了一會兒。
“不,我不走了?!?p> 賀祥往后面一靠,頂著墻壁。
兩個人就這樣保持著這個姿勢,直到了天亮。臨到天亮時,安格尼斯才由于經(jīng)不住疲憊終于睡著了。賀祥卻一直睜著眼睛,盯著天花板,看著吊燈和墻上的圖案在想些什么。
德萊特市警局的停尸房內(nèi),德洛爾先生和德洛爾夫人正安靜地躺在那里。他們的身上蓋著白布,只有臉露了出來。他們此時的神情看著很安詳。
安格尼斯穿著一身黑色的禮服,頭頂還戴著一頂黑色的帽子。賀祥和潘尼沃斯正站在她的旁邊。
“我想。”潘尼沃斯的聲音有些哽咽,但仍然強行保持著微笑,“我想,老爺和夫人,現(xiàn)在在主那里,一定過得很好吧。畢竟,他們都是那么好的人?!?p> 安格尼斯點了點頭,然后用手抹去了眼角的淚水。她走到德洛爾先生和夫人的遺體旁,俯下身來,在他們的臉頰上分別親吻了一下。安格尼斯直起身來,用手抹了抹臉上滑下的淚水,小聲說道:“我愛你們?!?p> “小姐,我現(xiàn)在就去辦手續(xù),然后把老爺和夫人先接回去,然后立刻去操辦葬禮的事情?!迸四嵛炙固统鲆粡埵峙敛亮瞬裂劢?。
“辛苦你了,潘尼。”安格尼斯朝潘尼沃斯點了點頭。
潘尼沃斯朝兩人鞠了一躬,然后走出了停尸房。
“我記得應該是我十歲的時候吧”安格尼斯看著她父母的遺體說道,“那會兒我的祖父去世了?!?p> “我當時很疑惑,我不知道去世了是什么意思。我很好奇,一個人離開了是什么意思,然后他又去了哪里呢?”
“在葬禮上的時候,我看見祖父很安詳?shù)靥稍诠撞睦?,我以為他就只是在那里睡著了而已。我拍著他,我說,爺爺,醒醒,醒醒?!?p> “當我嘗試了好久也沒把他叫醒的時候,我終于懂了,我也哭了,我趴在他的棺材旁邊哭了好久。”
“當時我哭著問爸爸媽媽,我問他們是不是有一天他們也會離開我。當時他們笑著對我說不會的,他們會一直在我身邊。”
“隨著我后來慢慢長大,我對死亡這個事情也有了概念。我也明白,的的確確會有一天,我的父母都會離開我。他們也會生老病死?!?p> 安格尼斯沉默了一小會兒,然后接著說道。
“只是我沒想到會是今天罷了?!?p> “給?!辟R祥拿出一張手帕遞給了安格尼斯。
安格尼斯接過手帕,擦了擦眼角流出的眼淚。
“我們走吧?!卑哺衲崴箾_賀祥笑了笑——她的笑容里有著遮掩不住的悲傷,“謝謝你,今天能陪我一起來。我們走吧。”
賀祥點了點頭,扶著安格尼斯走出了停尸房。
潘尼沃斯這會兒也正好趕了回來。
“賀祥先生,麻煩你先帶小姐回去吧,這里我來處理?!迸四嵛炙箤R祥說道。
賀祥點了點頭,然后說道:“辛苦你了?!?p> 停尸房在地下一層。
賀祥扶著安格尼斯朝電梯走去。
電梯旁的吸煙區(qū),有兩個警探模樣的人正在抽煙。其中一個人的目光看向了兩人,他的搭檔注意到了之后趕緊示意讓他不要亂看。
賀祥注意到那兩個警探正是昨晚在安格尼斯家門前的那兩位。
賀祥按下了電梯按鈕,沒過多久電梯就到了。
賀祥把安格尼斯送進了電梯,但自己卻沒有要進去的意思。
安格尼斯看著他。
賀祥說道:“你先上去等我一會兒,我有點事要去打聽一下?!?p> 安格尼斯點了點頭,按下了關門的按鈕。
賀祥轉(zhuǎn)過身來,朝那兩個警探走去。
“還有煙嗎,警官?”賀祥走到兩人面前問道。
兩個警探身高都差不多,其中一個是留著光頭的黑人,另外一個是看上去年紀稍長一點,留著胡子的白發(fā)白人。
黑人警探看了看賀祥,然后從包里拿出了一包煙,抽出一支拿給賀祥。
“感謝。”賀祥接過煙放進嘴里,然后伸出食指。
接著,火光一閃,賀祥吐出一口煙來。
“酷啊?!焙谌司劫潎@道,然后伸出手來“我是安德森,你就是德洛爾先生家的客人吧。”
“海伍德?!绷硪晃话兹司揭舱f出了自己的名字。但他并沒有看向賀祥,表情顯得有些不屑。
“賀祥?!辟R祥伸出手來跟安德森握了握手。
“我這會兒過來是想問一問你們關于昨晚德洛爾先生和德洛爾夫人遇害案件的一些情況的??梢月闊┠銈兏嬖V我一下嗎?”賀祥笑著看著兩人。
安德森和海伍德相互看了看。
“警察們已經(jīng)在找兇手了。另外,雖然我不知道你是什么來頭?!焙N榈抡f話了,“但是我勸你,這件事情最好不要去管?!?p> 賀祥緊緊盯著海伍德。
“裝著價格不菲的義肢還和德洛爾小姐搞在一起,我想你也應該是個有背景的人?!焙N榈鲁榱丝跓煟缓髮⑵渫鲁?,嘆了口氣,接著說道,“但我真的勸你不要去查。我知道,你無非是想在德洛爾小姐面前展現(xiàn)個什么所謂的英雄氣概來討她歡心。但是要是賠上性命可就不值了,年輕人?!?p> 賀祥的神情變得嚴肅起來。
事情有些不對頭了。
“你放心好了?!辟R祥對著兩人笑了笑,“不用擔心我的性命問題的。”
賀祥的笑容里透露著威脅——他的臉上很少會出現(xiàn)這樣的神態(tài)。