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半夜聞老爺
當(dāng)回到永明坊,天還未黑,六百聲閉門鼓才剛剛響起。
楊懲惡已經(jīng)賣餅歸來,金鳳正做著飯。
正是晚飯時間,整個長安城各坊市遍布裊裊炊煙,一派祥和。
楊善進(jìn)屋,將裝銀子的布袋重重放在地上,惡趣味似的:
“我餓了,飯菜怎得還沒做好?!?p> 他如此,當(dāng)真出乎所料,懲惡觀他,如視傻子般,心中還在想:
二郎這是受了什么刺激?
出于對這弟弟的疼愛,懲惡先讓他坐下,安慰一句馬上就好。
金鳳可就不愿意了,本就對楊善心有怨氣,又見他如此,狠了狠心,往菜里多放了幾大勺子鹽。
吃!
我讓你吃!
片刻后,潘金鳳端著菜上桌,把盤子摔在桌子上。
兩菜一湯,皆是家常菜,色香味俱無,看著就沒有食欲。
楊善也不欲多說,等幾人都坐下,自顧自的吃了起來。
一筷子菜放在嘴里,又咸又苦的味道沖擊口腔,害的他差點噴了出來。
“這怎么吃,也太咸了些?!?p> 楊善抱怨,絕對是打擊報復(fù)!
“官家人,自然嘴刁的很,我這尋常婦道人家,做的飯菜實難滿足你胃口,若吃不下,自可以去吃好的?!?p> 金鳳冷嘲熱諷,楊善不在意。
慢悠悠的拿出幾錠銀子,淡然開口:
“有這白物,去哪里還吃不上一口可口的飯菜?”
金鳳頗意外,沒成想,他竟有如此多的錢:
“那你自可去,又無人攔你?!?p> 冷哼一聲,心中默念:當(dāng)真是個白眼狼。
楊善不動聲色,忽的把布袋提了起來,放在飯桌之上。
點點白銀放光輝,隨燭光搖曳。
金鳳見此,猛地變了臉,算是不可置信。
接著一口一個二郎叫的親,全然沒有方才的冷嘲熱諷,尖酸刻薄。
看來,維系感情的最好東西,還是銀子。
至于菜,自然是不用多說。
將原本的飯菜撤下,不消多時,再端來,已經(jīng)變了模樣。
有雞有鴨,有魚有肉。
金鳳還捧來一壇好酒:
“今天你們哥倆好好喝幾杯?!?p> 惡懲卻不如她一般,目中有擔(dān)憂:
“二郎如何來的如此之多銀兩?”
欣喜是欣喜,但楊善的俸祿他并非不知,怕是攢上數(shù)十年,都不會有如此之?dāng)?shù)。
莫不是……
“二郎聽我言,我早就同你說過,人生在世,善字當(dāng)先,莫要用那黑心錢?!?p> 楊懲惡詞句凌厲了許多,他以為,這錢財是楊善貪污所得。
想到這,金鳳也冷靜下來,盯著楊善,頗有些含辛茹苦之意:
“此話本不應(yīng)我說,但應(yīng)該聽你哥哥的話,那壞了良心的事,可萬萬做不得。”
聽如此叮嚀,楊善心中竟生出溫馨來。
“叔叔,你一直同我講,做官切不可貪贓枉法,你是忘了不成?”
悠悠也學(xué)著大人模樣,頗有指責(zé)意。
那古靈精怪的神情,看了使人忍俊不禁。
體會著以前從未有過的親情的感覺,楊善嘴角,不自覺的露出一抹笑容。
有個哥哥,還當(dāng)真不錯。
“你還能笑得出?!?p> 懲惡嚴(yán)厲,此刻,他扮演的是嚴(yán)父角色。
長兄如父,他此為,并無過錯。
“不管你這錢財是從何而來,明日給我送還回去,我們楊家,還沒出過貪官污吏?!?p> 金鳳聽了,盯著布袋中的銀子看了幾眼,終也沒說出反駁懲惡之話。
“這是圣人所賞,難不成,我還要還給圣人去?”
楊善嘀咕,雖聲不大,卻也能落得眾人耳。
“圣……圣人?”
懲惡同金鳳對視一眼,目中盡是驚駭神色。
應(yīng)該是聽錯了,他懷疑自己的耳朵。
圣人,對他們這般平頭老百姓而言,那是在云端之上,根本就難以有接觸的機會。
“不錯,就是圣人?!?p> 楊善再重復(fù),接著把信國公之事,同兩人說明。
一邊聽著,懲惡逐漸變了臉。
笑容燦爛,如沐春風(fēng),還不住的點頭。
等楊善將事情講完,懲惡終于得了發(fā)言的機會:
“二郎當(dāng)真是有大出息,爹娘要是知道了,定然是萬般欣喜,這是祖上的陰德!”
觀懲惡,爹娘如何尚不知,他卻是幾十年都比不過今日高興。
這是發(fā)自內(nèi)心的欣喜。
“善,大善,我就說,我家二郎有大出息,可不怎么,得了圣人的獎賞,這輩子還能花的上圣人賞的錢,我這個當(dāng)哥哥的都跟著榮幸嘞!”
此話,他是同潘金鳳言,嘮嘮叨叨,喋喋不休。
但罕見的,金鳳竟然沒反駁。
拿起酒,兩人各斟一碗,雖不如那杏花酒醇美,卻也有一種特殊的韻味。
懲惡雙眼汪汪,激動心情難以平復(fù)。
這錢啊,對他來說,更像是一種榮耀。
來自弟弟的榮耀。
這頓飯,一直持續(xù)了許久,直到亥時初,大約摸將近十一點。
燭光搖曳下,窗紙上映出兄弟倆的模樣,正如小時候一般。
悠悠當(dāng)然也跟著高興,雖然年幼,卻也能感覺到,從今日起,這家中,或許與之前要不一樣了。
是好的變化。
小孩子熬不得夜,早早的睡去,但是金鳳一直陪同,直到這酒宴結(jié)束。
這期間,她目光流轉(zhuǎn),時而在懲惡身上停留,嘴角的笑容,幾乎掩飾不住。
當(dāng)真是,好久沒見他這么高興了。
懲惡的酒力,與楊善當(dāng)然沒辦法相比,終醉倒在了酒桌之上。
楊善同金鳳一起,將他扶到床上,這才告辭而去,臨行前,他還聽見懲惡口中嘀咕:
二郎大材也。
出門去,對月吐了一口酒氣,意識逐漸變得清明。
以他如此皮骨后境的實力,就算是喝上三斤,也不會有絲毫醉意。
方才,不過是他裝醉而已,若不然,怎能痛快。
拍了拍衣服,無灰塵,卻震落了一身疲憊。
推門進(jìn)西屋,見戴秀云正立在中間。
見楊善,她行禮,朱唇輕啟,輕聲溫和言一句:
“老爺?!?p> 原本還好,這一聲之后,氣氛猛地變得曖昧起來,空氣中,似乎有一種莫名的酸味。
醉眼看人間,山河皆壯麗,此時的戴秀云,竟頗有幾分姿色。
確也是如此,吸收了三分黑氣后,秀云看起來與尋常女子也無多大區(qū)別。
她為國公之女,雖不敢說傾國傾城,卻也是上等姿色。
再加盈盈一跪,竟激起了楊善心中的那一抹不堪言的想法。
秀云當(dāng)然也有所察覺,面上露出幾分羞色。
緩緩起身,盈盈一握之腰如弱柳。
看事情發(fā)展的趨勢,卻是向著不可描述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