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敏慢步至桌前,正要拿起毒酒之際,先生伸手阻攔。
林南星見狀,問道:“怎么,反悔了?”
“不,這酒我來喝。”
“先生你不能喝,你不能拿自己……?!?p> “阿敏,這么快就忘了我剛才跟你說過什么了嗎?”先生打斷道。
文敏牙口吐出一個“我”字后再無下文。
“這跟我們的約定不一樣?!绷帜闲遣粣偟馈?p> “徒之錯,師之惰。她今日鑄成大錯,是我監(jiān)管不嚴之過,理應由我代其受罰?!?p> “這……”林南星猶豫許久,開口道:“好,我佩服先生高義,只是你修為極高,若由你代喝,恐怕不太公平吧?!?p> 先生伸出三指,“三杯。”
“爽快,一言為定?!?p> “一言為定?!闭f罷,先生把酒杯遞至嘴邊,仰頭飲下。隨即第二杯、第三杯相繼入喉。
先生放下酒杯,輕聲道:“可以了吧?!?p> “很好,”林南星點了點頭,“接下來就看你能不能走完七步,請。”
先生邁開細小步伐,一步,一步走下去。
每走一步,輕微的腳步聲都狠狠敲在文敏心頭,當邁完第六步要邁出第七步時,文敏的心瞬間提到了嗓子眼,目光死死盯著先生的腳。
先生邁開第七步步伐,卻一直沒有落腳,現(xiàn)場緊張的氛圍在這一刻提到頂點,連一直坐著的林家老太也撐著龍頭杖站起身來。
祠堂內(nèi)一片死寂,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灰白袍人兒身上。不管他們是抱著何種心態(tài),懷著何等目的,又是否與之件事有干系,在這一刻,他們的關注點只有一個,眼前之人能不能安然無恙走完這第七步。
終于,先生落下了那一腳,走完七步。
文敏看著先生無恙踏完七步,心中大喜。
林謙看著先生走完七步,懸著的心總算放下了,心想這事終于結(jié)束了。
林家老太見先生走過七步安然如故,一下子癱坐在椅上,手中的拐杖咣當一聲掉在地面。
林南星見先生服了七步紅走完七步安然無損,心中不經(jīng)暗道:這人竟然能抵住七步紅的劇毒,難道他的修為已突破圣境,踏入那幾千年未曾有人踏入的天境了嗎?如此說來,眼前之人是萬萬惹不得的。他對先生的態(tài)度由開始的忌憚轉(zhuǎn)向恐懼。
“現(xiàn)在我們可以離開了吧?!毕壬_口打破死寂。
林謙見林南星半天不說話,上前問道:“林家主難道想說話不算話?”
“我的話自然算數(shù),你們可以離開了?!绷帜闲遣桓实?。
“林家主,告辭了。阿敏,我們走?!毕壬f完,緩緩邁開步伐,往祠堂大門走去。文敏見狀,連忙跟了上去。
“林家主,謙也告辭了?!绷种t辭別道。
“林院長不多留片刻?”
“不了,學院尚有事要忙。況且林家主還要忙活令郎喪事,就不打擾了。出殯之日,謙再來上柱香。”林謙說完,轉(zhuǎn)身離開。
望著他們?nèi)穗x去的背影,墨衣問道:“老爺,這事就這么算了?”
“不然還能怎樣?我畢竟有言在先,如若反爾,傳出去必為天下人恥笑。而且那人喝了三杯七步紅,不見異樣,這通天修為不是我們能招架住的?!绷帜闲且荒槦o奈道。
“身為一方霸主卻不能為自己兒子報仇,傳出去就不怕被外人恥笑?作為一家之主卻不能為自己族人雪恨,就不怕在家族里威嚴掃地?”林家老太怒問道。
“娘,我心中的憤恨不比你少,但我身為一家之主不能因為私恨拿整個家族去賭。那人的修為已是登峰造極,若徹底撕破臉皮,我們林家必會付出慘痛的代價,這不值得?!?p> 林南星雖然極度憤怒,但理智尚存。從現(xiàn)身時的兩場交鋒,再到飲下劇毒七步紅后安然無恙,他對那位言先生有著太多的震驚,想動手卻又投鼠忌器。
林家老太可不管那么多,她此刻心中只有恨,腦中只有仇??伤唤樯铋|老婦又能做些什么呢?只能通過言語向親兒施壓。
先生慢慢走著,文敏緊緊跟著。雖說先生從喝了七步紅到現(xiàn)在走了遠不止七步,未見不良反應,但她心里多少有些擔憂,如此劇毒真不會對先生造成影響?
她很快就察覺到不對,先生的步伐要比平時慢上許多。林家祠堂是是非之地,林南星可能隨時反悔讓他們離去,按正常思維來說應該盡快遠離才對。
“先生?!蔽拿糨p喚道。
“不要說話,專心走路?!毕壬p語道。
林謙快步趕上二人,“言兄,您……”話未說完,先生擺了個手勢示意他什么也別說。
林謙明白先生意思,也猜到了他目前的情況,此刻最好的處理方式不是幫他什么,而是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
三人一步一步走到祠堂門口,眼瞧要脫離這是非之地時,危機再現(xiàn)。
只見一道紅影閃過,掌力瞬時而至。速度之快,讓人完全來不及閃躲。林謙、文敏急運真氣,擋下朝自己而來的掌力。
二人輕而易舉擋下來力,心中卻無半點喜意,反而皆暗道不妙。下一刻,耳旁傳來一聲悶哼,一人影向后飛了出去,重重摔在地面,隨即口漚黑血。
果不其然,朝他二人而來的是虛招,真正的殺招對象是先生?,F(xiàn)在的先生哪還有余力去應對這毫不留情的殺招,自然而來被擊飛出去。
林謙、文敏見先生飛落地面,急忙趕了過去,關切之聲隨即傳來。
林家人望見這一變故,紛紛上前觀望。
林文二人扶起先生,林謙欲去探先生脈搏,被先生制止。
先生插了插嘴角和鼻下的黑血,微微說道:“小心來人?!?p> 此刻一紅衣女子緩緩走進祠堂,她面帶紅紗,看不清面容。但從身形和氣息來判斷,她應該就是發(fā)難之人。
林南星看清來人后,心中大喜。喜悅過后,心里那復仇之火再一次熊熊燃燒起來。原來他早就中了七步紅之毒,只靠自身修為硬撐著。既然如此,那自己還有啥好顧忌的。
“七步紅,我早該想到是你給林南星的?!毕壬従徴f道,語氣中頗有自嘲之意。
“關心則亂,你想不到你也有這一天吧?!迸说恼Z氣很平緩,完全聽不出她此刻抱著何種情感。
“看來我今日是難逃此劫了。”
“今日你我將做一個了斷?!?p> “這是你我之間的事,與他人無關。”
女人看了看文敏,“你想讓我放她走?!?p> “沒必要殃及無辜?!?p> “我早說你變了,以前的你哪會為了一個女人將自己至于險境?!迸苏Z氣中盡是諷意。
“陳年往事,不必再提?!?p> “可以,我不禍及他人。不過她的命不握在我手中?!?p> “林南星?”
“正是,”女人看向不遠處的林南星,“林家主,這女子殺了你家公子,不知該如何處理?”
“碎尸萬段?!绷帜闲且а狼旋X道。
“林南星,你身為一家之主,莫非想行出爾反爾之舉?”林謙怒喝道。
林南星自知理虧,被林謙這么一質(zhì)問,一下沒了底氣,立在原地半天不語。一番思想斗爭后,他給自己找一個自認為光面堂皇的理由。
“我先前有言,喝了七步紅無恙便放人,可如今他,”林南星指向先生,“已身中劇毒,故此約作廢?!?p> “你這是自欺欺人,強詞詭辯?!绷种t拳頭握得咯咯作響。
“林謙,我看在你是天道學院的院長份上,尊稱你一聲林院長,你別給臉不要臉?!绷帜闲切闹信饛氐妆l(fā)。
“行了,我可沒有耐心在聽你們吵下去?!?p> 一聲喝,女人率先發(fā)難,凌厲掌風,撲面而來。
林謙、文敏毫不懈怠,急運真氣,擋在先生面前,沖突終于還是爆發(fā)了。
林南星見三人打得火熱,不甘寂寞,出手加入戰(zhàn)局。霎時間,林家祠堂光影交織,瘡痍滿目。
林南星死死牽扯住林謙,瞅著一絲空隙,開始言語攻勢。
“林謙,你可不要忘了自己的身份,忘了天道學院的立場。”
林謙懶得理他,一招快過一招,一式強過一式,每招每式皆運足真勁,勢要以最快速度攻下林南星。
反觀林南星,全程只有招架之力,毫無還手之力。人尊與圣尊的差距在這一刻體現(xiàn)得淋漓盡致。未出十招,林南星已被制住。若不是林謙尚顧忌一絲臉面,恐怕此時的林南星已是身首異處。
而另一邊,沒了林謙的幫襯,文敏哪是那女人的對手,僅僅一招,就被女人擊飛出去。好在女人的目標是先生,不然她此時已是命喪黃泉了。
女人解決了一顆小絆腳石后,出手如電,掌力直撲先生而來。電光火石之間,先生胸前已不知挨了多少掌。
女人運足氣勁,擊出了最后的必殺之掌。眼瞧著先生要喪命于女人掌下之際,一人影閃過,接下了這一掌。
一看,原來是林謙已解決攔路之敵,及時救場。
雖說林謙接下這致命一掌,但女人先前打出的掌力已足夠?qū)⑾壬鷵舫鰯?shù)丈開外了。文敏見先生再遭重創(chuàng),哪還來得及管自己的傷勢,急忙飛身上前,扶起先生。
女人收回掌力,與林謙對視而立。
林謙此刻,身前有難測高深的紅衣女,后有蠢蠢欲動的林家人,他是否有能力保住受傷的兩人?還是因為天道學院以往的立場而選擇袖手旁觀?身陷重圍又身負重傷的先生能否再展絕學,從不可能中創(chuàng)造可能?那神秘的紅衣女跟先生又有何仇怨?她跟林南星又是何關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