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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嫁教書匠

第145章冬天來了

不嫁教書匠 姝娟 2060 2021-06-22 16:04:46

  十月末,寒流突襲,辦公室里熱起了暖氣,學生教室四處漏風。

  團委緊急開會說:“還以為能挺幾天,看來不行了,班級冷得學生坐不住,下周一生爐子,還是老規(guī)矩:每個班級一噸煤,班級解決,窗戶上的塑料布學校解決”。

  然后就散會了,她隨大家回到組,不明白什么意思。

  老太太粗門大嗓地說:“就是班級學生攤錢買一噸煤,塑料布不必攤錢,還不懂”?

  她說:“我家有煤,就從我家抬不可以嗎?我班學生就不必攤錢了”!

  她剛說完,好幾張嘴向她開炮,炮轟她:“你這樣做我們咋收錢呀?你是好人我們是黃世仁”?

  “我明白了”,她真的明白了。

  老太太的腦筋轉(zhuǎn)得倒快,她說:“你收下錢買你家煤就得了唄”。

  很快塑料布在窗外釘了起來,寸草遮丈風,教室里暖了幾度。

  后勤老師抬著爐子走進班,問她:“安哪”?

  “正中間”。

  于是,教室正中間竄出空位,立起那個鐵皮爐子,爐子不知用多少年了,銹跡斑斑,不知它溫暖過多少學生,如今還在為學生服務(wù)。

  后勤老師臨走時說:“下周一統(tǒng)一開火”。

  學生們臉蛋凍得青紫,聽到這句話都笑了,艱難困苦也擋不住年輕的歡樂。

  她一邊哈手一邊說:“咱們選出個爐長,誰當爐長誰的煤錢就免”,她這是聽前輩說的。

  話音剛落,站起一個小男生,他黑得干巴粗糙,一雙大眼睛雪亮,他好像還停留在小學三年級,身子小腦袋大,一件紅黃相間的秋衣又短又小,秋衣里塞滿了保暖的衣服。

  這正是數(shù)學滿分的喬奇雙,小喬,他大聲說:“老師,我在小學一直生爐子,我會生,我當”。

  少言寡語的小喬第一次在眾人面前攬責任。

  她擔憂地說:“爐長挺辛苦的,你要早早地生爐子,平時負責填煤,還得看管大家不要撞倒它呀”。

  小喬很有把握的:“我知道,老師,小學就這樣做的”。

  小喬多了個身份,爐長,他也因此獲免四塊五毛煤錢。

  她又安排著:“值日生每天早晨提前到校,到我家取煤,抬夠一天燒的煤,記住了呦”。

  看著地中間那個冰冷的爐子,大家盼望著周一快點到來。

  她把自己家煤“賣”給了自己班,得到二百多快錢。她家煤是聞立分的,繞了一大圈,她得到了當班主任以來的唯一福利。

  周一清早,她正在洗漱時聽見敲大門的聲音,走出去見門外露出兩個腦瓜頂,她恍然大悟,學生取煤來了。

  她放他們進來,領(lǐng)到倉房,指著一堆黑亮的煤塊說:“隨便裝,還有枕木條,用來引火使”。

  她為了搶時間就回屋了,也不知道學生什么時候走的。

  當她到班級時,爐子已經(jīng)燃燒起來,從爐蓋上就能看見里面的火苗紅紅的。

  小喬的爐子生地果然好。

  教室外是寒冷的,墻壁是冰涼的,屋里是空曠的,孤零零的爐子要把教室每一個角落暖過來,需要時間,更需要火力,而每個角落都坐著學生,他們都攤煤錢了。

  她看著角角落落里的一張張臉,好像看見初三時的自己。

  她上初三時,教室里的爐子帶死不活,經(jīng)常被男生擠倒,教室像冰窖,她的手背凍傷了,像紅蘿卜。

  現(xiàn)在她當班主任,她不會讓任何一個學生感到冷,不讓任何一個人的手凍壞。

  爐長小喬填煤時小心翼翼,每次只填幾塊,她慷慨地說:“不必考慮節(jié)省,怎么旺怎么燒”。

  爐長第一次聽見這樣的指令,不相信自己的耳朵,疑惑地看著她的眼睛,確認這是真的,他漸漸地加大了煤量。

  爐膛燒出了氣勢,火勢最猛烈時,呼呼地響,爐筒子鼓得直扇呼,滔滔煤煙吞吐到天空去了。

  上第二節(jié)課的時候,角落里的學生就把帽子和圍巾摘下來,她們的臉也紅撲撲的,溫暖送到她們那里了。

  下大雪了,寒冬天來了,小小火爐成了唯一的熱量來源。

  一天中午,她回校比較早,直接往班級走,她要看看午休時爐子情況。

  一開門就熱浪撲面,爐子邊坐著幾個外班男生,老馮正嘻嘻哈哈,陪客似的聊著,那幾個男生發(fā)現(xiàn)她來了,突然撒腿就跑。

  老馮走到她跟前,紅著臉說:“老師,剛才那幾個是我小學同學,來咱們班暖和一下。

  他們班的煤都是煤面子,壓一次半個小時起不來火,就這樣班主任還不讓多添,剛到下午就不許續(xù)煤,他們經(jīng)常凍得直哆嗦。

  這樣的班好多,全學校只有咱們班最暖和,煤可勁燒”。

  她真不知道這些,原來,各班班主任們,把省下的煤留在自家,自家就不必買煤了。

  怪不得大家都掙著當班主任,清貧的老師們?yōu)榱艘稽c點小利,而精打細算。

  她說:“既然是你的同學來就來吧,但不許外班隨便進,咱們管不過來那么多啊,咱們還要保持紀律呀”。

  老馮很感激,說:“老師你放心,我不胡來”。

  一年四班的煙囪是全校最后休煙的,后勤老師找到她說:“最后一節(jié)課不許燒了,不安全”。

  這樣,她班爐子燒到第七節(jié),放學的時候,同學們的小臉還是紅撲撲的。

  一天早晨,她在門口站著,同學們陸續(xù)進班,背著大書包,戴著大帽子,進班就撤去裝備,這是早晨最尋常,最忙碌的情景。

  正當她觀察進來的同學時,進來一個雪人,她包著紅圍巾,圍巾蓋住了嘴巴鼻子,口鼻呼出的氣在圍巾外結(jié)了層霜,她的頭發(fā)是白的,睫毛是白的,腦瓜頂豎起透明的冰凌。

  冰霜沒擋住她聲音的歡快,她說了聲:“老師早”!她聽出來是李寶燕。

  她問:“你家多遠”?

  李寶燕停下來說:“八里”。

  “你覺得苦嗎”?

  “不苦呀”。

  她欣慰地看著李寶燕,撣撣她頭上的冰凌花,說:“對,不苦。有理想,有希望,苦也甜”。

  李寶燕往座位走去,她摘下圍巾抖了抖,落下一串串珍珠,她摘下手套,放進桌堂,撤下書包,坐下來。

  這一幕多么像當年的自己,當年她就這樣走12里路,一身霜花走進班級。

  她的同桌朝暉問她:“苦不苦”?

  她說:“不苦呀”!同樣的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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