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立一周沒回家,也夠好笑的,有家不能回,那個家被呂大炮釘子戶似的堅守著。
一天,該做晚飯時,沉默的大門突然被一頓猛捶,呂大炮飛跑出去,哆嗦著抽下門栓,一抬頭愣住了,識趣地躲在一旁。
聞立大步走進來,身旁走著一個女人,他們旁若無人地進了房門。
大炮插好門,跟進來。
“做飯,我們沒吃飯呢”,聞立脫下大衣,吩咐著。
“……哎”!答應一聲后,她連跑帶顛地去了菜店,到家后鉆進廚房。
電視大開著,那兩個人邊看電視邊聊天,電視聲音很大,聊天聲音很大。
與其說聊天,不如說調情,從怪異的聲音判斷兩個人嘴上不消停,手腳也互挑。
呂大炮的手都涼了,鍋鏟子要握不住,但她執(zhí)著的做完了那頓飯。
她站在門口請示:“在哪里吃”?
聞立騰出空來說:“茶幾上”。
她端來四盤菜,放下兩瓶啤酒,茶幾上已擺了瓶白酒,他和那個女人挨著坐在沙發(fā)上。
他用筷子在啤酒瓶蓋上突然一撬,“嘭”瓶蓋飛了,“嘭”又飛一個。
他們每人一瓶,酒瓶嘴對著他們的嘴,瓶底朝上,眼睛對視著彼此,咕嘟咕嘟往嘴里灌。
在他們豪飲時,呂大炮仔細地打量那個女人。
她有五十來歲,白白胖胖,齊肩卷發(fā)上粘著黏糊糊的東西。
一張圓臉肉乎乎,五官圓溜溜,軟乎乎的短脖子纏了條黃澄澄的項鏈。
下巴頦下的雙峰極高極軟,從大紅針織衫的低領口旁逸斜出。
軀干被緊巴巴的針織衫勒出幾個圈,圈里塞滿了牛腩般的軟肉。
聞立把酒瓶子往茶幾上一蹾,摟著胖女人,把帶著啤酒泡沫的口水“吧嗒”一響后涂在那女人肉腮上,向呂大炮介紹說:“這是我干姐,老相好的,長得比你年輕比你漂亮吧”。
干姐笑瞇瞇地把那顆腦袋靠在聞立肩膀上,慢搖著啤酒瓶打量著站在門口的大炮。
大炮一轉身出去了。
他們喝了很久,舌頭根都伸不直了。
電視依然吵鬧著,從半開的門里暢通無阻地傳遞出來。
說話聲消失后她正納悶,只聽電視聲中夾雜著另一種聲音,那聲音有了電視聲的助興不受壓抑地渲染著,她的頭被抽了一悶棍般木了。
她不由自主地捂緊了耳朵,但那聲音無孔不入,她蹲在地板上。
就像一直在燃放一串爆竹,突然暴響幾聲,然后歇火,又只剩電視聲。
“倒杯水”!
聞立突然一嗓子,她鬼使神差地進了廚房,倒了兩杯水來到那屋門外,躊躇間聞立罵:“x你媽的,不能進來了”?
她撞開門走了進去,兩手各握一杯水,余光瞥見那個女人趴在床上,肥膩的后背像一面寬厚的白膘。
而聞立毫不掩飾地接過水杯,咕咚咚喝了一半,挪了幾下屁股俯在那女人背上問:“你喝嗎”?
女人悶著臉說:“先放那吧,讓她出去”。
聞立瞪起了眼睛:“沒聽見嗎?x你媽滴,滾”。
她連滾帶爬地逃了出去。
大屋電視關掉了,安靜了,一夜無話。
早晨,聞立沒吃飯就走了,上班去了。
大屋繼續(xù)沒動靜,那女人一直睡覺。
上午九點多鐘,大炮蹲在廚房洗抹布,她擦地不用拖布,而是抹布,蹲著,爬著,跪著,一寸寸,像擦她家炕革那樣小心。
一個人的影子在她面前停下,她慢慢抬起頭,干姐出現在她面前。
干姐一張白臉浮腫了,眼泡也像充滿了水,她站起來的時候,更像一個彭松大饅頭。
干姐用不可思議的眼神打量著她,眼神輪轉間露出憐憫。
人與人之間可以有各種相遇,這兩個女人如此面對面,她們能說什么?
大炮低下頭繼續(xù)洗抹布。
“你干啥非得留在這里呢?”
干姐說話了,“自取其辱?
嫁不出去了嗎?那就不嫁!
像我多自在!不愁吃,不愁穿,不愁沒錢花。
作為女人,我們本身就是資本。男人耍我,我也耍他們,各取所需,誰也別說誰不好,一輩子就這么回事吧。
你傻不傻?非得吊聞立這棵樹上?他是能托付終身的人嗎?
聞立四處吹牛B,說他甩了他老婆,誰不知道她老婆甩了他?
他老婆就在沙塘子三中,人家是個老師,年輕漂亮,看清了他的德行,人家跳出火坑了,現在住市里,沒準早找人了。
你可倒好,為啥往坑里跳????”
干姐開導起了癡情大炮。
大炮懂了,這是個說客,現身說法,言傳身教,無非就是幫聞立攆她走!
她豈能打退堂鼓?
她握著抹布,站起來,比干姐高出很多,心里上第一次有了居高臨下的底氣。
這樣一來,說出的話也發(fā)揮出難見的表達水平,變得鏗鏘有力,她一字一句地說:“他老婆是仙女,瞧不起他是土渣!我看他就是我的神仙,我愿意做土渣”。
“……”!
干姐無語,半天無語,退到門檻外,說:“我混社會這么多年,你讓我開眼了”,她回屋了,看電視去了。
接下來的午飯,由大炮端上端下,見多識廣的干姐,果然開眼。
干姐也不含糊,也讓大炮開眼,她和聞立有盟約似的,聯(lián)手執(zhí)著地驅趕大炮。
刺激逐步升級,但大炮咬緊牙關硬抗。
這是一場極限較量,極限挑戰(zhàn),極限忍耐。
三天后,聞立又到了上班的時候,他出了房門,干姐與他同行。
他們消失在大門外,聞立再沒回來,干姐也消失了。
一場較量,大炮贏了。
她寸步不離這個院,生怕離開就進不來。
那二百塊錢都花在了聞立的吃喝上,她又身無分文,家里米面本來有限,她只有精打細算活命。
聞立沒事兒人似的往來霧海和沙塘之間,全然忘了這個院里還有一活物。
就在大炮的儲備要彈盡糧絕時,一天下午,聞立回家了。
他看看家里無啥可吃,摔給她五十塊錢:“買菜做飯,我餓了”。
她撿起錢,沖進了菜店,買了一兜菜后,百米沖刺的速度返回,忐忑的到了門口,放心下來,大門依然開著,沒鎖。
她進屋就馬不停蹄地施展本領,做飯做菜是她的強項。
她母親告訴她的:“女人會做飯,會拾掇屋子,對男人就有用”。
看來這條座右銘起作用了,聞立自動回來了。
那頓晚飯,聞立與她同席,聞立坐在沙發(fā)上,她在茶幾對面,坐在地板上。
聞立一會兒要水,一會兒要啤酒,一會兒要盛飯,像個吃奶巨嬰,她不停地站起坐下。
他飲盡一杯啤酒,筷子在菜上挑剔著,輕慢地說:“你不走是不是?那你就待著。我隨時隨地回家都得有飯吃,別讓我等!
我領朋友回來你無權干涉!受得了你就在這,受不了你就滾蛋!反正是你自愿的!到哪里講我都不怕”!
他口中的朋友,她懂,比如干姐。
但那都是小事,她心花怒放,繼而感恩涕零,終于拿到允許令牌了。
聞立為什么轉變態(tài)度了呢?
他用盡手段也趕不走她,忽然開竅,你不走是嗎?好啊,那就侍候我吧!
愿意當免費保姆,那就當好了。
這段時間,他發(fā)現呂大炮挺適合他的要求。
她,飯菜會做,屋子會拾掇,還做到了打不還手罵不還口。
呂大炮聽他罵人像聽耳旁風,他在她面前為所欲為,而她沒有任何脾氣,這極大地滿足了他大男子主義的那顆心。
他曾要這么訓練章紅梅,沒想到遭遇了強烈反抗,罵她一句差點沒被她打死。
章紅梅那種女人,是他永遠不懂,也控制不住的女人。
而呂大炮,雖然像白開水一樣無味,但也像白開水一樣廉價,經濟實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