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頁 現(xiàn)實生活

不嫁教書匠

第293章 女王

不嫁教書匠 姝娟 4001 2021-09-09 04:15:43

  二姐拿起包,看了看病床上的她,又看向他,目光情不自禁地飽含托付,點點頭,快步出去。

  他送二姐到病房門口,轉(zhuǎn)身回來。

  經(jīng)過鄰床,臨床病友年近四十歲那樣子,實際年齡比紅梅小,但更像抗摔打的大姐,陪護丈夫擠在她的病床上,他們各自看著手機,眼角留心新來的他。

  猜測著,老公本尊駕到了吧,前四天干嘛去了?

  她靠床頭一動不動地坐著,后背塞著被子枕頭。

  纏滿綁帶的上身套著白綠相間的病號服,顯得臃腫難受。

  她呼吸都是一種掙扎。

  這情景他最想抱著她痛哭一場,責(zé)備她:你好完蛋?。≡趺磿@樣?說好的離開我你會嫁得好?過得好呢?

  你真沒用??!

  可是,他站在病床前,把來到眼圈的淚咽了回去。

  他不能哭哭啼啼的,他要從容鎮(zhèn)靜!

  他尋找她的目光,她扭過臉不看他。

  他探身問:“想躺下嗎”?

  她置若罔聞,不理他。

  他往床底看了一遍,直起身出去。

  她目送他在門口消失,心里一陣空,就那么一瞬間,感覺他又不回來似的。

  她最怕看到他的背影,怕背影不見,明知他會回來,卻像永別那樣難過。

  她眼睛紅了,淚水成串吧嗒吧嗒,有的落進脖頸,濡濕脖頸上的紗布。

  反正她現(xiàn)在淚水特別方便,說來就來,也不知哪來那么多淚。

  體內(nèi)的水分經(jīng)過轉(zhuǎn)化,流過心頭蔓延到眼睛,就變成了淚水,流淚代替她的千言萬語。

  鄰床“大姐”知道,矯情女人又矯情了!

  他終于出現(xiàn)在門口,往里走來,兩手各端一盆水,冒著裊裊熱氣兒,像功夫俠練本事,兩盆水穩(wěn)穩(wěn)當(dāng)當(dāng)?shù)囟说剿媲?,放在地上?p>  她偷偷擦去淚水,目光落在水盆上,那是兩個新買來的硬塑臉盆,質(zhì)量杠杠的樣子,醫(yī)院花錢配送的塑料盆軟踏踏的,她們一直沒用。

  陪護睡覺用的躺椅在白天就是一個普通椅子。

  他把椅子挪到床頭,把一盆水放在上面。

  他柔聲說:“洗洗頭,洗完了輕松”。

  他說“洗完了輕松”讓她不可抗拒那種輕松,她入院就沒洗過頭。

  二姐不敢給她洗,怕弄濕繃帶,她渾身哪里都沒沾水,窗口撲進來的都是熱風(fēng),大街上已經(jīng)裙袂飄飄,她裹得像木乃伊,那種滋味別人不會感同身受。

  水,這個平時習(xí)以為常的流動液體,在現(xiàn)在處境的她看來,遙不可及。

  他伸開雙臂將她托起,走到床頭,俯身將她橫放在床上。

  把她的頭調(diào)整到水盆上面。

  解散她的兩個辮子,兩個辮子揉搓得發(fā)絲絞結(jié)著。

  頭發(fā)都散開時,他找到了木梳,先將頭發(fā)梳開梳順,才把頭發(fā)放進水里。

  他一手托著她的頭,一手撩水,溫水流進發(fā)絲,流過頭皮,久違了,洗頭的感覺。

  他從褲子兜里掏出小包裝的洗發(fā)水,把她的頭發(fā)痛快地揉滿泡沫,真爽啊!

  他換上另一盆水,把頭發(fā)漂洗一遍,其實只一次不夠,但勉強這樣吧,他蹲在地上給她擦頭發(fā)。

  半干的頭發(fā)垂下床沿,發(fā)絲纖細(xì)柔軟,濃密如初,他把手指插進里面,撩起一片輕吻。

  這么好的頭發(fā),在不久的某一天,會開始一縷縷飄落嗎?

  在她失去ru房后,又失去秀發(fā),真TMD我該罵誰?

  如果可以代替,割我的,掉我的,這些對一個爺們兒啥用沒有,可是對一個女人,一個她這樣俊秀聰慧的女人,太殘忍!

  那個在大壩上,與他迎風(fēng)奔跑的女孩,飄盈著長長秀發(fā)的女孩,此刻,安靜地躺在病床上,沒有脾氣,沒有抗?fàn)帲鎭眄樖苊\的捉弄。

  他蹲在床邊,捧著她的秀發(fā),淚水滾下他的兩頰。

  他在她耳邊說:“紅梅,時間對我們的懲罰太狠了,我們和好吧”!

  她依然不理,但動了一下,他趕緊擦眼睛,站起來,抱著她轉(zhuǎn)了半圈要往床上放,她看著他的眼睛,小聲說:“我要去洗手間”,那眼神令他心痛了一下,那是她有求于人時小心謹(jǐn)慎的眼神。

  他綻放一個安慰的笑容,點點頭。

  他扶著她下了床,拎著所有瓶子,拿上手紙。

  他跟進洗手間,鎖好門。

  幫她在馬桶圈上鋪好紙巾,然后拎著瓶子轉(zhuǎn)過身。

  她只穿著病號服褲子,里面有短褲,很好解決的,但她弄了好半天才坐下去。

  接下來就尷尬了,兩人耳邊同時出現(xiàn)嘩嘩激流聲,發(fā)出者難為情,聽者不好意思。

  如果在以前,這種情況下,這不算什么!

  但他們已經(jīng)變得不習(xí)慣這么探進隱私。

  她站起來時比較忙亂,褲子胡亂提了上去,就往門口挪,他在后面跟隨時,發(fā)現(xiàn)她褲子后腰帶往下濕了一大片。

  得,尿褲子上了。

  生病了多么令人無奈,她知道了心里不定怎么堵!

  但不讓她知道也得知道,需要換褲子??!

  到床邊時,他把布簾嘩啦一拉,從棚頂下來的厚布簾形成一個私密空間。

  她納悶地看了他一眼。

  他放好瓶子,說:“別動,我找找看”。

  他去翻收納箱,里面有干凈的短褲,一套家居睡衣,還有女性護理巾,還有洗發(fā)露,姐妹們?yōu)樗郎?zhǔn)備得很周全,卻無心打理周全。

  他拿出睡褲和短褲,只得如實相告,“身上的濕了,換下這個”。

  她果然倍受打擊。

  他打量她上身硬邦邦的繭蛹繃帶,胳膊貼不到身上,指尖根本夠不到換褲子。

  怪不得尿濕褲子,二姐在,應(yīng)該是幫忙協(xié)助的。

  自己大包大攬護理她,卻束手束腳,這么大功夫就沒護理好,他自責(zé)著。

  她是外人嗎?

  自己是她的誰?

  他輕聲說:“我來”!

  他褪下她的褲子,短褲,把她抱在了床上。

  她沒拒絕,沒本事拒絕。

  他給她穿短褲。

  怎么辦?

  視而不見給她提上?

  那里多難受?。?p>  他小聲說:“下身發(fā)炎了,我給你洗洗”。

  她早就難受,但沒好意思開口讓二姐看,她是看不見的。

  又癢又疼,真是難言之隱。

  她蹙眉瞪著他,目光是:你猥褻我?

  他看懂了,聲音極小:“有味了,不害臊”!

  不這么說她不聽話。

  說著又在床上橫放下她,拿過被子蓋好,端盆出去了。

  她在被子里緊緊地閉攏雙腿。

  簾子一響,她趕緊閉上眼睛。

  被子掀開,她把頭一歪。

  她的屁股被他大手托著,下面對著水盆,她兩腳登著床沿,膝蓋以上依然緊閉。

  他俯身在床邊,不再動作,看著她不說話。

  她恨恨的,委屈的,羞澀的,看著他,怒怒的:“布萊克”!

  只一句,沒再說別的,這一聲聽起來很生氣,但他心頭一熱,他又變回布萊克,而不是林森。

  那么,布萊克該做的就做吧!

  為了方便操作,他握著她的腳后跟搭在他的肩頭,兩個腳后跟都搭了上去。

  她從來都是欺負(fù)他,這樣的欺負(fù)也算是到家了。

  她全程閉眼睛,感覺被抱著轉(zhuǎn)了一下,躺在了枕上。

  這時她體驗到的舒服勝于任何羞澀,再說了,全程都那樣了。

  他鉆出布簾,仔細(xì)合攏,去洗手間收拾水盆去了。

  鄰床一聲不響地猜測著她們簾子里的活動,他出出進進,一盆盆水端進端出,干啥呀?

  好奇是人的天分,何況觀眾無聊,就猜測唄!

  他又出去了,洗病號褲子,內(nèi)褲,忙忙碌碌。

  她在布簾里,抬起左腳,看了看,抬起右腳,看了看,兩只腳丫都被洗白白,她咬唇笑了。

  他們讓鄰床失望了,鄰床一直沒窺見她們的布簾全面拉開,入夜了。

  鄰床大老爺們擠在病床上睡,鼾聲如雷。

  布萊克沒把椅子變床,他坐在椅子上,把頭趴在她枕邊,這一天他太疲憊,他睡著了。

  明月在窗外又來探訪,像微笑的眼睛,笑而不語,神秘莫測的樣子。

  她睡一會兒醒一會兒,醒來時見他的頭趴在身前,會突然一驚:誰?

  他嗎?

  真的是他嗎?

  她一動不敢動,怕動一下,幻覺就碎了,變成窗臺上的月光。

  她聽見了他的呼吸,聞到了他身上的味道,那味道似曾熟悉,又很陌生。

  真的是他!

  她剛要笑,突然悲從中來,你為什么才來?

  我病了,不配你了!

  帶著淚痕,她又睡了。

  在她的睡夢中,被大手穩(wěn)穩(wěn)扶起,她迷糊著坐起來,那種半睡半醒間身體換了姿勢而解乏。

  這是二姐在這里她沒有的待遇,她也不好意思叫醒二姐:給我換個姿勢。

  她換姿勢只能坐起來,不能側(cè)身躺。

  這個沒人告訴他,他就知道這樣做,一夜間他給她換了好幾次姿勢。

  早晨的第一縷光射進病房,他們的布簾終于全拉開,病房里闊綽亮堂。

  兩個男人互相點點頭,兩個女人互相笑一下,新一天開始。

  鄰居男人坐在病床上,他陪護的女人不見了,好半天,女人兩手拎滿打包早飯回來,男人迫不及待地推開小柜子上的雜物,像是與誰解釋,說:她運動一下有好處,省得溜達了。

  沒事,她們這個病死不了人,現(xiàn)在都不是病了。

  說完他們開飯,唏哩呼嚕好不香甜。

  男人騰出空時不時地瞄過來,看布萊克干啥。

  他給愛人洗臉,小心翼翼不弄濕脖頸;

  洗完臉洗手,大手捉著她的小手揉捏著,看著她笑,只是,她垂著睫毛不搭理他。

  洗完他們也開飯,她靠在床頭,喂一口吃一口。

  她吃飯還是可以的,但一個愿意喂,一個愿意被喂!

  吃完飯幫她刷牙。

  這些忙完了,她躺下來,他做起按摩師,按摩完腿,揉腳,像做SPA似的,誰做誰舒服。

  她睡了一個回籠覺,出去散步。

  對床病友早出去了,把親眼所見早都散布出去。

  整個病區(qū)都知道,有一個家屬是整個病區(qū)最模范的陪護,而且是個男人,陪的是誰?

  就是那個最矯情的女人。

  這對女人們的沖擊力是很大的,她們說:因為自己沒經(jīng)歷過,覺得那些美好故事都是傳說;認(rèn)為只有傳說,原來是自己沒親身體驗?。?p>  快午飯時,二姐抱著一個飯缸走出電梯。

  她昨晚到家又洗又換,突然發(fā)現(xiàn),病號一直干巴著呢。

  想到她身邊有人,她沒急著來,燉了一鍋雞肉,煮軟爛時,挑她最愛吃的肉,把飯盒裝了個滿滿當(dāng)當(dāng),兩人份。

  已經(jīng)告訴他們別備飯,她帶。

  她急匆匆進了病房,兩個床都空了,都出去了?組團溜達?

  二姐放下飯缸,出去找。

  大中午的溜達的人少,只見過來一對。

  患者腰桿倍兒直,一步一步來了,像女王出巡。

  與她半步之后跟著一男子,他彎腰拎著一堆瓶子,像侍從拖著女王裙袂,亦步亦趨地跟隨。

  二姐靜靜地看著,眼睛模糊。

  隨著走近,二姐看見她,臉白了,兩個柔軟大辮子溜光水滑,換了條新睡褲,整個人干凈了。

  小子,表現(xiàn)不錯!

  他們這對組合經(jīng)過一個個病房門外,里面的患者和陪護互看一眼,目光是:最矯情那個女人,溜達呢!

  有一個患者倚著門,她很高挑,虛弱,短發(fā)稀疏,頭頂見亮了。

  她是第二次來化療的老患者。

  老患者和對面的病友說:“我化完第一個療,自己坐車回家的,渾身一點勁兒沒有。

  我兒子正上初一,放學(xué)回來沒飯吃?

  我硬撐著悶了一鍋飯。

  兒子回家時,我說:去買塊大豆腐吧。

  午飯我和兒子的菜就是大豆腐?!?p>  病友心疼地說:“化療需要營養(yǎng),大豆腐不行啊,孩子爸呢”?

  “人家?哈哈哈,誰管你?不提離婚都算恩典了,自生自滅吧?!?p>  

按 “鍵盤左鍵←” 返回上一章  按 “鍵盤右鍵→” 進入下一章  按 “空格鍵” 向下滾動
目錄
目錄
設(shè)置
設(shè)置
書架
加入書架
書頁
返回書頁
指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