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奮斗在南宋

第十六章 未了之事

奮斗在南宋 寶貝啊大寶貝 2163 2021-04-15 09:39:00

  天亮了。

  一輛馬車停在才開門不久的酒坊門前,一位五十來歲的男子下了車。

  正逗小黑玩的江木愣愣看著。

  來人竟是那唐管家。

  再見,果然再見了。

  “小兄弟,許員外有請?!碧乒芗颐鎺⑿?,客氣說著。

  ……

  今天的天氣是極好的,朝陽已經升起,火紅的光線似乎是整個世界的顏料,幾片薄云在湛藍的天空下游蕩,挾著市井喧囂的微風輕拂臉頰,明朗的天地間一片祥和。

  江木坐在專門來接他的馬車上,唐管家相伴,這讓他很是不安。

  雖然大宋朝缺馬,南宋缺馬猶甚,此時的馬匹——哪怕是與戰(zhàn)馬根本占不上邊的老馬,價值也高于一般人類,且有錢都不一定買得到。但他沒有受寵若驚,唯有不安。

  人在面臨自己所掌控不了的未知時,總是會不安的。

  究竟發(fā)生了什么?

  或者說,究竟有什么要發(fā)生?

  沒有無緣無故的愛和恨,同樣沒有無緣無故的“禮遇”。

  “員外昨夜吐血昏死?!瘪R車在晃動,唐管家在古怪地笑。

  “雖然事后又蘇醒,但經此一劫,那本就孱弱的病體更撐不了幾天了?!?p>  “你說,”唐管家忽然看向江木。

  “雖然你從未見過他,應該也是不了解的,但你是個聰明人,你覺得,他應該是個什么樣的人?”

  江木默然。

  一個人能在這種環(huán)境下,從真正的一窮二白到靠個人能力建立起一個龐大的帝國,非梟雄不可為。

  “梟雄?!彼氐?。

  “很好,那么如此一個將死的梟雄,最在乎的會是什么呢??!?p>  ……

  會是什么?

  雖然唐管家沒給答案,但這話已很明顯,即此時的江木雖卑微到塵埃,但卻與許坤元最在乎的東西牽聯(lián)在了一起。

  見到許坤元是在許府的一處花園里,很幽靜,沒有人。

  沒人的原因是唐管家奉許坤元的令守在了入口,任何人都不得入內。

  許坤元則是坐在一輛輪椅上。

  盡管此時天氣挺暖,但許坤元的雙腿上仍是蓋著一條厚厚的毛毯。

  一個五十多歲,氣色差到極點,雖然骨架很大,但卻瘦成只剩骨頭,幾可形容成油盡燈枯的男人。

  沒有半點想象中的梟雄樣子。

  其實也是,哪怕再英明神武的人,也終究是人,到了這種時候,剩下的只有歲月摧殘后的頹然。

  在見到許坤元時,江木的第一印象是,雖然許老二肥頭大耳,許坤元骨瘦如柴,但這對父子的眉眼輪廓有很多相似之處。

  倒是本該女肖父的許瑤,與許坤元卻沒有哪怕一丁點的相似。

  也許是隨母吧,哪怕誰都不隨,也不罕見。

  他在打量許坤元,許坤元自然也在打量他。

  “小的見過員外?!?p>  “嗯,在酒坊的生活還適應么?”

  “挺好的?!?p>  “那就好。來,推我走走。”

  江木便推著輪椅,沿著花園的小徑,無目的地緩緩走著。

  “你很謹慎?”許坤元的手放在毛毯上,頭也不回地說道。

  江木想了想,回道:“只是……不善言辭罷了。”

  自上了馬車后,他便極少說話。

  因為他面對的是一個梟雄,而不是葉適那樣的英雄。在英雄面前你盡可以暢所欲言,甚至還可以把酒言歡,說錯了也不要緊。但在梟雄面前,在你有足夠的實力保全自己前,最好還是少說點話,免得禍從口出。

  尤其是在與對方最在乎的東西聯(lián)系在一起的前提下。

  許坤元不置可否地笑了笑。

  輪椅繼續(xù)緩緩行著。

  繞了一個彎后,許坤元讓江木停下。

  此時許坤元正對著那輪升起還不算久的朝陽。

  “你看,朝陽?!背聊艘粫螅S坤元忽然抬手指向東南天。

  “以前啊,我特別喜歡看朝陽。我打過架劫過貨殺過人,失過蹄摔過跤翻過船,餓得兩眼發(fā)綠過,血流如注過,在波濤洶涌的大海里泡幾天幾夜過,生不如死過,像狗一樣鉆營過諂媚過不要臉過,也被巴結奉承過,意氣風發(fā)過。可不管是榮耀還是恥辱乃至絕境,只要看看朝陽,我便能平靜下來,然后再次生出無限勇氣,讓我一步步堅定地往前走。

  你道為什么?

  是朝陽代表希望和未來嗎?

  不,并不是,是我最疼愛的小妹餓死在朝陽下,就在我的懷里餓死的。死前她指著朝陽對我說,哥,妹妹去那里了,你好好的,要是支持不下去了,就抬頭看看朝陽,妹妹會永遠站在那里看著你。

  可是,我很久沒看朝陽了,不敢再看,因為我不行了,我再也拼不動了,我怕上面的小妹失望……”

  “人生自古誰無死?!苯酒届o回道:“員外這輩子很值了,值到不能再值,若我是令妹,已足夠欣慰。”

  許坤元緩緩轉頭看向江木,道:“倒是個挺別致的安慰話兒,但……挺好的,比那些虛情假意強多了。”

  頓了頓,許坤元又道:“昨夜我被許石氣到吐血昏死,原因是他竟然為了強占土地而差點把人打死,所以我很生氣??晌易约好髅魇莻€比他更不是東西,手上染的罪惡多了很多倍的惡人啊,那你覺得,我為何如此控制不住的生氣呢?”

  “因為此一時彼一時,彼時的許家光著腳,原始的積累總是血淋淋的。但現(xiàn)在的許家穿上了鞋,以前的方法已不適用于現(xiàn)在。換句話說,如今需要換一種玩法,否則最終必然是從哪里來回哪里去?!?p>  許坤元一邊拍著毛毯,一邊哈哈大笑。

  “很好很好,你果然是個聰明孩子??杀氖?,就這么簡單的道理,我那幾個蠢兒子愣是想不明白,怎么說教都不明白?!?p>  再次頓了頓,許坤元繼續(xù)道:“其實如果不是心頭有未了之事,怕是昨夜我就已一睡不再醒了。”

  江木彎著嘴角笑了起來。

  終于來了?

  先前的對話其實更多是感慨,人走到生命的最后一段旅程時,總會陷入回憶,會不自覺地想要把沿途的風景分享給旁人聽。

  “員外也有未了之事么?”他順許坤元的話,說著。

  “當然有,兩件?!痹S坤元豎起了兩根手指頭。

  “一是我長子許巖尚未到家,他可是繼承我衣缽的人啊,沒能讓他見我最后一面,沒他在我身邊送我最后一程,我怎能死?”

  “噢,這倒確實算得上一件,那第二呢?”

  江木心道,這第二怕便是與他相關了。

  只是究竟是什么呢?

  謎底即將揭曉,他有些緊張,還有些期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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