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活就是如此。
你永遠不知道事業(yè)和婚姻,哪一個先來。
李錚現(xiàn)在就是這樣的。
一心所求的是事業(yè),事業(yè)未有眉目,家倒是先立下了。
大地蒼黃。
遠處大山,連綿不絕。
就好像李錚走了這一路,它們跟了這一路。
永永遠遠的跟在那里。
這一行隊伍,足有四百。
其中跟隨魏知魚的有四十五人,他們多是奴仆。
至于剩下的,都是從皇都跟著李錚過來。
從皇都到大梁,十八勇士,從大梁到龍山,四百人馬。
正是應驗了那句話,未來可期。
四百多人的隊伍,兩百多輛馬車。
除了吃穿用度之外,車上拉的還有兵刃,還有財物。
這些多是大梁氏族的贈送,魏王的謀劃,他們看清楚了,他們對大驪前太子的投資,也已經(jīng)開始了。
大丈夫生于天地間,不就是為了建功立業(yè),無疑,這是個機會。
李錚騎著大馬,馬背負劍。
劍,也是魏王送的,算作魏知魚的嫁妝,和赤羽頗為相似。
至于劍叫什么,他暫時還沒有起好名字。
這一行隊伍中,比原先多了一個人,那就是韓央。
韓父是下定決心,要讓這個嫡子,一直跟在李錚身后,輔佐他成事。
“韓央,我聽說你對龍山熟悉,這到底是個什么地方,說來聽聽?”
“公子,龍山得名,全是因這里有一座山,形如龍盤,龍山之下,乃是一片大川,又名龍川,龍山城便立在龍川之中。
龍川東西長約五六百里,南北也有三四百里之寬,河網(wǎng)密布,水土肥美,稱得上是一片沃野,龍山城中,約有庶民二十余萬,整個龍山,近乎百萬人。
此處原為龍山國之地,后隨大商余孽作亂,百年前,魏興王受成帝之令,攻破國都龍山城,殺龍山王,立其少子為王。
此次之后,魏國又經(jīng)過了幾十年的滲透,龍山國土逐漸被蠶食,直到十六年前,龍山國再度被當代魏王所滅。
滅國之后,魏王并未將龍山,納入魏國郡縣,而是將其作為采邑之地,直到今日,才封給郡公主,如今,龍山的實際掌權(quán)者,乃是董氏,每年采用十抽三之法,向魏王貢稅。
當年的龍山國,足有千里之地,今日的龍山封地,連當年一半都不及,不過最富饒的龍川,則全部在封地中,以公子的治理手段,很快就可以增強實力!”
自從與魏知魚大婚后,韓央就正式跟隨李錚,稱呼其為公子。
“李信,夫子是不是曾說過,豢龍氏名為董父?”
李錚向李信問道。
夫子廟,不僅掌握祭祀和禮法,更是千百年來,傳承至今的圖書館。
許多上古傳聞,在夫子廟的藏書中,都可以找到記載。
李信曾為夫子門生,真要有這段話,他應該是知道的。
“不錯,上古之時,飼龍者有兩支,一為御龍氏,一為豢龍氏,龍山王曾為董氏,據(jù)說就是這豢龍氏的后人!”
“豢龍氏,你說這天下,真有龍嗎?”
李錚不能理解,也難以相信。
就如同他很不能理解海珠一樣。
“有,夫子廟中明文,俱有記載?!?p> 李信卻是很有信心。
“我大驪高祖,稱呼自己為真龍之后,那你說,他是和豢龍氏有關(guān)系,還是御龍氏有關(guān)系?”
這個問題,似乎能將李信問住。
他半天沒回答上來。
“算了,想不到就不想了,在龍山西北,可就是渥翰草原,我大驪人崛起的地方,龍的說法,都是在西方,或許高祖的依據(jù),就在這里吧。
韓央,你說龍山的實際掌控者,乃是董氏,你且說說,這種掌控,到什么地步呢?”
這話,又是問韓央。
“公子,魏王滅國后,將其夷滅三族,以斷絕龍山王族血脈,如今的董氏,分為東南西北四族,每族劃分一片地域,各自進行治理。
至于中央的龍山城,則駐扎了我大魏一千屯兵,這么多年下來,倒也沒聽說有作亂之事,三成貢稅,也年年無失。
不過,龍山國畢竟統(tǒng)治久遠,要想教化他們,也非一朝一夕所能成,不然以魏王的手段,早就該行郡縣才是?!?p> 李錚想到,臨出發(fā)前,他曾見了魏王一面。
原來這就是魏王所說的考驗。
“或許這并不是一片福地,而是一個爛攤子,魏王自己也處理不好的爛攤子,看來到了龍山城,我們要做的,也一樣很多?!?p> 積攢實力,重在積攢兩個字。
就是將身邊所有能用的資源,都整合起來。
龍山對李錚來說,絕對不只是過渡,將來還會是基本盤。
何況這里還靠著瓜州,值得他好好經(jīng)營。
“公子,五六百地,就有近乎百萬人,說明龍山也是物產(chǎn)豐富,此番隨我們所來的,有精通吏治、禮法、廷尉、兵法等大才,有他們在,公子無須擔心!”
李信回答道。
“我現(xiàn)在只擔心,魏王太會算計了,這片土地,終究是魏王的,縱然給了我們,三成的稅貢,依舊是少不了。
你想一想,我們辛辛苦苦,將這一片土地,納入禮法治下,讓這里的人盡有向魏之心,將來我們走了,是不是魏國又會多一郡之地呢,無奈,無奈!”
李錚在感慨過后,緊接著又問韓央。
“如今鎮(zhèn)守龍山城的將軍,可是何人?”
“公子,是我族兄韓烈,來此間已有一年?!?p> 聞之,李錚一笑。
“我可算是明白韓父的心思,我聽說你自小就通軍旅之事,對也不對?”
韓央點頭。
“我的確很早就隨父親征戰(zhàn)!”
“那就是了,你給韓父去書信,讓他請求魏王,將韓烈調(diào)離,然后由你來做龍山守將,我的身邊,可不喜歡有外人!”
這一千軍馬,是魏王留給李錚的,也是韓父謀劃著給韓央的。
這樣韓央在李錚身前,才有大用處。
“公子,這能行嗎?”
“你書信韓父,他自然會做?!?p> “是,公子?!?p> 韓央應承。
李錚拉住韁繩,停下腳步。
他能夠看到,遠處的地平線上。
一座城池立在那里。
車隊在他面前緩緩而過。
等魏知魚的車駕上來時,他下了馬,鉆入了車中。
從大梁城到龍山,足有兩千余里路。
隊伍極長,馬車緩慢。
這一次遠行,已經(jīng)快一月了。
百無聊奈的魏知魚,正在車中發(fā)呆。
新婚燕爾,初經(jīng)人事的她少了幾分仙氣,多了幾分婉約和溫潤。
這是一種凡塵之美,天上難覓。
她的美,更是多了一種獨特的氣質(zhì)。
從嚴格意義上來說,她才是這片封地上的主人,李錚只是她的夫君而已。
“知魚,龍山城馬上就要到了,你要準備一下,馬上會見到魏國官吏!”
李錚一邊說,一邊拿起車中大氅,披在她身上。
越是往西北,溫度越低。
九月之秋,遠處的山上,盡是一片金黃。
剛下過雨的龍山,空氣中彌漫著寒意。
“哥哥,你說我看到他們了,該說些什么?”
“你不用擔心,一切有我?!?p> 李錚的話,能讓魏知魚定心。
“我這一生,是不可能過平靜日子的,你喜歡詩書,喜歡風花雪月,向往天外,而我是一個被俗物纏身的人,你跟了我,將來可有苦頭吃了!”
李錚親昵的刮了一下魏知魚的鼻子。
“哥哥,這些我都不擔心,很多事情,只要你愿意去思考,總是能想得明白,我以前是不需要,但當我需要的時候,我自然就能做到。
大梁氏族覺得你可做皇帝,父王也覺得你能做皇帝,似乎整個大梁,也就只有知過和母后,覺得大乾就是永遠的皇帝,對于你是誰,我不在乎,我只在乎你在不在乎我!”
她的話,讓李錚心頭一熱。
伸出手,輕輕的捧著她的臉龐。
情不自禁地,在她的額頭上,輕吻。
“我喜歡你的態(tài)度,既然身不由己,那就去好好接受,好好去珍惜,從這一刻起,我李錚心中,就不容她人了!”
一個人,總得要學會放棄。
不放棄,那就是對另一個人的不忠誠。
一道火紅的背影,在李錚腦海中,漸行漸遠。
魏知魚看著他,沒有答話,乖巧的躺在他懷中。
嗚嗚嗚!
號角在鳴響!
龍山城外,上百大魏士卒,列好陣形。
四面大鼓,依次排開。
尚德君非封地之主,但按照大驪的禮法,當迎接大驪君侯。
李錚揭開簾布,向前看去。
這些個士卒們,上身皮甲,下身布衣,手執(zhí)長戈,身后負箭。
他們的武器精良,但身上的甲胄,就只能說普普通通,比之大魏鐵甲軍,差了整整一籌。
從士卒的裝備上,就能看出魏王對龍山的重視程度。
隊伍的最前方,站著一位將軍。
將軍的身后,跟著一群大魏官吏。
李錚若是猜的不錯,這位將軍便是韓烈!
雖說龍山整個地域,都是魏王的屬地,可實際上,就只有龍山城,魏國才能有效的統(tǒng)治,除去龍山城以外的土地,則是屬于四董。
咚咚咚!
戰(zhàn)鼓聲中。
李信策馬上前,隊伍停住。
在所有人的注視下,李錚先出了車廂,再伸出手,扶下了魏知魚。
“龍山守將韓烈,見過大驪尚德君,見過郡公主!”
韓烈上來,余下的一眾官吏,緊跟著行禮。
他既是鎮(zhèn)守這里的將軍,也是實際上龍山的最高行政長官。
說罷,韓烈又將手中的托盤,雙手遞了上來。
李錚一看。
里面擺放著印章、兵符、還有一把鑰匙。
印章代表行政權(quán)力,兵符乃是軍權(quán),至于府庫鑰匙,自然是財力。
這些加在一切,就是龍山的絕對統(tǒng)治力。
李錚沒有說話,只是望著魏知魚。
“有勞韓將軍了!”
魏知魚會意,在她出聲后,關(guān)代上來,將這些都接了過去。
“韓將軍,龍山的官吏都來迎接郡公主了嗎?”
李錚問道。
來不來不重要,背后的態(tài)度,才最重要。
“回尚德君,都來了?!?p> “那董氏呢?”
“未曾前來?!?p> 整個龍山,都是郡公主的封地。
他們這些封地氏族,明知郡公主會來,竟然沒有派出一個人迎接。
果然,魏王的禮物,沒這么容易接手。
“知魚,要不就先進城吧?”
“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