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過城墻就能看出,歷史久遠。
曾經(jīng)做為龍山國的王都,龍山城當然是座巨城。
除了雄偉之外,它給李錚的印象,還有堅固。
青灰色的巖石,修筑成了墻體,上面一道道的垛口,像是在石頭上開鑿出來。
好似萬年不朽,立在這里。
箭塔高出城樓許多,站在上面,方面十里的景致,都可盡收眼底。
當然,這樣一座堅固的城池,是少不了護城河的。
一條寬約四五丈的河流,圍繞著城池一圈后,再次流向龍川河中。
進了城中,首先是甕城,其次再是主城。
古往今來,凡是有甕城的城池,多半會經(jīng)常遭受到戰(zhàn)火的洗禮。
這是千百年來,居住在這片土地上的人,得出來的結論。
巖石城,金黃山,天地遠闊。
膚色黑,打扮異,萬里大同。
這里離大驪城的遙遠,是許多人終其一生,都想象不到的。
城中的建筑,最多四層高。
道路上的商鋪,比之大驪城,少了一些精致,多了一份古樸。
幾百人的隊伍,從大街上而過。
兩邊來來往往的,都是看熱鬧的人。
走在皇都的街上,給人的第一感覺是精美,所有人的穿著打扮,都是五彩繽紛,處處昭示華貴。
走在大梁的街上,在精美之余,多了幾分樸素,多了幾分厚重,多了魏人的風骨!
這里在大梁的基礎,似乎又蒙上了一層灰。
天灰蒙蒙的,行人的服飾,商鋪的旗子,也多是灰色。
從這里到皇都,早就過了萬里之遙。
“韓將軍,龍山城修建于何年?”
李錚騎著馬,向韓烈問道。
他以前不騎馬,是因為擔心墨氏勁弩的威力,至于現(xiàn)在,司徒越的死士們,很難追殺到這里來了。
“相傳龍山立國之時,就有此城,傳承久遠,到今日恐怕得七百多年了吧?!?p> 太過久遠,韓烈也并不能確定,具體的時間。
“那到來之前,韓父可曾有書信給你?”
“回尚德君,確有書信來過?!?p> “那就好,省去了我許多口舌,我想知道,真實的龍山,到底是個什么情況,又或者,我會遇到什么棘手的問題?”
韓烈略微作了沉吟。
“那我就從頭說起來吧,當初,魏王滅龍山國后,也曾想以郡縣治之,一開始,龍山王族臣服,并表現(xiàn)出了極大的誠意,但在我大魏的治理之臣派遣過來后,一百三十六人,竟然在一夜之間,被屠殺殆盡,連尸首都被吊在了城樓上。
魏王大怒,再次揮軍殺來,夷滅三族,龍山王族,幾乎被屠戮一空,光是押到城外斬首的人,就超過千數(shù),其余死傷,更是不計。在這之后,魏王本以為會消停,沒曾想,龍山余孽開始對我大魏士卒,展開暗殺,暗殺持續(xù)了整整一年,有上千將士陣亡。
魏王無奈,只得再次談和,召集龍山四董,終于在龍山城達成了協(xié)議,自此之后,龍山城由大魏鎮(zhèn)守,其余諸地,則由四董劃分而治,魏王每年只需要三成貢稅即可,龍山人善戰(zhàn)、狡黠、陰險,尚德君也得小心處之!”
李錚沒想到,其中還有這樣一段往事。
“那你以為,我來了之后,當從哪里入手?”
韓烈只顧嘆氣,沒有答話。
他來此間,只有一年。
沒有多少把握,也是正常的。
“那也好,說明你也不喜歡這里,我會有辦法將你調離,你告訴我,想去哪里?”
這樣的人,李錚留著也沒用。
在他的麾下,大梁韓氏,就只能有一人。
這人只能是韓央。
韓烈看了一眼身旁的韓央,他明白李錚的意思。
“若是可以,我想回大梁!”
讓一個大梁公子哥,到這蠻荒之所,常年累月的駐扎,可不是一件好事。
回到大梁,不僅能享受繁華,也能有更多的機會。
是個好選擇。
“好的,兩個月內,必有消息,你就抓緊時間,將你的所有事都交給韓央吧!”
“多謝公子?!?p> 韓烈抱拳道。
街道筆直。
盡頭就是城主府,也是曾經(jīng)的龍山王宮。
與外面的建筑不同,王宮的建筑風格,開始向中央皇朝靠攏。
在滄桑之余,又多了幾分精美。
金色的瓦片,紅色的城墻,雕龍畫棟的宮門。
能夠看出龍山王族當年的奢侈。
穿過一道又一道的門,最終到了宮殿中。
李錚攜手魏知魚,端坐主座之上,下方坐著十來個官吏。
他們都是魏王派來,鎮(zhèn)守此處的重臣。
李錚對龍山的統(tǒng)治,要從他們身上,打開局面。
“拜見郡公主,拜見尚德君!”
下方眾人,共同舉杯祝酒。
魏知魚和李錚在此時起身。
“今受魏王令,吾以龍山為封,堂下之臣,盡皆為吾之臣,受吾之命!”
下方眾人,又一次祝酒行禮。
這是在宣示效忠。
魏知魚說罷,轉頭看向李錚。
“夫君尚德,受吾之印璽,吾之兵符,吾之府庫,治吾封地!”
話落,魏知魚又親手將印璽、兵符、鑰匙,交到李錚手中。
這就是魏王的高招。
他不能直接給予李錚幫助,但可以通過這種間接的手段,為李錚積蓄實力。
讓妖后明知他心意,也不違背大驪禮法。
下方眾臣,再一次行禮。
權力交接,魏知魚落座,李錚起身。
他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遣散。
將魏王派來的所有人遣散。
跟隨他來的四百人,是他這些年來,招納的各式人才,有他們在,沒有什么是做不了的,甚至還可以做得更好。
“龍山偏遠,久待不宜,四董不平,諸位長期在此,恐有性命之威,我是誰,來做什么,不需多言,諸位也當清楚,我給諸位一個機會,若是諸位想離開,現(xiàn)在就可提出,我愿書信魏王,送諸位一場前程!”
屁股還沒坐熱,就來這么一出。
一時之間,下方十幾人,面面相覷,竟無一人言語。
李錚笑了笑。
“諸位可要想清楚了,以后的危險,不只有龍山人,更是有我李錚,你們若是現(xiàn)在走了,就是我的朋友,若是等以后,可就有成為我仇人的可能了?!?p> 剛才是規(guī)勸,現(xiàn)在則是明晃晃的趕人。
眾人還是無一人言語。
李錚靜坐不動,看著他們。
說到底,龍山城的歸屬,一要看魏王的王令,二要看那一千大軍。
現(xiàn)在韓烈出自韓氏,有這唯一的武力在手,一切就容易多了。
終于,人群中一個老者站了出來。
“老朽年邁,尚德君的前程不要也罷,我正要向魏王告老還鄉(xiāng),借此機會,我就回去!”
“你在龍山,是何官職?”
老者白發(fā)蒼蒼,形如朽木,年歲不低。
“在下溫元德,龍山掌庫之人,歷年來龍山城的稅賦,還有給魏王的稅貢,都是由在下負責。”
掌庫之人,那就是大魏國的龍山御史了。
他在龍山的權力,僅僅只在韓烈之下。
韓烈守護了一方太平,而這一方所有的錢財,則都由龍山御史一力負責。
第一個出來的,就是大魚。
李錚朝他,又多看了兩眼。
“好,沒有功勞,也是有苦勞的,前程你可以不要,但我有金銀相送,以表感激之情?!?p> “在下自當感激不盡?!?p> 溫元德應承下來。
有了這一個人帶頭,剩下的人,都明白了李錚的用意。
不管他們愿不愿意,都得站出來。
他們每出來一個,李錚就任命一個。
尚德君雷厲風行,不多時候,眾人盡皆退走。
“韓將軍,請你替我做一件事,讓剛剛走的那些人,將自己的職位,每日所做何事,職務關系,都詳細記載下來,權力交接,務必細致!”
“是,尚德君。”
韓烈也出去。
此時,大殿中就只剩下李錚、李信幾人。
“公子,現(xiàn)在就讓他們都走,是不是太快了一些?”
李信道出了疑問。
了解龍山形勢的,當然是那些官吏,現(xiàn)在讓他們走個精光,那接下來的事情,將會很麻煩。
“剛剛在入城的路上,韓烈說了什么,你可曾聽到?”
李錚并沒有著急回答,而是反問。
“魏王第一次征伐,龍山人表面表示接受,在大軍撤退后,誅殺了魏國所有的官吏,第二次,魏王大怒,夷滅三族,大軍鎮(zhèn)壓,可持續(xù)了一年的刺殺,讓魏王不得不妥協(xié),公子是說,背后有人統(tǒng)一指揮?”
連李信的神色,也變了變。
有人指揮不稀奇,但有人統(tǒng)一指揮,能整合龍山勢力,那就非??膳铝?。
“不錯,這件事情,魏王到最后,還是不了了之,以他的個性,若非實在做不下去,他是不會接受這樣的條件,我以為,龍山人的背后,有個強有力組織。
既然是組織,那考慮問題的時候,就會更加周全,對付魏國的形式,也更加多樣,這些魏國的臣子們,久在這里,私下不可能與龍山人沒有聯(lián)系,將他們從我們中清除出去,可以少許多麻煩!”
自古以來,只有快刀,才可以斬亂麻。
李錚要做的事情,還有很多,他可不想將過多的精力,一直放到與龍山人的爭斗中。
先將自己隊伍肅清,然后收攏龍山城的勢力,再逐個去征服那些氏族。
這才是最快的辦法。
“那要不要派人,將他們全部盯住,看跳出來的到底是誰?”
“不錯,我正是個意思,遇到棘手的,就讓小花小葉去,她們隱匿身形的功夫很高!”
“是,公子?!?p> 說話的,正是小花。
“還有一件事,也得慎重,那就是溫元德,剛剛第一個跳出來的人!”
“公子要查府庫?”
李信最先反應過來。
“不錯,來之前我就知道,溫元德在龍山城的時間最久,到底是什么原因,讓一個人在此堅守了十六年!”
龍山守將,三年一換,龍山官吏,最多也就是五年。
唯獨這個溫元德,一呆就是十六年。
在這期間,魏王沒有調令,他也沒有主動提出。
如何不令人奇怪!
“當然,還有一個原因,我在大梁就看過賬冊,十六年前的貢稅就這么多,現(xiàn)在十六年過去了,還是這么多,我不相信如今的龍山城,稅收會和剛剛經(jīng)歷兩次戰(zhàn)火的龍山城一樣,這很不合理!”
十六年了,人丁也都添加了,稅收豈會不變。
“公子,那這些就讓鄭守去做!”
鄭守。
曾為大驪五品司農,為人最善理財。
可以說李錚麾下,最厲害的賬房先生就是他。
“好,就讓鄭守去做?!?p> 吩咐完這些,稍作歇息。
李錚拉著魏知魚,將曾經(jīng)的龍山王宮,走了整整一遍。
“哥哥,父王明知這是一片險地,還讓你來此處,我有時候也不明白,父王是如何打算!”
一個人是多面的,他所展現(xiàn)給不同的人,也會是不同的自己。
給魏知魚,可能是個嚴父,但對李錚,就只能是一個梟雄。
李錚忽然意識到,他從來都不清楚,私下里的魏王,是個什么樣的人。
“那魏王平素待你們如何?”
“父王嚴厲,但對所有人幾乎一視同仁,對就是對,錯就錯,向來都很公正。”
“哈哈,他其實對我,也很公正,讓我來龍山,已經(jīng)是他最好的選擇了,我若是連這點事都辦不成,何談大業(yè)!”
魏知魚不再說話,柔柔地偎依李錚懷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