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曳影鳴劍錄

第二十一回 蒼狼末計(5)

曳影鳴劍錄 馬賀布衣 11479 2021-08-04 12:15:15

  甘延壽聽明光華、了無法師和劍牘先生三人為完成自己所交付的使命共同出生入死的諸般遭遇,對光華法師此來艱難經(jīng)過詳細推敲,立感解救了無法師和劍牘先生責無旁貸。待到光華法師把話說完,即與帳中諸人議計。無論是手下十名使臣,還是歐陽華敏,均覺得了無法師和劍牘先生被囚,乃因查找奪取單于藏寶圖所致,此等侵犯匈奴定國安邦之本的舉動,必為匈奴人舉國上下深惡痛絕,也為大漢與匈奴的邦交所忌諱,不可能有援軍前來。要救兩位高人,只能全仗己等區(qū)區(qū)之力暗行其事。

  甘延壽斟酌良久,認為若不出手相救了無法師和劍牘先生,愧對兩位兄長,無面目立于世上;若以朝廷使臣之身公然往救,事涉國家邦交大體,干系實是非同小可。好在胡耆堂適向大單于提出要與自己單獨會面,正可將計就計,前去找胡耆堂私下交涉。拿定主意,獨個兒便赴龍庭大帳向大單于稟明,自己務(wù)須前去趙信城與胡耆堂一會,曉之以大義,動之以宗親,以盡快化解對方與大單于的嫌隙,安定當下匈奴紛爭局勢,否則互不兩立,拖延時日,必釀成戰(zhàn)禍。

  大單于已為此事操心逾月,寢食難安,何等指望甘延壽能夠幫忙解決燃眉之困!但要準許甘延壽如約到趙信城與胡耆堂會面,又何其難決。因明知甘延壽的確不是調(diào)解胡耆堂及郅支單于舊部與各方糾紛的合適人選,自不免患得患失,郁郁于懷,莫知計將安出為妥。今見甘延壽愿置個人生死于度外,決意請行,不禁有些心思動搖,感慨道:“甘將軍一心替匈奴萬民著想,不懼艱險,豈不壯哉!然則若事生意外,寡人便要終生有負將軍了?!?p>  甘延壽道:“甘某自投身軍旅營生之日起,便已將八尺之軀托付于國家。此行欲教胡耆堂化干戈為玉帛,正是甘某肩任使節(jié)的職責所在,大單于無須憐憫彼此相交之誼。且那趙信城諸世皆尚漢風,城中百姓多向慕正統(tǒng),不見得會對胡耆堂和郅支單于舊部等違逆龍庭桀驁不馴之徒俯首帖耳。有斯民為恃,甘某無論落入何種圈套,都應(yīng)不難轉(zhuǎn)危為安?!贝嗽挷⒎请S口說來,而是已聽光華法師述及趙信城守衛(wèi)之士不愿相助胡耆堂之眾捉拿其人,從中當可推知城中之民的一般情狀,是以故意說給大單于知曉,好讓他能得寬心。

  大單于尋思有頃,果然大為釋懷,道:“甘將軍此言倒是不假,趙信城主除了向龍庭稱臣,世代皆不馴服于其他任何部族。其家奴甚眾,沒有上千,也有大大幾百,并以趙家斬鬼刀揚名,人人習武,幾可以一擋十,莫說胡耆堂和郅支單于舊部可能左右不了他們,就連最是猖獗的盜匪都不愿去招惹他們家。甘將軍若真有難,大可以寡人之命調(diào)用他們?,F(xiàn)下趙信城主名叫趙北,為人慷慨,其家第一武師名趙康棣,也頗有些能耐,曾助寡人一方出戰(zhàn)英雄大會,雖敗猶榮?!?p>  以其本意,該當指派武功好手或挑選精兵強將給甘延壽護行,但想到胡耆堂已點明欲與甘延壽私會,若插手為此調(diào)兵遣將,只怕弄巧成拙。且之前與甘延壽相商之時,甘延壽已堅定表明,此去乃為和,不為戰(zhàn),多帶人手不僅顯得缺乏誠心,還反倒會授予胡耆堂把柄。假若胡耆堂真?zhèn)€暗藏奸宄,伏下重兵以待,己方區(qū)區(qū)隨從必定也無濟于事,除非傾龍庭的兵力而出,那樣便形同與胡耆堂撕破臉面,完全無獨闖龍?zhí)痘⒀ㄎ有谋匾?。大單于對甘延壽的膽識甚是折服,此際為勢所迫,故而轉(zhuǎn)對趙信城趙家寄予厚望。

  甘延壽恭敬謝過大單于的關(guān)照,權(quán)將趙家的底細牢記在心。隨之念頭卻猛然一動,暗忖:“既然趙信城不歸胡耆堂轄管,城主似也不聽受他驅(qū)使,他卻為何要特邀自己到趙信城相見?難不成他真?zhèn)€對自己全無敵意?故此避棄郅支單于的舊部而不用?抑或只是想取信于己,另有圖謀?……還是端的有要事與自己相商?據(jù)其人對大單于密書的回復,及與光華法師此來所言相印證,胡耆堂顯然早在自己抵達匈奴前就已盡知有關(guān)諸情,莫非大漢皇上對他另授有密命?因之他要撇開大單于獨個與自己接洽?……”反復深入琢磨,覺得至后的揣測可能性甚大,遂愈加下定決心,非去趙信城不可了。

  大單于并未完全知曉甘延壽的心思,只道他恁般執(zhí)著純系替己分憂,情不自禁慨嘆道:“甘將軍是等大義!教寡人沒齒難報。我大胡若得一人有如甘將軍,可抵定興復大業(yè)矣!”甘延壽謙遜道:“大單于此言,甘某聞之已自慚形穢,著實承受不起!”彼此不分尊卑,赤誠相待,大有惺惺相惜之懷。甘延壽等得大單于對所稟之計最終全無異議,即擇定次日起程,向大單于告辭。

  回到使臣駐地,立馬安排此去趙信城諸事。光華法師、歐陽華敏及眾使臣都懇請切望隨同前往,但甘延壽念及此行叵測難料,十名使臣武功一般,一旦遇險,脫身不易,便只答應(yīng)帶上歐陽華敏和光華法師二人,十名使臣則留在余吾谷城寨等候聲訊結(jié)果。

  歐陽華敏自聽了光華法師三人與自己別后之情,得知師父劍牘先生和了無法師尚在胡耆堂手里,就早在迫不及待的等著甘延壽定計了。既亟需見到胡耆堂以查清家仇,又急欲盡快救出師父而心焦,假使甘延壽堅決不要他陪同,他也必定會私自前往。甘延壽對此心知肚明,因而盡管深知歐陽華敏與胡耆堂之間的仇怨,仍準許他跟隨前去,無論是好是壞,且待見到胡耆堂之后再酌情應(yīng)對。

  而光華法師雖然有些元氣未復,但無他則去路不熟、于對方的境況不詳。加之光華法師的武功甚高,若非意外,輕易不會落入敵手。何況甘延壽隱隱有些直覺,光華法師能夠從趙信城脫身而逃,難保不是胡耆堂有意放他一馬,由他走投無路之下把劍牘先生和了無法師被拘囚的困厄告知自己,達成脅迫自己如約而前的意圖。以此推斷,讓光華法師跟隨在旁,實是不無有助于辨別胡耆堂的虛實伎倆,也當利大于弊。

  翌晨,一行三騎早早出發(fā)。為省卻途中招人眼目,甘延壽、歐陽華敏和光華法師皆裝扮成大漢平民,藏劍于袍,火速趕往寘顏山趙信城而去。

  三騎在漠北荒原上披星戴月的疾馳了三日兩夜,始到得寘顏山下。甘延壽身經(jīng)百戰(zhàn),處事謹慎,為防胡耆堂在入山途中布設(shè)有探哨,過早驚動其人,便專等黃昏天黑,才讓光華法師在前引路,藉著微弱星光沿山間大道緩緩而進,日歇夜行,直至趙信城外。

  晨明駐騎而望,但見寬闊的城池依山勢壘筑,堅厚的石墻蜿蜒環(huán)繞,哨堡高聳,角樓直插云霄,巨大的城門當?shù)辣诹?,主閣崢嶸巍峨,墻頭及兩翼的箭垛怒張,警戒煞氣儼然。此等與漢地幾無異致的城池,舉匈奴之轄域都屬稀罕,確難教人相信其僅僅是胡族小王的食邑治所而已。

  甘延壽察覺偌大的城池,卻鮮有行人車馬進出。三人在隱秘處歇候至晌午,城門前的景況仍無多大變化,往來人等幾乎照樣屈指可數(shù)。面對此種情形,三人要混入城去,明擺著不大可能。甘延壽心想,與其馬上稟明來由進城,無如先悄悄去到曾關(guān)押光華法師的那個山洞探明究竟,看看劍牘先生和了無法師是否還被囚禁在里面,以盡可能設(shè)法救出其二人再說。

  于是向光華法師和歐陽華敏言明此計,三騎即速繞開城池,擇間道潛行至那山洞外面的烽火臺下,卻見四下里靜悄悄的全無一人,內(nèi)置監(jiān)牢的洞窟更是空口大張,毫無防守之狀。三人立感不妙,覺得了無法師和劍牘先生多半已被轉(zhuǎn)移到別的隱秘處,那便只能返入趙信城去,直向胡耆堂要人了。

  正欲進入山洞詳加核實。卻在這當兒,驀地聽得烽火臺上有人連聲咳嗽。隨而便見胡耆堂探出腦袋,笑容可掬的向三人招呼道:“諸位遠道而來,請恕本王未予親迎,于禮不周?!备恃訅坻?zhèn)定道:“莫非王爺已在烽火臺上久候,專等鄙人到來么?”胡耆堂樂呵呵應(yīng)道:“正是。甘將軍不愧明察秋毫,一看便知?!?p>  甘延壽在騎上向胡耆堂約略施禮,不客氣道:“敢問王爺與鄙人相見,是要鄙人到臺上去,還是王爺將就到臺下來?”胡耆堂明顯早有所備,毫不遲疑道:“臺上清靜,你我正好說話。”言畢,擊掌數(shù)聲,然后招手讓甘延壽登上烽火臺去。

  甘延壽略略猶豫,即翻身下騎,邁步拾階而上。歐陽華敏和光華法師正想趁機直入洞窟之內(nèi)察看,卻見到兩名匈奴衛(wèi)士適好從里面出來,一個手提茶壺杯盞,另一個舉碟托著上好點心。光華法師認出其二人乃是烏海老大的手下,之前一同押送自己來到此處??蓛擅l(wèi)士此時對光華法師宛若視而不見,只管將茶水點心送到烽火臺上,之后徑直返回山洞而去,自始至終都對光華法師不理不睬。

  光華法師真是又惱又恨,然則與歐陽華敏俱迅即意識到,劍牘先生和了無法師可能仍被囚在洞內(nèi),在甘延壽發(fā)話之前,最好暫按兵不動。二人遂在烽火臺下守著,一為及時照應(yīng)甘延壽,二來留神警惕周遭狀況,以防不測。

  烽火臺上是一方平臺,長寬均不足丈。因已經(jīng)久不用,一無柴薪等儲物?,F(xiàn)下正擺放著一張幾案和數(shù)張鼓凳,整體來看,仍然顯得較為寬闊。幾上不知何時已先泡上清茶一壺,置杯盞一具,胡耆堂在甘延壽三人來到臺下之前,看似已獨個自斟自啜了許久。待得見到甘延壽三人,便召衛(wèi)士添來熱茶新盞,以示對甘延壽甚為敬重。

  甘延壽氣宇軒昂,略表謙讓,與胡耆堂分賓主坐定,接茶卻不飲,靜等對方主動言明所約見事由。胡耆堂沏茶三巡,見甘延壽始終點滴未沾,即微含譏色問道:“甘將軍莫非疑心本王會在茶盞下毒?”甘延壽料定若是點頭甚或猶豫,當被恥笑為以小之心度君子之腹,故機智答道:“明人不做暗事。甘某既應(yīng)邀而來,豈能對王爺信任不過。只因尚不清楚彼此是敵是友,你我難以把盞言歡。故請王爺不必理會小節(jié),有話直說?!?p>  胡耆堂在氣度上輸了一籌,訕訕道:“有些事,說來只怕唐突,要惹甘將軍見怪。”甘延壽大大方方道:“無論順耳逆耳,若所言非虛,何怪之有!”胡耆堂在雅量上又吃了一堵,轉(zhuǎn)而賣關(guān)子道:“有幾句冒犯之辭,不知當問不問?”甘延壽直爽道:“但問無妨?!?p>  胡耆堂清了清嗓子,鄭重其事道:“甘將軍前年率軍遠出康居,斬殺郅支單于,大漢朝廷本該立時論功行賞,然則被假以矯詔之罪,拖延至今日。甘將軍可知其中隱因?有何感想?”甘延壽岸然道:“忠臣不問圣主之謀,甘某不圖功名,但為國家耳?!?p>  胡耆堂續(xù)道:“之后太子劉驁跟隨甘將軍前去西域,一路上兇險不斷,怪事連連,甘將軍可知為何?”甘延壽沉著道:“不知?!焙忍煤龆跉馍坏溃骸澳敲锤蕦④娫诖罹忍觿Ⅱ堉畷r,盜走先單于留下的寶藏,是否有愧于心?”甘延壽正氣昂揚道:“沙場上戰(zhàn)將各為其主,殺人如麻,尚無愧疚,何況搶奪區(qū)區(qū)錢財物資而已。甘某所作所為,于大漢是功,于大胡是過,但為國家耳?!?p>  胡耆堂嘿然不語,俄而悻悻道:“今次你奉大漢皇上之命到大胡來,與其說為調(diào)解我等大胡封王爭端,莫如說在蔑視欺辱我大胡子民無能?!备恃訅鄄唤獾溃骸巴鯛敶嗽捲踔v!”胡耆堂分說道:“無論郅支單于怎樣橫征暴斂,惹事生非,罪惡與否,其人畢竟貴為大胡單于之后,系我等兄弟至親。而你竟然戕之,于我等便是殺兄仇人。可如今我等卻要爭相巴結(jié)聽計于你,任由你在大胡威風來去,豈不就像看著仇敵在家門前趾高氣昂而忍氣吞聲!”

  甘延壽大義凜然道:“自古正邪不兩立。那怕是兄弟骨肉,面對惡貫滿盈、貽患無窮的世間禍害,也當秉持公道除之,毋能茍循親私,袒護縱容而哀憫之!”胡耆堂陰惻惻道:“這樣說來,假使你命喪大胡,也無問主使殺你之人是誰了?”甘延壽聽出他話中有話,便正色道:“甘某此來,一者聽命于大漢朝廷,二者替大胡萬民消弭戰(zhàn)禍,乃堂皇正大之舉。即便橫遭汝等銜仇記恨所殺,也無甚遺憾,毋寧粉身碎骨,但為國家耳!”

  胡耆堂睜睜的向甘延壽鷹瞵鶚視,神色陰晴不定,似乎對甘延壽又敬又恨,莫能取舍,隱忍不發(fā)。糾結(jié)有頃,悍然質(zhì)問:“如果大漢皇上要取你性命,你也照樣死而無憾么!”甘延壽心里一驚,把住分寸道:“甘某雖非愚忠到‘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但假若皇上要治甘某死罪,必有其堂堂正正的因由,甘某焉可挾怨忤逆,與圣上明德背道而馳。”

  胡耆堂咄咄逼人道:“要是大漢皇上故意派你到大胡來,并唆使我等殺你為郅支單于報仇呢?”甘延壽憤然作色道:“敢請王爺切莫胡言亂語。我大漢皇上英明神武,怎可能顢頇糊涂至斯!”胡耆堂桀桀冷笑道:“事實恐怕要讓你失望了!此次大漢皇上專挑你出使大胡,正是暗中授意我等把你殺掉!”甘延壽怒道:“你乃赫赫大胡封王,豈可無中生有,血口噴人!”胡耆堂掏出一束絹函,緩和語氣道:“本王曉得你必定不信,所以私自保留了這封密函,你不妨粗略一讀,便知分曉?!?p>  甘延壽穩(wěn)住雙手接過那黃絹密函,展開來急急瀏覽,尚未讀完一遍,已滿臉愕然難以置信。進而詳加研讀深究,神情瞬間茫然委頓,痛苦難制,八尺之軀搖搖幾欲墜倒。原來函中扼要述說了他上次率軍盜走匈奴寶藏之事,言明此舉并非大漢朝廷的旨意,與先前矯詔斬殺郅支單于同屬犯逆之列,但因他在大漢頗負盛名,難以對他定罪重處,故以委派使臣之名,將他遣至胡地,聽由大胡按律例懲誅,以安眾胡子民。簡而言之,命他出使匈奴,便是要置他于死地了。

  胡耆堂雪上加霜道:“大漢皇上不單只授命本王殺你,同樣的密函,也給呼韓邪單于送去了一封,幾可說是要舉胡上下人人殺你!”此訊更出乎意料之外,甘延壽心頭大驚,暗想:“假若大單于真?zhèn)€收到皇上同樣的授命,一旦公然宣揭或散布開來,端的無異于盡胡之域,人人都要殺我!”

  此時若疑胡耆堂所言及密函有假,照理推之其當不至愚將大單于牽扯進來,否則過后向大單于查證,即可識穿其謀;且大漢皇上的手諭,自己何等熟悉!密函上筆跡昭昭,哪能容易模仿得了!想到莫知大單于是否已收到胡耆堂所說的那封密函,若已收到卻不加害自己,實足僥幸得蒙大單于的器重和厚愛,庇護有加;若尚未收到,其后是吉是兇,就禍福難明了。思慮所及,一時萬念俱滅,心如死灰,痛不欲生,無論再如何果敢剛毅、英勇無畏,也難直起腰身來。

  正陷入絕望,精神恍惚之際,卻聽得胡耆堂別有用心道:“本王并非不明事理、淺薄輕信之人。前些日收到大漢皇上的密函之時,就對函中旨意深感困惑,覺得既荒謬至極,又糊涂透頂。然則定下心來細想,以皇上的稟性,假若其蒙受奸人擺布慫恿,神魂顛倒,下達這等蠢昧可笑的密詔也不是沒有可能。十多年前皇上的恩師太傅蕭望之,不正是皇上被某些重臣愚弄,親自核準將他投入監(jiān)牢的么?!”

  甘延壽聽得提及已故蕭太傅故事,渾身猛然為之一震。他對蕭太傅無端遭奸佞陷害而死早有耳聞。當年蕭太傅面承先帝臨終之托,為剛登基的現(xiàn)任皇上輔政,其時師生之間深情厚誼,最是親信無間。殊知兩名宦侍借著幾個儒生的誣告搬弄是非,略施手段便騙得皇上點頭,將蕭太傅不明不白關(guān)押起來。直至蕭太傅不甘冤辱飲鴆自殺,皇上才知曉真相,何其懊悔!可竟只是哭幾滴眼淚而已。那些謀奸作祟之人照舊在皇上面前晃來晃去,身居高位,且從未為皇上所疑,從未失卻皇上的恩寵。若說那時候皇上年輕無主見,那么到得近來,對太子劉驁是廢是立仍多受旁人左右,舉棋不定。足見其稟性難移,非時日所能遷改,以致才有眼前荒唐之密函!

  “此函的來由決不簡單,須得設(shè)法嚴加核實,斷不可草率信之而妄送性命?!备恃訅巯朊靼状斯?jié),神情振作起來,向胡耆堂問道:“王爺約甘某此來,就是要商談如何處置密函之事么?”

  胡耆堂皮笑肉不笑答道:“一點沒錯。呼韓邪大單于遲早必定采取手段于你不利,我等務(wù)須搶在他前面?!备恃訅奂訂枺骸巴鯛斠庥鯓犹幹??”胡耆堂換上相商的口吻,莫測高深道:“那就要看甘將軍是求死還是求活了?!备恃訅弁χ毙靥诺溃骸案誓持煌軌蚺髡嫦啵郎篃o所謂。”

  胡耆堂捋了一捋頜下稀疏的褐須,狡譎道:“您能決勝千里之外,可稱當世人杰,含冤而歿實在不該。本王有心欲助你查明密函背后的主使,還天下一個公道清白,不過您須得拿出一些相合的誠意來?!备恃訅燮惹袉柕溃骸昂沃^相合的誠意?”

  胡耆堂未予直答,話藏玄機道:“據(jù)本王所知,欲假大胡之手取您性命之人,實乃大漢朝中重臣,而非皇上?!备恃訅塾诖苏兴桑銌枺骸巴鯛敽我灾??”胡耆堂慢條斯理道:“有一件陳年瑣事,甘將軍可能已經(jīng)忘記了,但當事人卻刻骨銜怨,積恨成仇。其親人尤視之為奇恥大辱,在手操朝廷權(quán)柄之后,自是蓄意對您打擊報復。先是調(diào)派你出任西域都護,教你勞師遠旅,與家人長久分離,難得相見;繼后明知你斬殺郅支單于有功,卻扣以矯詔重罪,誣陷你們吞匿所繳錢財;更有甚者,趁皇上有廢立太子之念,竟策謀當今太子劉驁隨你前往西域磨練,進而勾結(jié)藩屬、胡地以至長安的各路人手,欲在途中除掉劉驁嫁禍于你;以致到得今日,干脆把你送到大胡來,聽任仇家生殺與奪。這等險惡,用心良苦,若非耳聞目睹,決難相信其淵藪乃為一件瑣事而起。”

  甘延壽聽憶往昔,不禁驚奇道:“王爺所指何人?因于何事?怎會曉得這般清楚?”胡耆堂直往節(jié)骨眼上答道:“本王所說的大漢重臣,便是中書令石顯,你信也不信?”甘延壽剎那打了個寒戰(zhàn),張大嘴巴合不攏來,徑盯住胡耆堂質(zhì)詢:“石大人?他與甘某有何過節(jié)?能至怨恨此等之深?”

  胡耆堂驀地情懷躍然起來,點撥道:“自古姻緣一線牽,不成夫妻多結(jié)冤。在甘將軍青春正盛之時,石大人有個姐姐是不是相中了你?而你卻不睬人家?之后石大人親自出面撮合,你仍堅決一口回絕?”甘延壽遲遲點了點頭,嘆道:“男女婚愛貴在兩情相悅,強求不來。石家姑娘的確對甘某有意,可那時甘某已有心上之人,豈能遷就?”胡耆堂收斂笑容,認真問道:“那石家姑娘后來的情況,你都曉得么?”甘延壽黯然答道:“至今未嫁?!焙忍盟屏巳缰刚频溃骸八纫岩蚰憬K生不嫁,石大人自是遷怒積恨于你了?!?p>  甘延壽苦笑搖頭:“區(qū)區(qū)不快,何至成仇!”但知莫可全信,也莫之能辯。轉(zhuǎn)而詰問:“王爺對石大人報復甘某的所作所為緣何能得耳聞目睹?!”胡耆堂不無愜意道:“本王自入侍大漢朝廷,就常與石大人多有往來。不過直至那日,他找到本王密商,說皇上為廢掉當今太子,已指派您護領(lǐng)太子一行遠去西域都護府,要本王安排異域高人在途中對太子下手,本王才曉得您與石頭人之間的諸多恩怨是非。”甘延壽如夢方醒,譴責道:“原來王爺便是謀害太子殿下的幫兇!”

  胡耆堂坦然以應(yīng),辯白道:“甘將軍下此斷言,只怕過于草率。須知當時即令本王嚴詞拒絕,石大人也會另找其他得力的武學高人合謀。故而本王沒有強行推掉,但表明同在朝廷中任職,不方便出面主事,只能從中暗助一臂之力,遂將長安九市豪俠之首樓無恙舉薦給石大人。之后石大人果真私會樓無恙,雙方很快談妥交易,由樓無恙派出人手預先知會藩冢山寨主姚金星、羌王楊普等江胡中人,沿路伏擊汝等一行。其時本王收養(yǎng)的兩個孩兒正向樓無恙學藝,一同被安插在謀害太子的人手當中,本王礙于與石大人、樓無恙的交情,還另給他們添援四名熟悉胡地狀況的侍衛(wèi),即烏海四兄弟。然而石大人、樓無恙肯定沒想到,本王為防皇上隨時可能反悔追究,已私先提醒兩位養(yǎng)兒及烏海四兄弟,并嚴加訓誡,要他們在行動中暗地里設(shè)法保全太子殿下,只允許抓活的,決不能取太子殿下的性命。想想如今太子殿下能好端端活著,萬幸之余,實則多少都該有本王的一份功勞?!?p>  甘延壽聽得暗自嗟吁不已,心知皇命難違,胡耆堂在其間肯愿上下其手為太子著想,確屬不易。憶及那時自己何等為太子的安危日夜擔憂,有感于懷,贊道:“王爺?shù)纳婆e,誠足難能可貴!”胡耆堂立馬喜形于色,興奮道:“此次有人假皇上之旨要置你死于非命,本王也想效法當時,給你謀求一條活路。”

  甘延壽情知時下狀況不明,但聽著對方為己之困主動伸出援手,難不心存感激,遂恭敬道:“王爺有何高見,懇望指教。”胡耆堂毫不猶豫的爽快道:“本王已對所收到的密函再三斟酌,覺得能夠慫恿皇上做出這等非常舉動之人,十有八九是石大人無疑。憑本王對石大人的了解,他因熟知皇上的軟弱所在,慣常輕易把皇上操縱在股掌之中,故能假皇上之名不難促成其私利圖謀。現(xiàn)下他以皇上之詔定你罪狀,你若與他針鋒相對斗狠,明地里以硬碰硬,必定不是他的對手。但你哪怕忍氣吞聲,不愿與他計較,卻又幾乎無處可躲。你要是繼續(xù)留在大胡,即便大單于和本王都不殺你,記恨你的郅支單于舊部也決不肯放過你,致令你無日不面對命喪仇讎之危;你若著急返回漢地,因我等胡族紛爭未息,石大人必借口你未能完成使臣之任而加害于你。無論從何種情形來看,你的境遇都甚是岌岌可危。如今穩(wěn)妥之策,唯得計盡快安定大胡局勢,你才有平安歸漢之期?!?p>  甘延壽懇切道:“甘某何不想望大胡部族早日和如一家!王爺有此顧念,乃是最好不過了?!焙忍迷幟囟Γ颇貌欢ㄖ饕獾溃骸敖鉀Q之法是有,就看甘將軍愿不愿意照辦?!备恃訅鄄患偎妓鞯溃骸爸灰獙Υ蠛痛鬂h皆有利無害,甘某萬死不辭?!焙忍眠尤坏溃骸氨就跻詾?,此計真正于大漢和大胡乃有百利而無一害。”甘延壽鄭重道:“敢請王爺明述其詳?!?p>  胡耆堂深深呡了一口茶,嘖嘖品嘗,然后道:“本王曾百般思慮,大胡不管誰為單于,只要仁治愛民,并尊重大漢規(guī)矩,彼此邦交和睦,以誠相待,便是大漢和大胡萬民之福。而你現(xiàn)下身為大漢使臣,要調(diào)解各方糾紛,就不得不在大單于和本王之間做出取舍。所以本王之計,乃望您以大局為重,搶在大單于未及對你下手之前,覓私下接近之機暗中將他刺死。大單于所部一時莫知兇手是誰,必定不敢貿(mào)然懷疑是大漢使臣所為,故此您完全無須擔憂自身的安危。但至時龍庭無主,本王便可堂而皇之迅速起兵,收服大單于所部,重樹龍庭之威,平定大胡天下?!毖援?,雙目炯炯直視甘延壽,切盼獲其認可。

  甘延壽驚愕非常,斷然應(yīng)道:“此計絕不可行!”胡耆堂勸誘道:“謀殺大單于之舉,只有你知我知,本王定會嚴守口風。事成之后,您可找借口先率使臣逃回大漢,也可等本王收拾殘局后,委派您信得過的人手,護送您及眾使臣若無其事回到大漢。等得到了皇上面前,您再奏明,因大單于暗下密令欲斬殺大漢使臣,故而你迫不得已反手誅之,以維護大漢聲威。后得本王平定龍庭之亂,大胡危局已解?;噬虾褪笕诵睦锩婷靼资窃趺椿厥拢綍r只能打掉了門牙往肚子里咽,肯定不敢公然拿你問罪。而你只要揣著明白裝糊涂,不去與石大人秋后算賬,便可暫得避過一劫了?!?p>  甘延壽洞若觀火道:“王爺之謀甚是毒惡。可甘某為勢所逼,焉知只須對付大單于而非王爺?”胡耆堂笑吟吟道:“甘將軍是個聰明人,當曉得兩利相權(quán)取其重,兩害相權(quán)取其輕。于你而言,依靠本王還是大單于給你指明出路,只能從中選一,但棄本王而就大單于,必屬下策。一者大單于對所收到的密函,決不會像本王這般處置,其對諸多大漢朝廷內(nèi)幕不甚了了,哪可能疑心皇上與石大人有狼狽為奸之嫌,要么照函行事,要么得罪皇上,其豈愿選擇后者?而本王熟知皇上和石大人之間的曲謀玄機,才敢有違密函之旨,放你一條生路。二者,你在本王和大單于之間若不做個了斷,大胡紛爭勢必曠日持久。就算你走運能夠活著回去大漢,面對石大人甚至皇上的質(zhì)責,必然無言以對。而大單于一直仰賴大漢朝廷的扶持,決不會挺身為你辨說半句好話,更不可能自認治胡不力之罪替你開脫。那至后結(jié)果,你終究還是照樣落入石大人的圈套,必死無疑!”

  甘延壽穩(wěn)住心神道:“依照王爺之計,若甘某暗中殺害大單于之后,怎可保證王爺不會過河拆橋?怎能知道王爺有無早便竄通好石大人之流,欲借大單于之死反陷甘某于大罪,而教甘某更無退路?”胡耆堂信誓旦旦道:“本王今日愿與閣下歃血為盟,決無貳心。”甘延壽嗤之以鼻道:“舉凡背信棄義之人,最是將盟誓視如兒戲。甘某見得多了!”

  胡耆堂忍讓道:“實不相瞞,本王向來敬慕大漢棟梁之臣,久已有心與閣下結(jié)交,可惜總無恰當機緣。現(xiàn)下正值閣下有難,彼此肝膽相照,本王合該拔刀相助。且以長遠計,本王為使大胡能重歸于一統(tǒng),也必將有求于大漢。倘若呼韓邪單于不日端的遇刺身亡,為連根撥除呼延丕顯所積蓄的禍患,壓制呼延部族的權(quán)勢,本王早晚免不了與其等數(shù)十萬大軍決戰(zhàn)。但大漢皇上和那些以石大人為首的朝廷重臣,全都偏向呼韓邪大單于,并頻與右賢王呼延丕顯父子交媾謀利,陰相往來。唯有閣下您是非分明,秉忠正直,不與他們同流合污。故而王本誠盼能與您攜手共進退,定會確保您平安回去大漢,并愿助你除掉石大人等奸佞,以期你能聯(lián)合朝廷股肱之臣,說服皇上向呼延丕顯出兵,匡扶本王成就大胡萬世基業(yè)。哪怕僅只斬斷大漢朝廷與呼延丕顯父子的瓜葛,本王也將感激不盡?!?p>  甘延壽犀利問道:“王爺適才要甘某拿出相合的誠意,便是這番計較想望么?”胡耆堂毋庸諱言道:“正是。易辭曰:‘二人同心,其利斷金’。你我合當至誠為謀?!备恃訅酆龅乜v聲大笑,譏斥道:“王爺說得何其交心悅耳!難道不遠千里把甘某的三位兄長轉(zhuǎn)移關(guān)押到這里來,也是為向甘某表明王爺?shù)恼\意么?!”胡耆堂早已心里有數(shù),從容不迫道:“了無、光華兩位法師和劍牘先生乃因盜走了本王好不容易拿到手的單于藏寶圖,才致被本王興師動眾強行捉拿囚禁起來。加之本王曉得閣下對單于藏寶圖的下落也極感興趣,故半月前命手下先將他們?nèi)灰煌航獾酱说?,以備你如約而至,供你方便查問藏寶圖得失的經(jīng)過?!?p>  甘延壽心里一懔,暗暗倒抽了一口涼氣,冷靜詰問:“王爺怎知甘某對單于藏寶圖的下落會感興趣?為此你實是故意給光華法師逃走,好教甘某聞知聲訊確定前來?”胡耆堂桀桀一笑,陰氣逼人道:“你既明了其然,何能不知其所以然?!备恃訅垡酝藶檫M道:“甘某實確愚魯困惑,還請王爺破解疑迷。”

  胡耆堂語出驚人道:“本王不單止曉得你對單于藏寶圖大有興趣,甚且對你曾私受大漢皇上之命一直在到處找尋單于藏寶圖也一清二楚。追根溯源,那趟差事發(fā)端還是由本王而起哩。”甘延壽霎那震駭?shù)妙拷Y(jié)舌,甚連想問清究竟都說不出話來。胡耆堂卻似打開了話匣收不住,自顧滔滔不絕道:“郅支單于被誅,本王最痛心的莫過于單于藏寶圖隨之不知所蹤,既可能在混亂中流落他人之手,也極可能已遭焚毀,伴著郅支單于灰飛煙滅不存于世。然則要坐實諸多疑慮,本王獨力難以查明,也不便親往各個是非之地招惹嫌怨,遂想出一策,把單于藏寶圖之秘告知石大人,并夸張寶藏里面的財富,誘得石大人垂涎欲滴。其既怕被你伙同部下私吞,又望將來能有機會巧取豪奪,便唆使皇上非挑派人手前去西域查找單于藏寶圖不可,而最合適的人選,當然是非你莫屬了。一者假使你能找到單于藏寶圖,石大人便得如愿以償;二者要是你找不到抑或私自據(jù)為己有,隱瞞不報,石大人便可降罪于你,陰私報復;而以皇命強加于你,自然由不得你藏奸貪枉不聽派遣?;噬蠈κ笕搜月犛嫃?,一切幾可說盡在本王的把握之中,唯一本王絕沒想到的是,石大人為給你增設(shè)圈套,竟處心積慮迎合皇上撮合太子陪同你前往西域,把太子的安危捆綁在你身上。結(jié)果畫蛇添足,橫生枝節(jié),一盤好棋全被弄得亂七八糟,莫說尋圖無果,差點兒還真教你賠上了性命。幸而后來獲知駒于利受王子尚還活著,且傳聞單于藏寶圖就在他手上,本王才得放下心來?!?p>  甘延壽心里面翻江倒海聽完,想起此次受命時皇上不再要自己查找單于藏寶圖,原來乃可能已從胡耆堂這邊獲悉有關(guān)情況,那樣的話,則適好印證胡耆堂所言應(yīng)當不假。轉(zhuǎn)念間不由得五味雜陳,對胡耆堂恨也不是罵也不是,氣道:“隨后你便抓緊時機趕回大胡參戰(zhàn)英雄大會,終把那單于藏寶圖奪占到手!好不老謀深算!”

  胡耆堂不理會甘延壽大含挖苦之意,全當是夸獎一般,咧嘴笑道:“事情倒沒閣下說的那么輕松容易。本王能順順當當前去參戰(zhàn)英雄大會并得到單于藏寶圖,還是多虧大漢皇上和石大人力排眾議,對本王極度信任。假若他們二人也像丞相匡衡大人那班朝廷重臣,對本王放心不過,不肯采納本王自薦假借回歸大胡之名前往破壞英雄大會之請而改派他人,另謀他計,本王便不可能舉家遷返胡地,瞞著出戰(zhàn)雙方從中斡旋,恰獲機緣將單于藏寶圖暗拿到手。故此也可想見,假使你替本王除掉了呼韓邪單于,大漢皇上和石大人未必不贊同擁立本王為新單于;哪怕大漢滿朝上下皆知呼韓邪單于死在你的手上,只要新單于更教大胡和大漢睦鄰相處,互利往來,你不僅不受指責,反會變成又立奇功一件!”

  甘延壽正深受斬殺郅支單于所屈累,難免心寒,且莫管胡耆堂真意若何及后計好壞,推托道:“王爺若定要暗刺呼韓邪大單于,從自己的得力干將中挑挖人選,豈不既可靠又足委重任!”胡耆堂奸滑道:“舉胡之內(nèi)皆兄弟。自己人刺殺自己人,必觸犯眾怒,適得其反?!备恃訅坜揶淼溃骸巴鯛斝惺律窆砟獪y,誰能曉得是自己人!”胡耆堂略顯尷尬道:“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為。若由本王手下暗將大單于殺害,瞞得一時不難,但終究如覆薪滅火,一旦事泄,通盤皆輸。而借你們漢人之手則大為不同,即令舉胡皆知是你殺害大單于,也勢必無人疑心、無人相信與本王有關(guān)。至時你遠在大漢,不僅功成名就,且胡人無論對你如何怒責和仇恨,于你可說絲毫無關(guān)痛癢。你我完全是各得其所,豈不美哉!”

  甘延壽皺眉尋思,隱然覺得眼前此人何等心機毒辣,奸詐兇險,若一切如其所愿,安知于大漢,甚至于匈奴萬民是福是禍!遂決意不予成全其謀,岔開話頭責備道:“王爺既已得回單于藏寶圖,為何仍羈押光華、了無兩位法師以及本人的師兄劍牘先生不放!”胡耆堂耍賴皮道:“光華法師不是已得脫身了么?!”甘延壽憤然逼問:“還有了無法師和劍牘師兄,王爺打算將其二人關(guān)押到何時?”

  胡耆堂橐橐獰笑,以脅迫的口氣道:“那就要看甘將軍意下如何了。只要您應(yīng)允本王所言大計,本王立馬放人。”甘延壽骨子里何等清醒:“個人生死可以不管不顧,天地道義焉得黑白不分、助惡成奸!”即剛正不阿,斷然答道:“絕無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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