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昕垂著眼,輕聲道:“星河和阿離,也是你安排的嗎?”
“不是?!睏夓锏?,“他們倆,都在計劃之外?!?p> “那你派去客棧中監(jiān)視我的是煙珈?”安昕問。
“是血顏?!敝x星河道,“煙珈不知道?!?p> 安昕眉頭緊鎖,她屢次被血顏點撥,原來是因為有齊祜這么一層關系在……
難怪血顏總是一副什么都知道的模樣,多次阻止她,提醒她,她以為自己在反抗命運,結果還是被他算計的團團轉(zhuǎn)。
一陣怨憤涌上心頭,她想掙開他的手,可手被棄祜攥得緊緊的,就是想甩也甩不開。
“好玩嗎?”她抬眼望向他,雙眼朦朧。
“昕兒……”
安昕深吸了一口氣,師音鉉與安惟甄卻都屏了呼吸。
要來了,這金貴的小公主知道自己被如此算計,定會鬧得不可開交。他們不由向齊祜投去節(jié)哀的目光。
齊祜靜靜地看著她,等待承受她的怒火。
謝星河輕輕抓著她的衣袖,望向她的雙眸滿是擔憂。
安昕的唇緊抿著,沉默片刻,她終于開口道:“星河的眼睛如何了?”
幾人一愣。
她又問了一遍:“阿鉉,星河的眼睛如何了?能否完全恢復?”
被她點名,師音鉉緩緩道:“除夜間視物還有些困難外,其余基本已恢復如初?!?p> 謝星河的一只眼,青白色已經(jīng)褪去,泛起了淺淺的灰黑色,雖與另一只眼還是有些差距,卻已比先前好太多了。
“那就好,”她摸著謝星河的頭,緊接著又問齊祜,“阿離怎么樣了?”
“他……他現(xiàn)在很好,不必擔心……”
“好,”她點點頭,面色終于緩和了下來,“你隨我來?!?p> 齊祜跟著她走出門去。
她這副樣子,著實令他惶惶不安。
生氣嗎?她肯定是很生氣的,不然也不會把步子踏的這般重。
可她既不哭,也不鬧,只是輕輕問了句:“好玩嗎?”
齊祜停下了腳步。
安昕的手還被他攥在手里,他一停下,她便也只能停了。
“對不起,”齊祜低聲道,“可是如果讓我重新選擇,我還是會這么做?!?p> 他顧不上等她開口,輕輕擁上她:“我無法讓你在我的掌控之外,一旦不知道你的消息,我就會擔心的發(fā)瘋。紅山上那次,不止是你和那小丫頭,我和阿鉉也很后怕,一想起可能會失去你,我就……”他把頭埋在她的頸窩,聲音輕輕顫抖。
安昕輕輕嘆氣。
從他的懷中掙出,她盯著他的雙眼,道:“我現(xiàn)在還是很生氣,可你的心情我也能夠理解。你雖然算計我,可也給了我選擇的權利,我可以原諒你。我知道以后要是再遇到這樣的事,你肯定也還是會這么做,所以,我要你跟我保證?!?p> “嗯,我保證!”齊祜道。
“我還沒說保證什么呢!”安昕瞪他,“我只過自己想要的生活,只做自己想做的事,你可以小小的算計我一下,但是不可以傷害我身邊的人來逼我。就這一點,能保證嗎?”
“能?!彼c頭。
她仰頭看著他,他微微垂首,一副言聽計從的模樣。
終于,安昕滿臉的怒意化為了一聲笑,她向他張開雙臂,道:“抱?!?p> 那神采奕奕的小表情,與那年前宮墻之下初次見面就向他伸手要抱的小粉團子,別無二樣。
西國十月,皇后掌玉璽逼宮篡位。北太子安惟甄帶兵攻入皇城挾持西國太子殿下,要挾皇后。
五王爺奉西皇之命連連放出三道圣旨:太子乃是皇后與外姓人通奸所生。廢除皇室同族通婚法,五服以內(nèi)皆近親,不可通婚。封流落民間的皇子洛離為太子。
同年十一月,西皇駕崩,太子即位,五王爺為攝政王,新皇成年之前先由攝政王輔朝。
“祜哥哥,你不是要輔朝嗎,怎的還在這喝茶?”安昕抱著醫(yī)書,哄趕著向她湊來的齊祜。
齊祜把她摟在懷里,輕笑:“一會兒你就知道了?!?p> 別院之外,一輛馬車停了下來,過了好一會兒,從里頭笨拙地鉆出來了個矮胖矮胖的男子,他穿著一身尋常人家的衣裳,一扭一扭地走了進來。
有家丁迎了上去,對他也是一副恭敬有加的模樣。
安昕看向窗外,不由失笑:“這人,走路的模樣好生奇怪?!?p> 齊祜道:“你不認識他?”
安昕疑惑道:“我該認識他?”
下人將那人請進了屋中,齊祜將安昕拉了起來,“走吧。”
“誒?”安昕一臉莫名其妙的被他拉著,“到底是誰啊,還得咱倆親自去接?”
到了外堂,那矮胖男子一見他倆就邁著歡快的小碎步迎了上來,白胖胖的臉上眼睛瞇成了一條線,他開口道:
“哎喲——祜王爺,公主殿下,許久未見了!”
這一聲尖銳的問候,如一陣惡寒從安昕的頭蔓延到腳。
她連忙一把扯過齊祜,悄聲道:“祜哥哥,李公公怎么會來這!”
沒錯,來人便是南皇身邊最得寵的太監(jiān)李公公,安昕從小到大干的那些偷貓盜狗的破事,大多都是被他告到南皇與南后那去的。
這人莫非是要追到西國來監(jiān)視她?
齊祜的臉上掛著笑意,他牽著她的手走向李公公。
寒暄過后,李公公笑呵呵的從懷中掏出了一卷明黃色的東西……
安昕蒙了。
她怎么也沒想到,遠在南國的南皇會讓自己的心腹太監(jiān)送來一封賜婚的圣旨……
“恭喜公主,恭喜祜王爺?!崩罟騼扇斯笆?,“陛下命灑家明日就將二位帶回宮去,早日把那婚禮給辦了?!?p> 安昕驚訝地瞪著眼,不是吧?又來?這回父皇喝酒了沒???
“謝陛下,”齊祜也向他拱手,“這一路辛苦公公了?!彼虬碴?,賊賊一笑。
安昕尷尬地抽抽嘴角,道:“好嘞,公公今日先休息好……”
當夜,安昕收拾了些金銀細軟,抓起拂柳劍偷摸著出了屋。
齊祜在睡夢中被搖醒,只見安昕穿著夜行衣,兩手扯著他的衣領拼命搖晃,一臉焦急。
謝星河拿著劍,皺著眉頭警覺地守在門口。
他不由失笑。
“昕兒這是要做甚?”齊祜打了個呵欠。
“逃婚!你一定也不想被那臭老頭安排來安排去吧?”安昕認真道,“祜哥哥,我們走吧!”
亦如兩年前的除夕夜,她氣鼓鼓的上了他的車,小臉繃著,對他道:“祜哥哥,我們走吧!”
他無奈地扶著頭,對空氣輕喚道:“遲蘅,將下午備好的馬車牽去偏門。”
“是。”遲蘅應道。
齊祜緩緩起身,伸手去拿外衣。
安昕先他一步將衣服抓在手里,一臉殷勤的伺候他穿上。
“祜哥哥,原來你早就準備好了啊,”安昕感嘆道,“逃跑還是你在行?。 ?p> 幾月之后,李公公回到了宮中,第一件事就是上南皇那告狀去了:“當夜公主殿下就跑了!連屋子都收拾的干干凈凈!祜王爺也跟著她胡鬧!”
南皇隨即一嘆:“也罷,隨她吧。”
與此同時,在南國的某座城鎮(zhèn),安昕靠在矮榻上喝茶看書搗鼓藥,幸福得雙眼瞇起,她不由還贊嘆道:“還是南國的茶好喝。”
血顏還是跟以前一樣忙碌在大堂,煙珈在客棧后院教窄巷中的弟弟妹妹們習武,謝星河在一旁指導,謝衫隱則是在忙碌在廚房。
齊祜在安昕身旁坐著,手中捧著熱茶,也忍不住感嘆道:“這日子,實在是妙?!?p> 安昕挑眉:“阿離已經(jīng)十四了,你的攝政王還能當四年,還是珍惜一下被人朝拜的日子少來我這客棧偷閑了吧?!?p> 齊祜的指尖輕敲著杯壁,他緩緩道:“阿離現(xiàn)在做的很好,我可以提早告老還鄉(xiāng)了?!?p> “那,”安昕拉起她的手,“正好幫我耕耕地吧,適應一下告老還鄉(xiāng)的生活?!闭f著起身,拉著他去了小桃林。
安昕在桃林后面開辟了一塊地弄了個藥田,但是種下的藥總養(yǎng)不活,把她氣得要死。
“之前請教了鎮(zhèn)子上的老醫(yī)生,他說我這田犁得太淺了,藥草不好生長?!卑碴靠嘀樋吭跇渑?。
齊祜擦了把汗,悶頭刨土。
看著他這副任勞任怨的模樣,安昕笑道:“等你退下朝堂了,就專門來幫我這藥房掌柜耕藥田吧?!?p> “我還是想開兵器鋪子的?!饼R祜道。
“那你就多收幾個徒弟,每日輪班來給我照理藥田唄?!卑碴康馈?p> 齊祜嘆道:“好好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