舉手拂羅衣,劍花挽蝴蝶。
拋出去對柳盈月的不喜歡,穆長縈承認(rèn)柳盈月的這次劍舞獻(xiàn)藝十分的精彩。與大多數(shù)彈奏樂器、起歌弄舞相比,很少在宴會上出現(xiàn)的劍舞更會吸引人。再加上柳盈月本就身材條順,舞劍的動作做的流暢柔美又不失舞劍之人本身的英氣。算得上是上乘的選擇,足夠讓人眼前一亮。
柳盈月的劍舞結(jié)束,安靜的大殿響起贊賞的掌聲。穆長縈放下手中的杯子雙手鼓掌,真心覺得這個節(jié)目十分好看。
柳盈月收起劍像一名俠客一般向太后行禮,隨后左右各邊皆行禮一次,目光掃過“柳扶月”絲毫沒有停留的意思。
穆長縈挑眉一笑沒有在意柳盈月對自己的忽視,就聽見太后娘娘對柳盈月的夸贊,她剛抬杯想要喝茶,就聽到太后娘娘叫到自己。
“煦王妃。本宮還是第一次見到官家女子舞劍如此甚好,平日里怎么沒有聽你提起?”
說者無心,聽者有意。柳家大小姐前來選秀,柳家二小姐若是經(jīng)常來找太后,那可就有給自家姊妹走后門說好話的嫌疑。
穆長縈放下杯子,看向笑意滿滿的太后,撇開關(guān)系緩緩道:“這段日子臣妾從未姐姐相處,并不知道姐姐準(zhǔn)備了如此驚喜。”
“今日姐姐準(zhǔn)備的節(jié)目,也令我臣妾大開眼界。想必——”穆長縈看向柳盈月微微一笑:“姐姐準(zhǔn)備了很久,很是用心吧。”
柳盈月自始至終都保持著端莊大方,她對太后回答:“所有秀女準(zhǔn)備的皆是用心,可能是臣女別出心裁一些吧?!?p> 穆長縈心里叫著:喂喂喂,給你面子的是我,看我一眼再回答,動不動禮貌???
“確實是別出心裁。”太后對鐘皇后說:“我這個老人家很是滿意?!?p> 鐘皇后笑著:“母后滿意便好?!?p> 柳盈月得到好評,在場的其他人不敢刷下太后的面子,也跟著紛紛叫好。只是簡單的一段劍舞可是給柳盈月出盡了風(fēng)頭。
穆長縈不在意柳盈月今日的高光,她在意的是接下來的太子面見。她擔(dān)心柳盈月會從劉茂那里得到自己與太子以往過往的消息借此來與太子談條件,說不定太子為了維護(hù)柳扶月真的會同意給她良娣的位置,可這就變成了是太子給了柳盈月恩惠而非莫久臣。
莫久臣想要將柳盈月當(dāng)作放在太子身邊的眼線,那么將柳盈月送到東宮的人必須是莫久臣才是。所以千萬不能讓柳盈月自己將事情搞成功,得想辦法阻止才行。
穆長縈想了想,反正自己也要去找莫聲文去套柳扶月心愛之物的話,不如去東宮的時候一并把這事給辦了,以免遲了。
大殿上依舊是秀女們的節(jié)目,穆長縈自稱身子不舒服先回去休息?,F(xiàn)在的穆長縈可是太后眼里能夠給煦王府增添子孫福氣的香餑餑,立刻就準(zhǔn)了。
穆長縈謝過太后之后,在桃溪的攙扶下離開宴請大殿直奔東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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華當(dāng)寧一路小跑來到星司局,看到莫久臣與徐源時像是沒事人一樣還在瀟灑的對弈,平日里漫不經(jīng)心的小侯爺頓時就急了。
“還下棋呢?火燒眉毛了!”
徐源時落下一子,說:“風(fēng)和日麗的,能有什么急事?!?p> 華當(dāng)寧走過去叉著腰說:“給東宮選妃不算急事?”
“為了一個良娣打來打去的算什么急事?”對于徐源時來說,只要與他無關(guān)的所有事情都不是急事。
華當(dāng)寧看到莫久臣身前放著一個文本,問道:“這個就是太子和周來柔的生辰八字?”
莫久臣放下一子:“嗯?!?p> 華當(dāng)寧問徐源時:“八字怎么說?”
徐源時再次落下棋子:“福禍相依,一生不離?!?p> “沒想到還是個佳偶天成的緣分?!比A當(dāng)寧看了一眼莫久臣,問到徐源時:“那太子和柳盈月呢?”
徐源時撿棋子的手一頓,抬頭非常無辜的說道:“太子和柳盈月是什么緣分,不都是你們說了算的?我為什么要浪費時間和精力去算?”
說完,徐源時將手里的棋子放進(jìn)棋簍里,委屈的不要再繼續(xù)下了。他作為星司局首席欽天監(jiān)一直對自己的工作十分重視,容不得一點馬虎??墒撬钕莩峙紶栆矔辛Σ粡男牡臅r候。就像現(xiàn)在人人都盯著的魯朝和親與東宮選秀,星司局卻在禮部之前成為被關(guān)注的對象。
為了能夠讓說服陛下讓莫念珠去和親,徐源時只說了自己算得一半的內(nèi)容?,F(xiàn)在為了東宮選秀,他可以如實報給天下人太子與周來柔的緣分算得上是佳偶天成,可在莫久臣和華當(dāng)寧的計劃里,既然柳盈月是不容改變的良娣之選,那他肯定不能再算,以免出現(xiàn)偏差。只要咱們的王爺和侯爺想要什么內(nèi)容,他都可以去寫。反正他沒算過,就不算騙人。
華當(dāng)寧看出徐源時的不開心,笑著坐在他旁邊手臂搭在他的肩膀上:“徐大人別這么生氣嘛。我們這不為了大業(yè),大業(yè)之下難免會有左右為難的時候。為了補(bǔ)償我們徐大人作壁上觀的犧牲,我今天早上得了一批肥美鮮魚,已經(jīng)讓人都去給徐夫人了?!?p> 星司局欽天監(jiān)愛夫人人盡皆知,徐夫人喜愛吃魚更是被徐大人宣傳的天下皆知。想要討好徐大人就必須把徐夫人哄高興了,這都是大家默認(rèn)的規(guī)矩??墒切旆蛉瞬皇钦l的好都領(lǐng),恰巧,撫遠(yuǎn)侯府華小侯爺?shù)那椋@位年輕可愛的夫人就領(lǐng)。
徐源時眼睛一亮,不確信的問:“真的?你這么好心?”
華當(dāng)寧撇了一眼對面一直看著他們的莫久臣,陰陽怪氣道:“投徐夫人所好是我心甘情愿,被某家某位王妃騙走四千四百九十八兩銀子可是心寒至極啊?!?p> 徐源時聽說過煦王妃用幾件衣服坑走了華小侯爺?shù)乃那Ь虐倬攀藘砂足y的事,剛開始聽的時候只是覺得華小侯爺可憐,但現(xiàn)在一聽著實覺得好笑。
“就自認(rèn)倒霉吧?!蹦贸冀o華當(dāng)寧狠狠一擊。
華當(dāng)寧捂著胸口,不能提這事,一提就心痛。
徐源時想起什么說:“小侯爺不是說有急事嗎?”
華當(dāng)寧差點忘了:“對對對,我是來通知你們的。宋未回來了,現(xiàn)在就在東宮?!?p> -------------------------------------
穆長縈來到東宮,直接被請到主殿,還是等了好一會兒看見莫聲文過來,她抬眼望去,在莫聲文的身后還跟著一位白衣男子,定睛一看真是今日在花園中見到的那位漂亮男子。
這個男子應(yīng)該是莫聲文的人,那柳扶月應(yīng)該是見過的。在剛剛來到東宮的路上,桃溪又給她介紹鐘皇后提起過的太傅宋未。現(xiàn)在消息和人臉放在一起,就證明這位就是莫聲文的心腹幕僚,太子中最年輕太傅宋未。
瞬間,穆長縈心中鈴聲大作,心道不好。早上的時候,她可是不認(rèn)識他,做出了一些無知的舉動,可別被宋未發(fā)現(xiàn)暴露了自己的身份。
莫聲文興高采烈的走過來;“扶月。”
宋未跟著過來,行禮道:“煦王妃?!?p> 穆長縈面對宋未露出鷹一般的銳光,身子一僵,勉強(qiáng)點頭當(dāng)作回禮。
側(cè)殿依舊是狼狽,莫聲文聽到柳扶月來了立刻提前換了一身衣服,想要容光煥發(fā)的出現(xiàn)在她面前。他就知道,扶月還是會惦記他的。
“扶月,你是來我的?”莫聲文來到“柳扶月”面前,想要去牽她的手,卻被她無意間躲開,一雙手停在半空中,最后尷尬的無力放下。
穆長縈輕輕躲過莫聲文的親昵,向旁邊一步順勢看向宋未:“今早在花園里我應(yīng)該是遇到了宋先生。”
穆長縈打算先發(fā)制人。
宋未微微點頭:“是?!?p> “什么時候回來的?”
“前日?!?p> “若是今早沒有碰到先生,我都不知道先生回來了?!?p> “下官算不得人物,只是平常回來而已,不用讓滿城皆知?!?p> 穆長縈歪下頭看著他說:“今早先生也是如此低頭,我都沒有認(rèn)出來是你。宋先生好久未見,我快對先生陌生了?!?p> 聽桃溪說,柳扶月與宋未上一次見面還是年后。那日下著大雪,宋未來到煦王府幫莫聲文送棉披風(fēng),柳扶月直接讓他帶回去物歸原主。在那之后宋未便去了合州給莫聲文辦事,這一去便是半年多。
宋未抬頭一笑,溫文爾雅:“下官與王妃好久未見?”
盡管宋未看起來再無害,穆長縈的直覺還是告訴她此人藏得很深,每一句話都需要反復(fù)掂量。她不敢直接回答宋未的話,只得打著太極模棱兩可說:“與宋先生見多了,可就無趣了。”
難道她是故意不提那件事的?宋未疑惑。
“扶月?!蹦曃囊呀?jīng)收起尷尬的表情,看著“柳扶月”說:“我很開心你能來看我?!?p> 穆長縈看回莫聲文:“我來此不是為了別的事,我只是來提前告訴你,我的姐姐入選最后的秀女名單了?!?p> 莫聲文剛好起來的心情因為選秀兩個字再次失落下來:“我看過名單。我還以為柳盈月的名字出現(xiàn)在那,是在跟我開玩笑?!?p> 莫聲文后退幾步,腿軟無力撐著桌子:“我喜歡的是你,卻要娶你的姐姐,真是滑稽?!?p> 穆長縈還是很想安慰莫聲文,可是她沒有這個立場和身份。論滑稽,柳扶月喜歡莫聲文卻還是迫于無奈嫁給他叔叔做了他的嬸嬸,這種滑稽早就發(fā)生。
“你不一定會娶她?!蹦麻L縈說。
莫聲文看向“柳扶月”心存懇求:“你不喜歡我娶她是吧,你也不希望我娶任何人是吧。”
桃溪鼻尖一酸看向王妃,那是她家小姐的身子。若是里面的靈魂也是自家小姐,面對這個問題的時候她得多傷心?這還是桃溪第一次慶幸小姐不知道此事,這樣她就不會強(qiáng)撐著自己不去悲傷,不會偷偷躲在角落里哭泣了。
穆長縈最怕這種癡情人,憐惜的說道:“這是殿下應(yīng)該做的。”
“我該做什么?”莫聲文像瘋了一樣大喊:“我做的還不夠多嗎?”
穆長縈被莫聲文嚇了一跳,后退幾步靠著桃溪。莫聲文喜怒無常的性子怎么還不收斂?
宋未面色凝重:“太子殿下!”
莫聲文被宋未低聲一喊愣在原地。他本就心中煩悶,好不容易看到“柳扶月”過來看自己,她還要提起選秀之事,一想到一會兒他就要見十個他不喜歡的女人,這讓他如何平復(fù)?如何穩(wěn)重?如何自己一個交待?
穆長縈穩(wěn)住心神,直直盯著莫聲文的眼睛,拿出屬于穆長縈的態(tài)度看著他說:“什么叫多?什么叫少?你什么時候才能把你的兒女情長放在后面,這里是東宮,你是太子,聯(lián)姻就是你的政務(wù)?!?p> 穆長縈聯(lián)想到自己,告訴他:“身不由己是你我的宿命,想要達(dá)到你的目的就是需要你的犧牲?!?p> 莫聲文已經(jīng)領(lǐng)略過“柳扶月”的說教,可是每次聽起來還是錐心的疼痛。她太狠了,她斬斷她自己的情,斬斷他的想念,這兩刀實在是太狠了。
穆長縈看著莫聲文情緒可能會崩潰,轉(zhuǎn)頭對更加理性的宋未說:“我今天來就是提前告訴你們,候選秀女的名單中有我柳家人。柳家為了這次東宮之選,煞費苦心,可能會涉及到我與太子之間的往事。宋先生,你是聰明人,應(yīng)該知道有些事已經(jīng)見不得光亮,切莫因為感情用事而影響全局?!?p> 宋未問:“煦王妃不想讓你的姐姐入東宮?”
“她入不入東宮與我無關(guān),東宮選不選她更與我無關(guān)。我只是想讓太子殿下和宋先生能夠理智權(quán)衡利弊的去選擇。”穆長縈提醒莫聲文:“既然是交易,是屬于你的東宮政務(wù),太子殿下一定要清醒才是。即便柳盈月合適,我也希望是認(rèn)為她有助于東宮的合適,而非你的感情用事?!?p> “好嗎?”這是穆長縈對莫聲文最后的囑托。
莫聲文猶豫著的看著“柳扶月”,看著她的真誠,咬緊牙關(guān)緩緩的放松,深吸一口氣,慢慢道:“好,好?!?p> 穆長縈要說的話都說完了,面對未知因素的宋未,她不敢多加逗留。沒有什么話能再說的了,她拉著桃溪離開東宮大殿。
疾步走出大殿的穆長縈距離大殿越來越遠(yuǎn)才漸漸放松下來,這里太壓抑,面對兩個看不透的人,簡直就是一種心靈的折磨。
“王爺在那。”桃溪說。
穆長縈向前看去。朱紅墻外,莫久臣一襲紫袍格外的顯眼,他抬頭看著探出東宮墻外的樹枝,樹靜他靜,好像整個世界都靜下來,連帶著穆長縈還是聒噪的心聲也跟著靜下來了。
“王爺?!?p> 莫久臣聞聲看向“柳扶月”。
“你怎么來了?”穆長縈沒有發(fā)現(xiàn)自己走過去的腳步都輕快起來。
莫久臣說:“看看你能不能招架住宋未。”
穆長縈想起那個美麗而危險的男人,止不住打了一個寒顫:“我還真怕被宋太傅看出我的心思,與他說話都小心翼翼的。好在勉強(qiáng)完成任務(wù)?!?p> 莫久臣說:“宋未回來的低調(diào),本王也是才知道。”
穆長縈笑著說:“人家宋太傅可是前日回來的,王爺你才知道,看來你對宮里的消息并不是了如指掌啊。”
莫久臣不反駁:“監(jiān)尉司能夠監(jiān)察皇宮,但是宋未的確棘手,確實需要想辦法才是?!?p> 穆長縈并肩與莫久臣向?qū)m外走去,看見他手里的文本,問道:“這是什么?”
莫久臣隨手將文本抬在她面前:“太子和周來柔的八字?!?p> 穆長縈接過來打開一看,徐源時漂亮的字體記錄著八個字“福禍相依,一生不離”。她高興著:“這是段好姻緣。”
莫久臣雙手?jǐn)n在袖子中:“或許吧。”
穆長縈撇了撇嘴,莫久臣從來不盼別人的好,尤其是莫聲文的。她早就習(xí)慣了。
“對了,王爺。如果我沒有應(yīng)對的了宋太傅,你會進(jìn)去救我嗎?”穆長縈好奇。
莫久臣說:“你和他也算熟人,他不會將你怎么樣?!?p> “熟人歸熟人,但我這次是給你辦事,你就不擔(dān)心我將事情搞砸了?”
“如果擔(dān)心這個,一開始本王就不會讓你來傳這個話?!?p> “一開始你也不知道有宋太傅啊?!?p> “所以本王這不是來了聽你的消息了嗎?”
“我要是失敗了怎么辦?”
“不會失敗?!?p> “我是比如······”
桃溪看著前面漸行漸遠(yuǎn)的王爺和王妃。陽光之下,一高一矮的身影,一靜一動的接觸,一言一語的交流,看上去如此和諧美妙,那一刻桃溪仿佛在小姐的身上看不到小姐的靈魂,而是一個活脫脫的穆長縈就出現(xiàn)在那里。
她的腦海里蹦出兩個字,登對。不是樣貌的登對,而是靈魂上契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