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婚次日，永琪與懿澤都早起梳洗，按禮拜見了太后、皇上、皇后。
乾隆正式冊封永琪為貝勒，籌劃著分府之事。
懿澤雖是側(cè)福晉，但卻是永琪的第一位夫人，乾隆已經(jīng)默許懿澤將來為嫡福晉，因此又特命禮部安排，親自帶永琪和懿澤祭天酬神、朝拜列祖列宗，懿澤被記入皇室族譜，正式成為皇族一員。
不知為何，自成婚之后，懿澤夜里經(jīng)常夢到同一座山，她恍惚覺得，自己是見過這座山的。
夢醒后仔細(xì)回憶，懿澤終于想起，就是在她和永琪隨乾隆去祭拜祖先的時候，遠(yuǎn)遠(yuǎn)看到過，那山的名字叫霧靈山，就在京郊之外，因風(fēng)水極佳，早就被圈進(jìn)皇陵之中，做了皇陵的后山。
傳說，霧靈山是一個很有靈氣的地方。
懿澤便告訴永琪，說她想上霧靈山看看。
于是，永琪向乾隆請旨，帶懿澤去霧靈山。
就在一個天氣晴好的日子，兩人攜手同游，像踏青一樣，去爬霧靈山，還帶了一些護(hù)衛(wèi)跟隨著。
原來，霧靈山上不僅仙霧繚繞，山中還有涓涓細(xì)流，草木成蔭。
他們在山腳下時，墜落著零星的小雨，慢慢登上山頂，卻看到陽光明媚、晴空萬里，空中也彌漫著香甜的氣息，不知是登山過程中早已云開霧散，還是山上山下本是兩重天。
懿澤站在山頂俯望大地，深吸一口氣。
“難怪你一定要來這里，原來如斯之美?！庇犁魍膰?，近處山川、遠(yuǎn)處城池，都已經(jīng)踩在腳下，忽然想到：“不過，你以前并不曾來過這里，如何得知這是一個好地方？”
“我在夢里來過?！避矟捎持柟?，笑著、走著，就好像回到了前世的童年，那個無憂無慮的年紀(jì)，世上的一切都是那么美好。
懿澤走到一塊巨大的石壁前，陽光灑落在她的身上，照耀出的影子就投射在那塊大石壁上。
“鳳……鳳凰！”有一個侍衛(wèi)忍不住說了出來。
懿澤恍然間意識到，是自己的影子，映在大石壁上呈現(xiàn)得竟然是鳳凰的形狀。
永琪也驚呆了，他忙走近懿澤身旁，他想看看，自己呈現(xiàn)在大石壁上的影子會不會是龍的形狀。
就在永琪走到大石壁前的那一瞬間，忽然電閃雷鳴，下起雨來。
永琪忙揚(yáng)起自己的披風(fēng)，蓋過懿澤的頭頂，扶著懿澤往下走。
懿澤又回頭看了看石壁，在陽光褪去的那一瞬間，她看到了永琪的影子，映射在石壁上的僅僅只是永琪本來的身影。
雖然不知道那塊石壁是什么，但懿澤心如明鏡，自己的影子會顯出鳳凰的形狀，一定是因?yàn)樗笆赖恼嫔砭褪且恢圾P凰。
雖然真身已經(jīng)在輪回隧道的化骨池中化為烏有，但她作為夢神標(biāo)志的靈玉卻依然在心中，讓她成為了一個擁有凡胎的夢神。
這種存在方式，也許有點(diǎn)奇怪，但她確實(shí)是這樣。她只能對自己解釋成：存在即合理。
永琪扶著懿澤走了一段，躲在一顆大樹下，有侍衛(wèi)為永琪和懿澤撐起了傘。
永琪替懿澤擦去臉上的雨水，問：“冷不冷？”
懿澤笑著搖了搖頭，問：“永琪，你相信鬼神之說嗎？”
永琪笑道：“我不太信鬼，但我相信有神?！?p> 懿澤好奇地問：“為什么？”
“因?yàn)?，傳說中的鬼，長得有點(diǎn)嚇人，還經(jīng)常害人，而傳說中的神，不僅貌美，還能幫人度過難關(guān)，所以凡人生活不如意的時候，就開始敬拜神明，求神保佑，看到一個姑娘長得標(biāo)致，就說她美若天仙，比如說……夫人你……就好像是仙女下凡一般?！庇犁鲿诚肓艘环詈竽抗饴湓诹塑矟缮砩?。
聽到“仙女下凡”四個字，懿澤有些吃驚，因?yàn)樗拇_不是凡人，但她的身份比仙女更高一層，她是神女。
懿澤回宮之后，霧靈山石壁上現(xiàn)鳳影的事很快傳開了。
人人都說，這一定是上天的暗示，預(yù)示著懿澤是神鳳之命，將來必當(dāng)母儀天下，而永琪自然就應(yīng)該是未來的真龍?zhí)熳恿恕?p> 眼下乾隆對永琪的喜愛和器重，也恰恰說明了這一點(diǎn)。
夜晚靜悄悄，懿澤與永琪在臥榻上閑聊了一會，永琪不知不覺中睡著了，懿澤也打算合眼休息，朦朧中竟然聽到了外面刮起異樣的風(fēng)。
她睜開眼睛看，門窗是緊閉的。
那風(fēng)聲卻越來越近，風(fēng)中攜帶著一個呼喚的聲音，一個很熟悉卻又久違了的聲音，他是在呼喚著一個名字，就是懿澤的名字。
望著睡熟的永琪，懿澤輕輕拿開了他搭在自己身上的胳膊，悄無聲息地走下床，披上了披風(fēng)，走出門外。
懿澤所料不錯，她看到的，正是她前世的神族父親，穆謖。
穆謖看著懿澤，久久地凝望。
“你如何找到這里的？”懿澤不想看穆謖，也不想多說話。
穆謖答道：“當(dāng)你現(xiàn)出鳳凰真身的時候，我能感應(yīng)到你在哪?！?p> 懿澤冷笑一聲，道：“我說呢！你才不會費(fèi)盡心思去找我?！?p> 穆謖的目光透過墻壁，看到里面躺著的永琪，痛心疾首地問：“你怎么可以與一個凡人成親？”
“你管得著我嗎？”懿澤感到十分好笑。
穆謖望著懿澤，語重心長：“我想，有一件事，你可能還不知道。你的祖母茱洛，遵循祖訓(xùn)濟(jì)世救人，在勒得海度過了幾千年，都是好好的。直到她救了那個叫做胤禛的凡人，被情愛迷惑，孤身來到京城，最后才死于非命！你現(xiàn)在卻……你不可以赴她的后塵?。 ?p> “茱洛是怎么死的？”
“具體的……我也說不清楚，總之，神到了人間，就是異類，異類是被畏懼的、永遠(yuǎn)不可能被真正接納。當(dāng)時胤禛，甚至是胤禛身邊的人，應(yīng)該是了解茱洛的身份、知道茱洛的弱點(diǎn)，才有機(jī)會以‘人’之力，害死擁有‘神’力的茱洛?！?p> “這么說，茱洛確實(shí)是被雍正皇帝害死的？丹陽也沒有報錯仇？”懿澤點(diǎn)點(diǎn)頭，冷冷一笑，輕蔑地看著穆謖，問：“你現(xiàn)在才跟我講這些？在勒得海，我向你們一家求助的時候，你干嘛去了？”
穆謖輕輕哀嘆道：“我不想把這件事告訴你，就像我當(dāng)年也不想把這件事告訴丹陽。茱洛死的時候，丹陽年紀(jì)也不大，對母仇只是依稀有記憶，被接進(jìn)雍親王府。我?guī)藦呢范G手中搶了丹陽，送回格姆山，就是不想丹陽再理會人間是非。結(jié)果丹陽后來一直逼問，我把茱洛之事告訴她的結(jié)果，卻是她夢境弒父、被囚九重天！我哪里還敢告訴你？”
“打個瞌睡就能裝死嗎？離開人間，是非就不存在了？”懿澤無奈地?fù)u了搖頭，道：“你可真有出息！”
穆謖知道懿澤對自己的懦弱很有成見，可還是很溫柔地說：“茱洛涉足京城，死的連一絲魂魄都沒有留下；丹陽只來到這個皇城幾天，就毀了終生。你竟然也如她們一樣，不告而別，來到京城這個是非之地……懿澤，我是你的父親，我是真的擔(dān)心你！”
“父親？”懿澤帶著嘲諷的眼光、挑釁的語氣，冷冷地說：“我想，有一件事，你可能也不知道。你的女兒早在穿越輪回隧道時被飛沙走礫鑿出千瘡百孔，被烈火燒得體無完膚，被旋風(fēng)撕裂得血流成河，最后墜入化骨池——尸骨無存。現(xiàn)在站在你面前的，是一個和人間所有凡人一樣擁有凡胎的凡夫俗子，我的父親是索綽羅·觀保?！?p> “對不起，我知道你吃了很多苦，我也知道，也許我不夠格做你的父親，我沒有能力保護(hù)你和你的母親?？墒牵闶桥奈ㄒ缓笕?，是全族的唯一希望。自從你離開勒得海，那里已經(jīng)亂成一團(tuán)，你那么深明大義，怎么能置他們于不顧？”穆謖看起來很傷情，也很無助，他懷著最后的一點(diǎn)期待，伸出手，喊道：“懿澤，跟我回去吧！我們的族人都需要你！回去了，你也會很安全，再也不用理會人間的是是非非?！?p> “你認(rèn)為我來到人間，是為了什么？是為了談情說愛、兒女情長嗎？”懿澤回過頭來看著穆謖，似笑非笑，義正辭嚴(yán)：“你錯了！我走了，他們現(xiàn)在是會亂成一團(tuán)，但是我回去，和你們一樣繼續(xù)當(dāng)行尸走肉，你就不用考慮夢神族亂或不亂，用不了多久，就沒有夢神族了！”
穆謖驚異地看著懿澤。
懿澤繼續(xù)說：“你還記得我們是誰嗎？我們的祖先是上古神鳳！是開天辟地的四靈‘龍、鳳、麟、龜’的鳳族首領(lǐng)！可是你看看如今的夢神族，早已淪落成神族最卑微的一員，被所有天神看不起！天神們恨不能將我們滅族！我們連首領(lǐng)被囚這樣的大事都無可奈何，你不覺得恥辱嗎？我不甘于永遠(yuǎn)逆來順受！我們應(yīng)該站起來維護(hù)自己的尊嚴(yán)，而不只是生命而已！我會用我的方式救丹陽出天牢，重振勒得海！”
穆謖失望地?fù)u了搖頭，自嘲道：“看來，你真的是長大了，我是說不動你了。既然如此，我也沒臉回去見族人了，不如就在這里自行了斷！”
說著，穆謖就要拔劍。
“你少來這套！”懿澤很是不屑，上前拔出穆謖手中的劍，塞到穆謖手中，把劍刃放在他的脖子旁，笑道：“我倒想看看，你有沒有勇氣刺下去?！?p> 穆謖原地站立了一會，一動沒動。
懿澤忍不住笑出聲來，嘆道：“你還真是不會讓我失望，如果你真有勇氣刺下去，就不會沒有勇氣沖上天宮去救母親了?！?p> 穆謖放下了劍，懿澤也收斂了笑容。
“我沒有你這樣的父親?！避矟赊D(zhuǎn)身離開，想要回到屋內(nèi)。
“你是我的女兒！”穆謖似乎想挽回一點(diǎn)自己身為父親的體面，微笑著說：“因?yàn)槟闶俏业呐畠?，你心中才有作為夢神的靈玉，所以你才有勝過其他凡人的資本，才不會輕易死在這個爾虞我詐的紫禁城?！?p> 懿澤停住了腳步。
穆謖故作自豪地笑道：“你從來沒有修煉過，你母親也只是半個神族，如果不是因?yàn)槟闶俏业呐畠?，你根本沒有能力去做你想做的事。你那些慷慨激昂的言詞，也只不過是一腔空話！”
猛然之間，懿澤滿身怒火，回過頭來走到穆謖身邊，一言不發(fā)，不假思索地拿過穆謖手中的劍，刺向自己的胸膛。
穆謖吃了一驚，再也笑不出來了。
懿澤將手伸進(jìn)自己的身體，從心中取出了一顆閃閃發(fā)亮的東西，那就是每個夢神族天生所擁有的靈玉。
穆謖看著懿澤手中閃耀著光芒的靈玉，還有懿澤胸口流出的血，目瞪口呆。
手持夢靈玉，懿澤深吸一口氣，然后，就將夢靈玉狠狠地摔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