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太后居室中,太后繼續(xù)問胡嬙:“你喜歡永琪,是吧?”
胡嬙答道:“榮郡王德才兼?zhèn)?,皇室貴胄,奴婢不敢癡心妄想?!?p> “你當(dāng)真沒有想過?”太后喝了一口茶,抬頭看了一眼胡嬙,笑問:“你這次跟隨皇帝出門,難不成只是為了陪伴香妃?”
胡嬙不知如何作答。
太后笑道:“哀家知道,你出身寒微,即使永琪對你有意,你也不夠格邁進(jìn)榮王府的門檻。所以,你搭上了香妃這層關(guān)系,指望憑借這個立功獲得正式的名分,皇帝也許就會接納你?是吧?”
胡嬙只是低著頭,不敢作答。
太后笑瞇瞇的,繼續(xù)說:“后宮各種出身和作為的女子,哀家見得多了,為了讓自己有出頭之日,而不老死宮中,你也沒做錯。但是現(xiàn)在,哀家可以給你一個機(jī)會,比如賜你父親一個官位,你的身份不也就跟著抬高了嗎?”
胡嬙有些吃驚,不自信地說:“奴婢的父親,目不識丁,更不懂得為官之道,哪有資格享此殊榮?”
“哀家聽說,你入宮之前,也沒怎么讀過書,也不懂后宮的生存之道,可是哀家看你現(xiàn)在做得很好?。∧惴判?,哀家既然要提攜他,自然會讓他一步一個腳印,走得很踏實(shí)。”太后笑意盈盈。
胡嬙被誘惑了,她跪下,望著太后,問:“太后可有需要奴婢效勞之處?”
太后看了身旁的莫禾一眼。
莫禾從身后的一個匣子中取出一個小瓶子,遞與胡嬙。
胡嬙雙手接過,心驚膽戰(zhàn),抬頭看了一眼太后,道:“奴婢愚昧,還請?zhí)竺魇?。?p> 太后淡淡地笑笑。
莫禾答道:“嬙格格冰雪聰明,又如何不知,這自然是為香妃備下的大禮了?!?p> 胡嬙叩首求道:“太后明鑒,香妃得皇上盛寵,奴婢這么做,皇上一定會殺了奴婢滿門的!”
太后笑道:“你放心,這個藥遇水即化,一天一粒,根本看不出來什么,日子久了,她也就是會有些輕微的不適罷了。香妃那么信任你、喜歡你,你經(jīng)常陪她進(jìn)食,做這件事一點(diǎn)都不難。另外,香妃的病每加重一點(diǎn),你父親的官位也就會晉升一點(diǎn),等咱們這趟完了回宮,她的大限也就該到了,哀家會讓皇帝正式冊封你為郡主,成為永琪的側(cè)福晉,如何?”
胡嬙握緊手中的毒藥,只好向太后謝恩。
永琪、瑯玦匆匆趕到太后的寢殿外不遠(yuǎn)處,看到胡嬙從里面走了出來,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樣。
“胡嬙!你怎么了?”瑯玦忙迎了上去,扶住了胡嬙。
胡嬙看到永琪和瑯玦,見禮道:“王爺、公主,你們怎么來了?”
永琪關(guān)切地問:“太后叫你來做什么?有沒有為難你?”
胡嬙臨出門之前,太后提醒過“若有人問起,什么話該說,什么話不該說,你應(yīng)該心里明白”,她不敢違背,于是笑著搖了搖頭,答道:“多謝王爺關(guān)心,太后怎么可能屈尊為難我這么個小小的宮女?”
永琪打量著胡嬙,納悶地說:“我怎么覺得你怪怪的?”
胡嬙笑道:“大約是因?yàn)樘筮@里戒備森嚴(yán),奴婢膽小,被嚇得有些失態(tài)。”
永琪點(diǎn)點(diǎn)頭,又忙回去繼續(xù)部署。
不久之后,乾隆一行人的車馬,又一次啟程走在路上,永琪與福靈安、福隆安依然騎馬走在前面。
與之前不同的是,三輛馬車變成了四輛馬車,是因?yàn)檐缌詹幌肱c乾隆共坐一車,乾隆也不勉強(qiáng),就又增加了一輛馬車。
永琪走在馬上,隨口問旁近的福靈安:“你昨天是不是又去了龍舟遇刺的地方?可查到了些什么線索?”
福靈安搖了搖頭,道:“臣查到了那日距離龍舟最近的侍衛(wèi)是何人,本欲親自審問,沒想到,札蘭泰一時(shí)沖動,已經(jīng)把那個侍衛(wèi)給殺了!”
札蘭泰是福靈安手下侍衛(wèi)中的一名,在此次福靈安選定的伴駕侍衛(wèi)之列中,是最年輕的一個。
“死了?”永琪嚇了一跳,低聲問:“這意思就是說,札蘭泰殺了太后安插在你身旁的眼線?”
福靈安點(diǎn)了點(diǎn)頭。
“他怎么就這樣大膽?那畢竟是一條人命啊!”永琪回頭看了看在福靈安身后不遠(yuǎn)處騎馬跟著的札蘭泰,氣色如舊,就如同什么事情都沒有發(fā)生一樣。
福靈安答道:“他認(rèn)為,不立刻處死,這人就會去向太后通風(fēng)報(bào)信?!?p> 永琪拉著馬脖子湊近福靈安,又低聲問:“那你怎么處理的?”
福靈安道:“龍舟遇刺一案中,原本有幾名侍衛(wèi)殉職,臣只好也將此人算在‘因公殉職’的名單之中。札蘭泰年輕,身份又特殊,微臣懇求王爺不要再追究此事,也不要聲張。”
永琪只好點(diǎn)了點(diǎn)頭。
福隆安看到永琪和福靈安一直在說話,便喊道:“你們在聊什么呢?”
永琪隨口笑道:“在說你跟你哥長得一點(diǎn)都不像!”
福隆安聽了,不高興地說:“我知道,我沒我哥長得好看,你也犯不著這樣奚落我嘛!”
永琪和福靈安聽見了,都看著福隆安笑了笑。
天色將晚,乾隆一行人在沿途的驛站休息。
茜琳叫了胡嬙一起進(jìn)餐。
胡嬙心中很是焦慮,帶著太后賜的小瓶子,在門內(nèi)走來走去,看著侍女們一盤一盤地將菜品送進(jìn)來。
胡嬙猶豫著,背過身去,從小瓶子中向手心倒出了一粒藥丸,那藥丸的大小約只有一粒米的一半那么大,她用兩跟手指捏著,望著茜琳,茜琳正在對著窗外天空禱告。
最后一盆湯端進(jìn)來的時(shí)候,胡嬙忙從侍女們手中接過來,笑說:“給我吧!”
送菜品的侍女們退出,胡嬙兩只手指輕輕松開,藥丸滑落在湯里,胡嬙就把湯放在擺滿菜肴的餐桌上。
茜琳離開窗戶,走到餐桌旁坐下,對胡嬙說:“坐下陪我一起吃吧!”
“這……不太和規(guī)矩吧!”胡嬙望了一眼站在一旁服侍的三個維族侍女。
茜琳笑道:“我生長在邊關(guān),沒有你們滿人那么多規(guī)矩,這里又沒有外人,你只管坐就是!”
“娘娘,我是漢人?!?p> 茜琳點(diǎn)點(diǎn)頭。
胡嬙便坐下了,問:“你入宮前,每次用膳時(shí),也都要對神明祈禱嗎?”
茜琳搖了搖頭,答道:“人往往是在不如意之時(shí),對神明祈禱才更多。我一直相信,只要我足夠虔誠,神明便會得知我心中所愿,幫助我達(dá)成所愿?!?p> 胡嬙問:“神明真的能看到嗎?”
茜琳很肯定地說:“當(dāng)然,我們所做的一切,神都會知道,做了好事的人會得到好報(bào),做了壞事的人就會得到惡報(bào)。所以,除了祈禱,我還要做很多好事,這樣,我的愿望就會快點(diǎn)實(shí)現(xiàn)。”
胡嬙又問:“那你的愿望是什么?”
茜琳只是笑了笑,并沒有作答。
胡嬙看著茜琳動起了筷子,心中又泛起一絲緊張,她看著那碗放了藥的湯,靜靜地在那里,沒有被青睞。
“你怎么不吃?”茜琳看著胡嬙。
胡嬙也拿起了筷子,心思也全不在菜上,她把那盆湯推近茜琳,笑道:“我在家時(shí)常聽父母說,應(yīng)當(dāng)先喝湯,再吃菜,有益于脾胃?!?p> 茜琳笑了笑,便拿起了小勺子,舀了一勺湯。
看著茜琳正要送到唇邊,胡嬙又忙說:“看著有些燙,要不我?guī)湍愦荡蛋桑 ?p> “沒關(guān)系,我自己吹就好?!避缌站蛯χ鬃哟盗藥紫?。
又要送到唇邊時(shí),胡嬙忽然伸手打掉了勺子,勺子摔到地上,成了兩半,湯也灑了出來。
茜琳看著胡嬙,不知胡嬙是何意。
胡嬙的臉色有些難看,吞吞吐吐地說:“湯……湯里面進(jìn)了一只蟲子,不能喝了?!?p> “蟲子?我怎么沒看到?”
“蟲子太小了,所以娘娘沒看見?!焙鷭园颜铚肆似饋恚惯M(jìn)墻角的廢水桶里,然后向茜琳辭行離開了。
茜琳感到十分詫異。
胡嬙一夜輾轉(zhuǎn)反側(cè),不知道接下來到底該怎么做,也沒有任何人可以商量。她是如此懷念曾經(jīng)在山上放羊的日子,如今每天衣食無憂,卻如履薄冰,總覺得隨時(shí)就會丟掉小命。
次日清晨,胡嬙被一陣急促的敲門聲叫醒。她忙穿上鞋子,走到門前,問:“是誰?”
“奴婢奉太后之命,給格格送點(diǎn)心來?!?p> 胡嬙開了門,她看到太后的隨行宮女旌筠手里提著一個食盒,站在門外。
“嬙格格,太后惦念格格一路辛苦,尤其昨晚,煞費(fèi)苦心,特命奴婢送些點(diǎn)心,慰勞格格?!膘后拮哌M(jìn)屋子,將食盒放在桌上。
胡嬙注意到,旌筠的身后,還跟著一條哈巴狗,她并不記得太后這趟出門有帶狗,感到有些奇怪。
旌筠打開食盒,又對胡嬙說:“格格趁熱吃吧,不要辜負(fù)了太后的一番心意?!?p> 胡嬙看著食盒里是幾個包子,心中有些畏懼,她昨晚并未按照太后的旨意做事,有些心虛,只怕太后已經(jīng)知道。
她對旌筠說:“多謝太后賞賜,有勞姑娘了,姑娘請回吧,我梳洗了便吃。”
旌筠笑道:“格格,太后交待奴婢,要親眼看著格格吃?!?p> 胡嬙愣了一下,她越來越覺得,那些包子一定是有毒的,而太后也一定知道了她的所作所為。
她渾身冷汗地看著包子,吃下怕會毒死,不吃就是違背太后旨意,還是死罪。
旌筠身后的狗叫了兩聲。
胡嬙更加膽戰(zhàn)心驚,后退了兩步,看著桌上食盒里的包子,伸出了發(fā)抖的手,緩緩拿起包子。
狗又叫了一聲,嚇得胡嬙失手將包子掉在地上,那條狗就跑了過去刁起包子吃下。
胡嬙瞪大了眼睛看著,旌筠也沒有說話。
包子還沒有吃完,狗兒便四肢無力地倒下,口吐白沫地死去,胡嬙大叫了一聲。
旌筠看了看死去的狗,笑道:“這條狗對太后不夠忠心,死了也沒什么可惜的!格格慢慢享用,奴婢就先告退了?!?p> 說罷,旌筠走了出去。
胡嬙看著地上死去的那條狗,幾乎三魂去了兩魂半,只覺得頭暈?zāi)垦?,眼前一黑,便倒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