懿澤淡淡一笑:“我們之間的信任,果然是不堪一擊。”
云中子道:“王爺,其實(shí),從臘八那天你被緬兵帶走開始,您的這位發(fā)妻就一直在你的身邊,幾乎沒有離開過。您之所以不知道,是因?yàn)樗褂昧穗[身術(shù)?!?p> 永琪回憶在緬甸的這段日子,很多時候,他明明只有一個人,卻常常隱隱感到身邊有其他人的存在,而且那種氣息還是那么的熟悉,如果說是懿澤隱身在側(cè),倒覺得像是真的。
永琪心中一陣觸動,望著懿澤,滿眼感動地問:“你一直在暗處寸步不離地保護(hù)著我,是不是?”
懿澤冷笑著問:“你覺得你配嗎?”
劉藻看到永琪為真情所動、忘卻一切的模樣,終于憋不住了,怒斥道:“她是保護(hù)了你,所以你毫發(fā)無損,我的兵卻死的死、傷的傷!王爺借住軍營,竟害得將士們無故傷亡,老臣斗膽要向王爺討個說法!”
永琪辯駁道:“總督大人,就算懿澤是妖,也不能說明軍中的事與她有關(guān)吧?她有什么動機(jī)要去害那些兵呢?”
“這些兵都是派去找側(cè)福晉的!女人之間的爭風(fēng)吃醋,不就是動機(jī)嗎?再說了,妖的存在本來就是要吸人陽氣的,軍營里都是些年輕力壯的男丁,當(dāng)然是她吸食的最好地方!”劉藻此刻氣上心頭,只顧著自己宣泄,哪里還記得與永琪說話應(yīng)當(dāng)有所顧忌。
永琪大怒,吼道:“簡直是一派胡言!”
話音剛落,四方響起轟轟的雷聲,東方一道天雷劈下,擊在懿澤頭頂?shù)臓I帳上,營帳的支架瞬間倒塌,上面的東西嘩啦啦地往下掉,所有人都慌亂地后退躲避。
永琪一把抓住懿澤往外拉,躲過了帳篷的坍塌。
軍營中混亂一片,劉藻指著懿澤,喊道:“妖孽……是妖孽觸怒了上天!”
一語未完,南方又一道天雷劈下,仍是劈向懿澤。
懿澤手掌向心,閉上雙眼,念訣,以心中靈玉召喚來龍錫杖。
龍錫杖飛到懿澤之上,接住了天雷,剎那間閃出萬丈光芒,蓋過了天雷之光,兩股光芒交匯后消失,龍錫杖完好無損,落入懿澤手中。
永琪再次見證了龍錫杖的威力,想當(dāng)年他從王府鐘樓摔下,龍錫杖突然飛出接住永琪,自然也是受到了懿澤的召喚。
不及多想,西方又一道天雷劈下,還是沖懿澤而來。
懿澤心中已經(jīng)有些明白,定是因?yàn)樗盀榱私財嗑挶窊粲犁?,擅自引天雷劈開地面,才招致雷神之怒。
可是,這事已經(jīng)過去幾天,雷神何以今日知曉此事?不必猜,這里擁有通神之力的人只有云中子一個。
事實(shí)本是如此,就在云中子方才做法時,將懿澤此前私引天雷之舉上奏雷神,這樣做得目的無非就是要誤導(dǎo)劉藻、永琪等人,讓所有人以為懿澤是妖,因傷及軍中無辜性命,才會被雷劈。
龍錫杖原為夢龍所化,其實(shí)就是一根龍骨,懿澤舉起龍錫杖,以龍骨之口接住西方天雷,轉(zhuǎn)而擊向云中子。
云中子立刻將自己的拂塵拋向半空,以抵制天雷,拂塵頃刻被劈作兩半,散落在地上。
在場的人多被嚇得目瞪口呆、四面流竄。
胡云川原本在自己帳篷中休息,因聽到一陣又一陣?yán)茁暎脖晃竭@里來,和所有人看著這千載難逢的一幕。
東南西天雷已過,下面該輪到北方了。
懿澤已經(jīng)做好了準(zhǔn)備,她當(dāng)然深惡云中子之舉。但雷神身為天神,不問青紅皂白,就作這般行徑,誤導(dǎo)凡人顛倒黑白,讓懿澤更覺可氣。
北方天雷劈下,她再次舉起龍錫杖,以龍口接住,即刻原路擊回,電光在天與龍口之間來來回回,空中發(fā)出隆隆聲,北方烏云集結(jié),緊促地涌動著,像滾滾濃煙,最后在天之北慢慢平息。
懿澤看著烏云,輕蔑一笑,她以為她的龍錫杖制服了雷神。
永琪完全被懿澤今日的行為震驚到瞠目結(jié)舌,他從來不知道,原來自己的妻子可以這么厲害。
四方傳來的聲音越來越小,四處的烏云卻微動著往正中挪移,看似平靜,卻透露著一種不祥的征兆。
眾人慢慢都停止了方才的驚恐或躲避,靜靜站立,齊刷刷地仰望天空,不敢妄猜下一刻會發(fā)生什么。
懿澤也仰著頭,漠視天空,緊握龍錫杖,密切地注視著烏云的變化。
烏云聚于正中,越聚越小,顏色卻越來越重,東南西北恢復(fù)了如常的光亮,中央的云與天的分界線格外明顯。
天的安靜,與軍營一樣,所有人都屏息凝神,靜得聽不到一絲一毫的聲響。
突然,聚攏的烏云炸裂出一聲巨響,云縫之間射下無數(shù)道電光,如旋風(fēng)一般擰成一股劈下,將懿澤與龍錫杖整個籠罩住,一起承受雷擊。
龍錫杖最上方的綠珠承受不住,漸漸現(xiàn)出裂紋,隨著裂紋的出現(xiàn),懿澤似乎感到自己心中的靈玉也在裂開,內(nèi)有裂心之痛、外有雷擊的切膚之痛,兩種痛感交錯,真叫做一個生不如死!
懿澤的頭發(fā)一根根散開,蓬向上方、后方、左右,她的衣衫裙擺也全體發(fā)直,身體像要爆炸一樣。
軍中之人目睹這一切,都感到震驚又疑心。
東、南、西、北,再加上正中,統(tǒng)共有五次天雷劈下,莫非就是傳說中的五雷轟頂?
永琪看著在電光雷擊之中飽受折磨的懿澤,大驚失色,他試圖接近懿澤,想要把她拉出電光之外,卻被瑛麟和云中子等人死死拉住。
瑛麟拼命勸阻道:“不能過去!你會死的!”
胡云川見狀,一下子猛撲過去,撲倒在懿澤身上。
他原以為自己是要替懿澤承受雷擊,卻沒想到,在他撲過去的瞬間,天雷竟消失得無影無蹤。
烏云也不見了,天空晴朗、大地吹著微風(fēng),一切都恢復(fù)了正常的模樣。
這是因?yàn)樘熳l有道,雷神要懲治的只有懿澤一個,是不會傷及無辜凡人的,否則雷神自己也就違反了天規(guī)。
瑛麟和云中子這才敢松手。
永琪飛奔到懿澤身旁,推開胡云川,扶起懿澤,只見懿澤的臉色、手臂等肌膚能被看到的地方,都已經(jīng)有些發(fā)黑,像蒙上了一層黑土。
永琪心疼地問:“懿澤……懿澤……你怎么樣了?”
懿澤微微睜開眼睛,嘴唇挪動,只說了一個字:“滾?!?p> 胡云川一把將永琪推到一邊,吼道:“她叫你滾,沒聽見嗎?”
永琪問:“你有什么資格代她說話?”
“她叫你滾,又沒叫我滾,我當(dāng)然就可以替她說話?!焙拼ǔ犁鞣藗€白眼,十分不屑。
永琪望著懿澤,還有周圍各種異樣的眼光,無言以對。
劉藻朝永琪喊道:“王爺,如今已經(jīng)真相大白,你還要護(hù)著這個妖孽嗎?難道不該還老臣一個公道?”
永琪更加無言以對。
懿澤默默地抓起龍錫杖,她不想再起什么紛爭,只想立刻離開,不再面對眼前這些人。
沒想到,她剛剛要念訣啟用龍錫杖,意欲一步千里脫離此處,龍錫杖卻沒有發(fā)揮作用,上面的綠珠反而從裂紋處碎裂開,碎片紛紛掉下。
懿澤吃了一驚,原來龍錫杖也和她一樣,因雷擊受了傷。
綠珠是夢龍的眼睛,豈能丟棄?她伏地捧起綠珠的碎片,碎片割傷了手指,血滴在碎片上,懿澤的世界忽然一片黑暗。
懿澤驚叫了一聲。
胡云川問:“你怎么了?”
“我的眼睛……我的眼睛看不見了……”懿澤驚慌失措,她在地上亂摸著,尋找跌落的碎片,和受傷的龍錫杖。
“自作孽,不可活!”劉藻瞪了懿澤一眼,朝手下的將士們喊道:“既然王爺不能還我們一個公道,我們就要自己討回公道!讓妖孽血債血償!”
將士們應(yīng)聲,就要來擒拿懿澤。
胡云川守在懿澤身旁,凡是沖來的人,也不管是誰,一律劍鋒相迎。
頭起殺過來的一撥士兵,還沒接近懿澤,就被胡云川一頓連環(huán)踢,甩了一圈得四仰八叉。
又殺過來一撥士兵,人數(shù)翻了方才幾倍,胡云川拔劍相迎,四面應(yīng)敵,如有分身術(shù)般得快捷,不大一會兒的功夫,所來之兵,非死即傷。
永琪從前只知道胡云川功夫很好,卻并不知究竟有多好,今日看來,以一敵百,也不過如入無人之境。
幾位將軍甚是驚異,飛身來擒,胡云川一人一刀,劃破肉皮,十分精準(zhǔn)。
每人身上都只有一道傷口,不多不少,且傷口長度如出一轍,實(shí)在讓人嘆為觀止。
胡云川狂笑著,問:“誰還要來?誰還敢來?”
懿澤聽得出殺戮之聲,也聽得出胡云川的聲音,低聲道了句:“胡公子,莫要為了我傷人性命了,帶我走,離開這里。”
胡云川聽到懿澤是在對自己說話,激動萬分,忙點(diǎn)頭道:“好,我?guī)阕??!?p> 永琪在一旁看著,說不出心里有多難受。
劉藻大喝一聲:“軍營是你們想來就來、想走就走的地方嗎?”
胡云川才不愿理會這些人,他撕下裙擺衣角,包起地上的綠珠碎片,又撿起地上的龍錫杖,一起塞到懿澤手中。他蹲下身子,蹲在懿澤面前,說:“你爬到我背上,我背你走?!?p> 懿澤將綠珠的碎片揣入懷中,伸手摸到了胡云川,慢慢爬上胡云川的背,胡云川就背著懿澤,站了起來。
劉藻帶人站成一排,擋在了胡云川面前。
胡云川吼道:“讓開!”
劉藻亦然厲聲喝道:“她必須為我軍中枉死的兵償命!”
永琪無奈地走到劉藻和部下的面前,向劉藻道:“懿澤絕非兇手,我命令你放他們走!”
劉藻冷笑一聲,道:“恕老臣難以從命?!?p> 永琪突然拔出一個士兵腰間的佩劍,置于頸下,問:“你到底放不放人?”
若是永琪在邊關(guān)出事,劉藻一定會滿門獲罪。劉藻心里憋著氣,還是給胡云川和懿澤讓開了一條路。
胡云川看了永琪一眼,沒有說話,他背著懿澤,默默走出了軍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