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少不得又得與瑯玦談?wù)?,于是像聊家常一樣,詢問道:“永琪那頭上的傷,是福隆安打的吧?又是為了替你打抱不平?”
瑯玦低著頭,不敢說話。
皇后笑道:“我沒有責備你的意思,但是,太后對這些事很有成見,你們就必須得收斂收斂,明白嗎?”
瑯玦牢騷道:“太后和敏敏一個鼻孔出氣,當然偏袒福隆安!”
“什么叫‘一個鼻孔出氣’?太后為什么拉攏敏敏,你不知道嗎?”皇后無奈地嘆氣,勸導(dǎo)道:“瑯玦,有些話,我不得不警告你。你要知道,這次陪王伴駕的人選可是相當難得,你能跟來,不止是因為你公主的身份,更重要的是你是富察家的兒媳!富察一門在朝中的地位,你應(yīng)該很清楚,太后栽培了十一阿哥這么多年,一定要傅恒的女兒來做他的福晉,這個局勢,你看得明白吧?你是富察家的人,又與永琪私交甚好,卻不能讓富察家成為永琪身后的勢力,這也就罷了,你至少不應(yīng)該給永琪添麻煩吧?上次,永琪不慎落入緬甸的消息雖然被皇上下令封鎖了,可前朝后宮的人都不是傻子!你一時興起跑到云南,卻讓永琪被人說成荒唐至極,你知道,這對永琪的未來有什么影響嗎?”
瑯玦慚愧地點了點頭。
皇后又拉住瑯玦的手,語重心長地說:“這次南巡,皇上只帶了永琪一個皇子,你看這兩天,皇上接見山東的地方官,哪一次不是把永琪帶在身邊?這些官員都對永琪的見解、談吐贊不絕口!皇上為了讓永琪在人前嶄露頭角、收服人心,花費了多少心思?你千萬不能再讓永琪在人前鬧笑話了,不然,皇上的心血、永琪的前程,都要付諸東流了,你明白嗎?”
“皇額娘,我知道錯了,我以前只想著五哥對我最好,確實沒想那么多,現(xiàn)在我明白了,以后一定不會連累五哥了!”瑯玦嘟著嘴,一臉委屈的樣子。
皇后笑道:“你們兄妹感情好,那是好事,我也贊成。但不止是只有哥哥可以保護妹妹,妹妹也應(yīng)該成為哥哥的幫手。你若真的和永琪那么好,就應(yīng)該跟福隆安和解,然后想方設(shè)法籠絡(luò)住傅恒父子幾人,讓他們站在永琪這邊,而不是像現(xiàn)在這樣,他們什么都聽敏敏的!你有公主的身份撐腰,怎么能在富察家沒地位呢?你完全有資格代替敏敏當家作主,你甚至可以阻止你的小姑子成為十一福晉,懂我的意思嗎?”
瑯玦的腦袋懵懵的,聽到這些,有種暈頭轉(zhuǎn)向的感覺。
皇后溫和地笑著,摸摸瑯玦的頭,又說:“你可能一時之間接受不了我說的這些話,沒關(guān)系,現(xiàn)在為時尚早,你有足夠的時間,來消化這些東西,不必著急?!?p> “我……我可能……”瑯玦支支吾吾的,好像不太確定自己要表達什么意思。
皇后笑道:“我知道,你覺得自己可能做不了這些事,但其實,這并不難。只要一個男人喜歡你,他自然會聽你的,進而你就會影響到他身邊的人,真的不難!我也不是希望你變成一個滿腹心計的人,可是生在皇室,你不能活得這么糊涂,你娘就是一個癡情又脆弱的女子,受氣受罪了一輩子,還那么短命,臨了都沒個好收場,現(xiàn)在我必須看著你,決不允許你學她!”
瑯玦悶悶地說:“皇額娘,我可以問你一個問題嗎?”
“什么問題?”
“五哥不是你的親生兒子,而且,你也有自己親生的兒子,你為什么對五哥那么好?還要站在五哥這邊,替他精心地謀劃皇儲之位?”
皇后楞了一下,笑答道:“我既然身為皇后,就要對所有阿哥和公主一視同仁,至于皇儲,自然是賢德有能者居之,豈能在于是不是我親生的?”
瑯玦搖了搖頭,道:“不!我認為,皇額娘有這個心思,是因為皇阿瑪最器重五哥,皇額娘是愛屋及烏!就像皇額娘和我額娘的感情好,就對我好一樣!朝中的權(quán)勢格局,我是不夠明白,但感情上的事,我或許比皇額娘看得更清楚。這些年,皇額娘和皇阿瑪鬧矛盾過很多次,和太后也沖突過好幾次,但在大事上,皇額娘始終都和皇阿瑪站在一個立場,這是因為,皇額娘一直都很愛皇阿瑪?;暑~娘勸我不能太癡情,我看到的皇額娘,卻比我更癡情!”
皇后本來是要勸瑯玦的,卻反而被瑯玦說得啞口無言,她無法繼續(xù)進行這場談話,就道了句:“罷了,不說這些了,我有點累了,你也回去歇著吧!”
于是皇后就回去休息了。
瑯玦聽從皇后的話,不敢再影響永琪,又不想看到福隆安,暫時就住在了皇后這里。
永琪一直惦記著懿澤,每次忙完乾隆交待的事就趕緊去找懿澤,卻發(fā)現(xiàn)怎么都找不到懿澤。
起初,永琪只是擔心懿澤在這種環(huán)境下吃不好、睡不好,沒想到懿澤早就不見了,他問了瑛麟的丫鬟才知道,原來懿澤從來沒有在她們屋里住過,她們也都沒見過懿澤。
自云南回來后,懿澤在王府中經(jīng)常消失不見,永琪并不曾對此發(fā)表意見,但他沒想到,隨駕南巡后,懿澤還是如此。
永琪不敢向榮王府以外的人打聽懿澤,也無法讓誰去找,只有自己到處瞎找,卻沒一點線索,這讓永琪摸不著頭腦,只是干著急。
瑛麟?yún)s勸永琪不必著急,說等大隊人馬重新上路時,懿澤自然會出現(xiàn)。
永琪不太相信,結(jié)果真如瑛麟所言,在乾隆吩咐離開德州府之后,懿澤突然出現(xiàn)了。
外人很難注意到懿澤,唯有瑛麟上車的時候,發(fā)現(xiàn)懿澤已經(jīng)在車內(nèi),差點把瑛麟的丫鬟嚇了個半死。
在車隊出發(fā)前,永琪騎馬到最后一輛馬車外,下馬掀開門簾,見懿澤還是坐在來時的位置,關(guān)切地問:“懿澤,你這兩天上哪去了?”
懿澤淡淡答了句:“格姆山?!?p> 永琪一臉迷茫與無奈,望著懿澤說:“麻煩你不要動不動就消失,我們又不是在家,說走就走,隨時可能動身,你叫我上哪找你?”
“王爺找我做什么?”
“你說我找你做什么?你這樣,算是跟我出門嗎?算什么隨行伴駕?”
懿澤笑道:“王爺公務(wù)繁忙,白天夜里都有做不完的事。我不可能一直耗在那兒等您偶爾的空閑,請王爺體恤。”
“你離開之前,跟我打一聲招呼總可以吧?”永琪雖然有點生氣,可是對懿澤的要求和標準還是一降再降。
懿澤答道:“既然王爺這么吩咐了,我照做就是了?!?p> 永琪復(fù)又上馬,趕到最前面。
車隊到濟南后,要跨過黃河,乾隆稍作停留,帶著永琪巡視了河務(wù),然后又繼續(xù)前行,由山東進入江蘇境內(nèi)。
大約因為人多輜重的緣故,車馬走得比較慢,乾隆有些心急,到宿遷時,下令減去了部分兵丁和車輛,棄車登舟,由運河開始行駛船隊,經(jīng)由長江往蘇州方向進發(fā)。
原來的六輛馬車上的人分坐在四艘大船上,第一艘是乾隆的龍舟,第二艘是太后的船,第三艘是后妃共乘,第四艘坐的都是榮王府的人。
但實際上,因為行路漫漫無聊,船上又沒有多少去處,登舟后的第二天,乾隆便把令貴妃接到自己的龍舟上去了,而容嬪、永常在、寧常在又總到太后船上服侍,瑯玦也常到永琪船上去。因此,所謂的后妃之船,大多時候只有皇后和慶貴妃罷了。
隨行的宮女侍衛(wèi)分散在各船上守衛(wèi)安全,自不必說。
陸路改為水路之后,以趕路為主,乾隆需要見的官員、需要處理的政務(wù)便沒有那么多了,相對空閑了下來。
永琪也就隨之多了許多自由時間,且不必再騎馬,更能有機會和懿澤相處。
于是水路行進時,永琪匠心運籌,一門挖空心思地要討懿澤歡心,在飲食方面格外留意,精心挑選了許多懿澤以往喜歡吃的食物,但凡是留在自己的船上用膳,他定要與懿澤共同進食,且一定會避開瑛麟。
瑛麟雖然心里不痛快,但也不會自討沒趣,以免惹永琪生氣,因此睜一只眼閉一只眼,就當永琪懿澤都不存在。
瑯玦總在一旁幫永琪出謀劃策,為二人牽線搭橋,有時還會和永琪、懿澤同桌而食,這個時候,瑯玦便會故意提他們剛從宮中搬到榮王府時候的事:“我剛到你們府上住著那會兒,咱們?nèi)齻€也經(jīng)常這樣坐在一塊吃!現(xiàn)在又是咱們?nèi)齻€坐在一起吃了!真有意思!不過……那個時候,五嫂好像每次跟我一塊吃,胃口就會變得很不好!”
永琪笑著附和道:“此一時彼一時了,如今,懿澤對你可比對我好多了,我還得借你的光呢!”
瑯玦假裝得意地笑著,又問:“五嫂還記得我送你的那只鳥嗎?就是你初次懷孕時,那只鳥抓傷了你的手,后來又飛走了!”
懿澤答道:“記得?!?p> “提起這個事,我得跟五嫂道歉才行!”瑯玦有些不好意思地笑著,道:“其實,那只鳥不是我養(yǎng)的,是我聽說你懷孕后,專程讓人從外面搞來給你添亂的,當時我實在是太不懂事了,老是跟你對著干,實在是對不起你!”
懿澤只是淡淡回應(yīng)了句:“不必掛懷?!?p> 瑯玦提這些事,無非是為了勾起懿澤的回憶,因為他們?nèi)送谝粋€屋檐下相處的日子,正是懿澤和永琪的新婚時期。
可懿澤的吃飯,好像只是吃飯,只要沒人點名問到她什么,她從不主動說話。即便瑯玦問了她什么,她也就是隨便三兩個字就應(yīng)付了。
永琪趁著話題,也跟懿澤敘起舊來:“懿澤,你還記得霧靈山嗎?那是我們在成婚、祭祖大禮之后,一起去游覽的第一個地方。那天還下了一點小雨……”
“我吃飽了,王爺、公主請慢用。”懿澤放下筷子,轉(zhuǎn)身離去。
永琪要講的話還沒講完,就這樣被擱置了。他也放下了筷子,感到?jīng)]有半點胃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