懿澤想象中的父神舊居,應(yīng)該是天宮中最豪華的宮室,畢竟他是住進天宮的第一人,理應(yīng)挑最好的。
但當她走進去的時候,她發(fā)現(xiàn),那只是一間很普通的舊屋子,好像人間普通百姓家一般,屋內(nèi)陳設(shè)再簡單不過,都是日常用品,幾乎沒有裝飾之物,連床上鋪得都是粗糙的麻布。
她走到床邊,看到床里面有一張虎皮整齊疊放著,懿澤猜測,那虎皮可能曾經(jīng)充當過棉被。
懿澤回頭看著泰一,問:“君上確定,這真的是父神以前住的地方?”
泰一點點頭,道:“這還能有錯?他最后一次叫我過來交待事情,就是在這里。因為這是父神住過的地方,后來誰都不敢住,連東西都不敢動。我也就是偶爾叫人過來稍稍打掃一下,維持著能看罷了!”
懿澤不解地問:“可父神是天地共主,何以簡陋至此?”
泰一笑道:“你也不想想,父神都死了一百多萬年了,那時候,哪有現(xiàn)在這么多好東西?”
懿澤想了想,倒也是,時代不同,物資自然是不同的,又問:“父神死了嗎?你之前不是說,他只是在選出天帝的人選之后,以閉關(guān)之名作掩飾,然后失蹤了嗎?”
泰一道:“的確是失蹤了,可他失蹤得太久了,我只能認為他是死了,不然,他能去哪呢?”
懿澤想不出來,只是輕輕地嘆著氣,坐在床邊,又摸了摸最上面那層麻布,總有種說不出的親切感。
坐了片刻,兩人都沉默不語時,懿澤突然感到,如此孤單寡女共處一室,實在是有些不合適。
她站起,走到泰一身邊,將玉佩呈上,道:“請君上收回此物,我該回去了?!?p> 泰一笑問:“為什么一定要還?”
懿澤道:“我聽說,這是天妃才該有的物件。”
泰一抖動著眉毛,半含風(fēng)情,道:“你既然都拿了這么久,索性留下做天妃算了!”
懿澤搖了搖頭,笑道:“棋局已經(jīng)結(jié)束了,君上已經(jīng)不需要再招納新的天妃來下棋了。”
泰一忍不住笑了起來,指著懿澤道:“你是在怪我輕視你!怪我讓魔君來做天后,卻叫你做天妃!”
懿澤道:“臣下不敢!”
泰一笑問:“那我就立你為天后,如何?”
懿澤笑道:“君上已經(jīng)讓此后位空了一百多萬年,還是為魔君留著吧!若不然,她怪你不守信用,正好有理由宣戰(zhàn),到時候,神魔兩族又要不太平了!”
“看來,你很有深謀遠慮!”泰一笑了笑,又道:“這局棋,當年是父神給我接手的,但最后卻是你給下完的,干脆……我把天帝之位禪讓于你吧!”
懿澤忙道:“那就更不可了!眾位天神原本就懷疑我的動機,君上禪讓,我便更坐實了覬覦天帝寶座的閑言。更何況,我也不夠格,還請君上不要玩笑了?!?p> 泰一盯著懿澤,似笑非笑,道:“看來,你是鐵了心要離開天宮了?!?p> 懿澤覺得氛圍很不對味,笑道:“君上這話,有點奇怪。我于神族,屬于地神;于人間,屬于皇室,從來不屬于天宮,為何不離開?”
泰一向前走了一步,似帶著些曖昧之意,貼近懿澤耳邊,低聲說:“但是……我想讓你留下。”
懿澤還未來得及作答,忽然聽到,屋內(nèi)一個角落傳來一聲好大的咳嗽聲。
兩人都嚇了一跳,同往那個方向看,卻空無一人。
懿澤驚奇極了,她抽身走向那個角落,只見那里,除了一面懸掛著的五彩羽毛簾子,附近更沒有別的東西。
她便掀開了羽毛簾子,看到簾內(nèi)還有一個小小的空間,于是走了進去,可里面也是空洞洞的,什么都沒有。
泰一跟了過來,道:“這間小屋,便是父神閉關(guān)的地方。當年,他就是說要閉關(guān),才必須選出一位天帝來接手棋局。誰知,到了說好的時間,他沒有出關(guān),我過來一看,他早不見了,后來,任何天神都沒再見過他?!?p> 懿澤環(huán)視四周,沒有任何發(fā)現(xiàn),但她對于那聲咳嗽不能不心驚,問:“那剛才到底是誰在咳嗽?難道在天宮,還有誰能隱身躲過君上法眼?”
泰一揣摩著說:“這屋子,父神住了太久,總有些他的氣息殘存。他離開前那幾年??人裕孟穹尾惶?,我想,我們聽到的,就是父神遺留的一口氣吧!”
“一口氣?一口氣可以留一百多萬年?”懿澤感到有些不可思議。
泰一笑道:“父神可是上古的第一條神龍,其法力之高,是任何神仙都無法相提并論的。一口氣,當然也可以很強大?!?p> 懿澤心里還是覺得不能理解,她真的很想知道,在這間屋子里,在三百多萬年以前,究竟都發(fā)生了什么。
可是,她無從知道,她又走了出來,離開了父神舊居的宮室,再一次將玉佩拿出,交還泰一。
這次,泰一只好接住了,笑道:“你畢竟立了功,我如果對你沒有任何嘉獎,也實在說不過去。”
“君上倘若真要獎賞我,我便提出一個要求?!?p> “你說?!?p> 懿澤道:“我之前在命神那里呆過十年,他很照顧我,但我是個路癡,離開之后就再也找不到了。君上能不能為我指路,讓我見見他,要他為我的下一世,寫一個圓滿的命譜,可否?”
“下一世?”泰一似乎有些不太明白。
懿澤點點頭,又說:“我之所以沒有等到下完最后一步棋再去找魔君,是因為人間皇帝要賜我死,就在新君即位之日。所以,我只能在這之前,把我想要做的事情都安排好。”
泰一冷笑一聲,問:“他賜你死,你就去死嗎?”
懿澤笑道:“我既然已經(jīng)投生為凡人,當然應(yīng)該聽從于皇帝的命令。就像我來到這天宮,也一定會服從君上一樣。規(guī)矩便是規(guī)矩,否則,哪里還有君臣綱紀可言?”
泰一無奈地笑笑,搖頭嘆道:“我看你,根本就是對他的賜死求之不得!”
懿澤不自覺,已經(jīng)眼中含淚,道:“我此生,做成了許多事,就是錯過了最想做的那件事。與我的丈夫長相廝守,才是我最大的心愿!
可是,生死永別,我縱有再強大的法力,可以穿梭于天界、魔界、人間,卻再也尋找不到他的半分蹤跡!
我知道,他只是一個凡人,此生與我緣分已盡,輪回轉(zhuǎn)世后,遇到的也只會是凡人,再也與我沒有瓜葛,我不該知道、也無法知道他的去向。但是……我真的好想……好想再見他一面……”
懿澤的眼淚,簌簌地流下,道:“命神撰寫凡間命譜,能左右凡人的興衰際遇,就讓我放棄仙身,成為一個純粹的凡人,與他在下一世相遇,好不好?”
懿澤已經(jīng)泣不成聲,懿澤突然跪在泰一腳下,伏地拜道:“請君上成全!我情愿付出任何代價!”
“他就那么好?連我這個天地共主都比不上?”泰一淡淡笑著。
懿澤搖頭,哽咽著,道:“他不好,只是生生世世,我都只想吊死在這一棵樹上。”
泰一長嘆一聲,再沒有理由不準,只好給懿澤指了去找命神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