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幽冥之握
丹尼爾臉上的微笑逐漸凝固,隨后發(fā)冷,再到失去微笑,再到咬牙切齒,最后又回歸了平靜。
“呼。那就沒辦法了?!?p> 他打了個響指。
“我給過你機會了的。殷更平,動手。”
一名穿著黑色兜帽的男人,從松林之中走了出來。
他伸出纖細的手指,淡淡的對風星河說道:“我就是‘陰陽人’當中的‘陰’。給我記好了?!?p> 感受到他身上那凜冽的壓迫感,風星河深吸一口氣,未來視發(fā)動。
當下境況非常不妙,但他至少也要找出殷更平的能力!
然而在未來視當中,他只看見殷更平面無表情地,五指輕輕向心收攏,長長的指甲在掌心上方交匯!
下一刻,少年就倒在了地上。
風星河吃了一驚,“這究竟是什么能力!”
他慌了。
在畫面里,他只能看見自己倒下了。他無法判斷,自己究竟是受到了怎樣的襲擊。
不過,他很快就要知道了。
15桿槍指著他,在這樣的情況下,他什么都做不了。這里的空間狹小,沒有任何的余地可以供他發(fā)揮。
只見殷更平抬起了手,五指緩緩向掌心合攏。
那一瞬間,風星河只覺得耳朵“嗡”地一聲響,眼前發(fā)白。
“咳!”
鼻血順著臉頰流落,五臟六腑如翻江倒海一般,難受極了。
大腦的思考能力瞬間被剝奪,他覺得自己如同被推進了熔漿湖里,四周的一切都是那樣的灼燙。
“這就是我的能力——‘幽冥之握’?!币蟾轿⑽⒗湫χf道?!安倏刂讣壮潭鹊哪芰ΑMㄟ^指甲間高頻的振動,發(fā)出極為可怕的次聲?!?p> 他的指甲上端一小截變得有些酥軟,旋即如香灰般脫落,掉在了地上。他輕輕地從懷中拿出手帕,在指甲一端輕輕地擦拭。
風星河趴在地上,已經(jīng)完全失去了意識。
經(jīng)歷了短暫的休克過后,他的器官均出現(xiàn)了不同程度的衰竭。
“幸不辱命,丹尼爾先生。我擊昏了他,雖然對正常人來說可能是致命的傷害,但在‘自愈因子’的作用下應(yīng)該能夠很快修復(fù)。”
“好,要的就是這個效果?!钡つ釥柛┥碜еL星河的頭發(fā),將他的臉揪起來。
他的臉上皆是血,嘴角亦有一絲血液流出。丹尼爾微微一笑,說道:“這種程度的傷害,對他而言不算什么?!杂蜃印瘯芸熘魏盟?。只需要幾秒鐘時間......”
但是,幾秒鐘過去了,他的嘴里仍然在滴血。
殷更平探了一下他的鼻子,眉頭緊皺。
“先生,他的呼吸在不斷地衰弱下去。我是不是出手過重了?”
“不,出手不重。馮慶山那家伙,就算是心臟被從中間捅穿的那一次,也活下來了。不要小看‘自愈因子’的力量?!?p> 丹尼爾自信地說。
但,似乎是在嘲諷他一般,失去意識的風星河,臉色逐漸地發(fā)白,發(fā)青,手腳也在變得僵硬。
“死了?!币蟾骄従彽卣f出了這個結(jié)論?!拔蚁耄瑧?yīng)該是次聲的威力震傷了他的瓣膜,導(dǎo)致全身血流衰竭而死。”
丹尼爾臉上的神情再度凝固了。
“什么?!”
他猛地揪住了殷更平的衣領(lǐng)子,吼道:“你說他死了?不可能!區(qū)區(qū)這種程度的致命傷!怎么可能會死!自愈因子呢?自愈因子呢?”
“先生?;蛟S弄錯了,他的身上根本沒有自愈因子。也或許,他根本就不是馮行和。”
“不可能。他是馮行和,這一點不會錯。沒有自愈因子?難道馮慶山的自愈因子沒有遺傳給他?”
“有可能。我們并沒有對自愈因子進行過系統(tǒng)的研究。我們對自愈因子的了解,大多數(shù)是來自于刺殺派的那名兵教授的論文??上?,他并沒有研究過自愈因子的遺傳方式?!?p> “該死!該死!該死!該死!啊啊啊啊啊啊啊——!該死!該死!”
丹尼爾突然像瘋了一樣,狠狠地用手錘擊著旁邊的松樹。虎口被扎得出了血,他也不覺得疼。
“現(xiàn)在怎么辦?”殷更平被嚇住了,呆若木雞般地問丹尼爾?!皼]有人能夠從三種以上的‘靈粒’之中幸存下來。如果找不到‘自愈因子’的持有者,我們的實驗就白費了?!?p> “那就繼續(xù)找!”丹尼爾很快恢復(fù)了冷靜。他的目光變得陰沉。他指指地上的尸體,說道:“他已經(jīng)沒用了,但是,還是要把他帶回到基地去,在地下二層的太平間里妥善保管。決不能讓帝國得到他的尸體!”
“這件事我親自操辦。”殷更平說。
“嗯。一切試驗都恢復(fù)從前。金言與小明身上的靈粒樣本,一定要保存好。那兩個人現(xiàn)在被關(guān)進監(jiān)獄了,他們的靈粒要是丟失了,就不方便再采集了。”丹尼爾平淡的說。
“啊?”殷更平驚愕地說?!澳y道不能用議員的權(quán)限將兩個犯人撈出來嗎?”
“能。但是,有另一位議員不想讓他們出獄?!钡つ釥柊欀碱^說道?!皟擅h員之間相互對抗,所產(chǎn)生的破壞,會讓我迄今為止的一切成果都化為烏有?!?p> “懂了?!币蟾近c點頭,“您是怕橘蚌相爭漁翁得利?!?p> “老老實實做事情。哪那么多廢話?!?p> 丹尼爾不耐煩地擺擺手。
風星河被裝進袋子,裝入面包車后廂,隨后那一伙人揚長離去。
那一天晚上,等待著少年回來的三人,再也沒能等到他歸來。
面包車開進了一座大廈,在地下三層的停車場停了下來,拋下了尸體。
這一切,都被天上的那一只鷹盡收眼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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國防科技研究所,張舜與兵可樂走出了黑棺大樓,驅(qū)車前往酒店。
在車上,張舜就開始絮絮叨叨地交代兵可樂:“到了地方不要隨便叫我的名字。我已經(jīng)被弗多各個學(xué)派拉黑了,本次參加會議用的是化名。我們坐在角落里旁聽就行了,不要多生事端?!?p> “哦?!北蓸沸牟辉谘傻卮鸬?。張舜自顧自地嘮叨著,可她一句都沒有聽進去。
過了一會兒,她忽然抬起頭,說:“今晚,刺殺派的人會去嗎?”
“當然會去,為什么不?”
張舜略有些驚愕地回過頭,看了她一眼?!澳銌栠@個干嘛?難道你?”
“別多想,我沒有。”兵可樂冰冷著臉打斷了他。她伸出手,擰著張舜的耳朵把他的腦袋轉(zhuǎn)回去:“好好看路開車,別開小差。”
張舜吹了兩聲口哨,接著又說:“刺殺派的人和保守派的人一向水火不容。這次真的有好戲看了。只希望他們當場打起來?!?p> “難?!北蓸窊u了搖頭。她很想補下半句:“因為兵文興在場主持?!钡菫榱瞬淮碳埶矗押蟀刖溲柿恕?p> 想起兵文興,兵可樂的心里就浮現(xiàn)出了一些復(fù)雜的情緒。
她是兵文興的女兒,至親之人。自然知道自己的父親有幾斤幾兩。
能夠在材料學(xué)界坐到第一把交椅,通常來說不能沒有幾把刷子。但是她知道,兵文興靠的全是巧取豪奪,疏通關(guān)系。
當年兵文興放棄了帝國公民身份來到弗多,進入南平大學(xué)任教。他太會做人了,以至于用了不到兩年的時間里,他就升任副教授。然后,他就遇見了自己命中的貴人,張舜。
這位年輕的天才,僅17歲就在他門下讀研,并且主導(dǎo)了光質(zhì)轉(zhuǎn)換技術(shù)這樣的大項目??上皇莻€研究生。人們大多數(shù)時候,更愿意相信他是在兵文興這德高望重的老教授指導(dǎo)下做出來的成就。兵文興就這樣豪橫地把張舜的成果據(jù)為己有。
借著這一成就,兵文興迅速升為了教授,并在材料學(xué)界的地位迅速上升。恰逢那一年,弗多材料學(xué)兩名泰斗級別的元老逝世,于是兵文興便名正言順地坐了第一把交椅。
張舜一怒之下,攜實驗數(shù)據(jù)出逃。于是兵文興實驗室的光質(zhì)轉(zhuǎn)換技術(shù)再無寸進。他欺騙外界說該技術(shù)研究遇到了瓶頸,并以此為借口從議會那里要到了海量的經(jīng)費。他用這些經(jīng)費,從那些滿身才華但又毫無名氣的年輕科學(xué)家那里換來了大量的成果。這一次他學(xué)乖了,成果絕不全盤搶奪,只收“過路費”。收完以后還要用自己已有的資源狠狠在學(xué)生后面推一把,讓他升上去。
這一運營理念使他快速扶植了一大批年輕才俊,那些人都念他的提攜之恩,不計較被他奪取的成果。于是幾十年下來,兵文興有了厚實可觀的成果積累,不再是一具徒有虛名的空殼,而是真正配得上他的地位了。
可,那些成果終究抵不過光質(zhì)轉(zhuǎn)換這一個革命級別的技術(shù)。那些年輕才俊再多,也抵不過一個張舜的大腦。
被他趕走的張舜,越叫嚷著真相,越被當成忘恩負義貪得無厭的敗類。人們不相信他能獨立做出那樣復(fù)雜的實驗,沒有一個大學(xué)肯錄用他。
最后,他被弗多國防科技所挖去了,可惜進所以后,仍一蹶不振,混混度日,借酒澆愁。兩年時間,空耗經(jīng)費,卻一個成果也沒有產(chǎn)出來。如此一來,在外界眼中,更是坐實了他不學(xué)無術(shù),卻妄圖沽名釣譽的形象。
就連所里的其他研究員也對他頗有非議,得虧所長全力保他。
兵文興贏得了榮譽,贏得了地位、金錢,而張舜看似輸?shù)袅艘磺小U娴氖沁@樣嗎?
不。
兵可樂,在17歲那年,偶然從父兄談話中得知了那段往事的真相。
她深知張舜的光質(zhì)轉(zhuǎn)換究竟是怎樣的創(chuàng)舉,亦深知他走后,父親的實驗室在這一項目上砸了幾億的經(jīng)費,卻沒一丁點寸進。
于是,兵可樂做出了一個大膽的決定,一個,足以被稱之為英雄的決定。
那年夏天,她背著父親填報了招考志愿,背上行囊,拿了家里三千塊錢,離家出走。臨行時,只留了一封信。
“在未來,當人類的時間過去了兩百年、三百年,倘若光質(zhì)轉(zhuǎn)換材料技術(shù)仍沒有太大的發(fā)展,人類不會責怪您,因為沒有人會知道這段往事。但扼殺了一顆種子的代價,終究是要您來償還。而這個代價,就是永遠地失去您摯愛的女兒?!?p> 9月,當張舜醉醺醺走上講臺時,他立馬認出了臺下最后一排坐著的那個女孩。
“哼!”
他嘴角露出冷笑,腳下醉步蹣跚地,一扭一拐,走到了她的身旁,中途差點摔倒兩次。
“你~我認得~!”
他的舌頭打卷,但精神已經(jīng)完全清醒。兇戾的目光直勾勾地瞪著少女。
“你考到這兒來了?”
“嗯?!鄙倥吐暣饝?yīng)道。
張舜笑了。狠辣的聲音,低沉的從嗓子里傳出來:“終于,世道好輪回,讓他女兒落在了我的手里。哼,哼!哈哈哈哈!”
那笑聲令人毛骨悚然,怨毒的冰冷讓一旁的學(xué)生都禁不住打寒戰(zhàn)。
兵可樂毫不畏懼地站起身,直視他的眼睛。
“是我自己要來到這里的?!彼届o的說。“我來彌補我父親的過錯?!?p> 一開始的時間是艱難的。她忍受著張舜的各種報復(fù)、針對。課上最苦最累的活由她來做,最難的問題由她來答,答不上來即面臨張舜的當眾羞辱。
少女不知道流了多少次淚。但是,她始終堅信自己所做的一切都是有價值的。
她將自己全部的精力投入到唯一的事業(yè)中——去愛,去呵護,去撫慰他那顆支離破碎的心。
酗酒之后醉倒在街上,她把他背回家悉心照看。
在學(xué)術(shù)場合上被同行羞辱,她以最刻毒的言語回懟回去。
她始終把溫柔的一面留給他,并用后背為他擋下流言蜚語。
功夫不負有心人。那刻骨銘心的怨毒,終究是被少女的一片赤誠所燒褪。張舜接納了她。他從她的眼睛里看到了許多,他的心里不再只有仇恨,而是擁有了一個嶄新的世界。
他不再酗酒,重新投入到了工作之中。光質(zhì)轉(zhuǎn)換技術(shù),在國防科技研究所重新發(fā)芽開花,并在兩年之內(nèi)走出了實驗室,開始秘密地向軍工行業(yè)起步進軍。
兵可樂拋棄了家庭,離家出走,投奔了張舜。她用那顆溫柔而火熱的心,以及自己的全部世界去愛他,撫平了他心中的裂痕,使這顆蒙塵的金塊重新開始發(fā)光。
兵可樂的思緒重新回到了車里。
拋棄自己的家庭,說起來容易,可做起來卻非常困難。她很清楚,自己與父親和哥哥的關(guān)系已經(jīng)完全斷了。
她恨父親。但并不是因為張舜。她恨父親竟然是這樣一個沽名釣譽的陰險小人。她對哥哥兵遇很失望,失望的是他的懦弱:他明明知道父親做的事情是不對的,但是當張舜被趕走的時候他甚至連個屁也不敢放,還幫助父親瞞著自己的妹妹。
在這會議上她能見到他們,可她已經(jīng)打定了注意,不想和他們說話。
面包車緩緩駛?cè)肓似咝谴髲B的地下停車場。從遠處眺望,正門那里已經(jīng)拉出了大紅橫幅,上面寫著“歡迎兵文興教授到訪我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