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芷做了一個奇怪的夢。
她夢見自己站在一大片金色的麥田里抱著一大捆麥子傻笑,夢見一個看不清容貌的紅發(fā)女人在夕陽的光輝中向她招手。
夢見在純白的大理石雕像下,她和一群好朋友在嬉笑玩鬧。
她夢見自己走在一條被星光照耀的林間小徑上哼著愉快的歌。
可是忽然,她好像覺得有哪里不對。
她轉(zhuǎn)過身,卻發(fā)現(xiàn)自己來時的小路已經(jīng)消失的無影無蹤,只留下一片空蕩蕩的大地在腳下。
她夢見了黑暗,一望無際的黑暗突然地在她的世界里蔓延。
頃刻間,星辰黯淡、大地崩摧、群山震撼。
一切的事物都脫離了應(yīng)有的秩序,一切的存在都在土崩瓦解。
白芷驚恐地抬起頭,她看見遠方的天穹上不知何時睜開了一只血紅色的眼睛注視著整片大地。
“你逃不掉?!?p> 那聲音伴隨著桀桀的怪笑在白芷的耳邊回響。
“不——不!”
白芷痛苦地抱住頭。
那聲音令她地心底浮現(xiàn)出一種說不出來的恐懼。
就仿佛是有什么重要的東西正在被那聲音從她身上無情地剝奪。
“你永遠也無法逃避我的陰影!”
“不要!”
白芷從睡夢中驚醒,她坐起身迷茫地看向四周。
微風吹拂著白色的窗紗正在緩緩地飄揚,一盆已經(jīng)開放了的小白晶菊正擺在陽臺上享受著陽光的沐浴。
這一切都顯得太過美好,太過虛幻,反而讓人覺得這不是現(xiàn)實。
淚水悄悄地從她的眼角滑落,在被單上留下幾朵濕潤的花。
“我?哭了?為什么?”白芷有些疑惑。
那分明只是一個夢而已!
她伸手擦拭著淚水,可無論她怎樣努力,那淚水都好似無窮無盡一般止不住地流淌。
過往的回憶一幕幕在白芷的腦海中閃爍,她越是去想就越覺得有什么東西正在瘋狂攪動著自己的神經(jīng)。
就在這時,她聽見了推門的聲音。
她扭過頭,看見房門不知何時咧開了一條縫。一個淡綠色頭發(fā)的少女正趴在門口向她的位置張望著。
見自己的目光與床上的人對撞,那少女有些慌張地自言自語了一句。
“居然真的醒了?”
“你是誰?”白芷被她這話弄得摸不著頭腦。
但對方就好像沒有聽見她的話一樣,只留下一句話就匆匆忙忙地跑開了。
“不要亂動,我這就去喊姐姐過來。”
“等一下?!卑总萍泵ι焓窒胍獑舅貋?。
但或許是動作幅度太大,這一下反而扯得肋下疼得要死,身子也跟著軟綿綿的沒什么力氣。這么一著急,險些直接從床上摔下去。
她掙扎了好一會,這才勉強在床上爬了起來。
她轉(zhuǎn)頭看向四周,打量著周圍的環(huán)境。
這是一個看起來簡潔舒適的房間,雖然很大看起來卻并不空曠。
白綠色的混合成了這里的基調(diào),雖說看上去有些樸素,但家具之類的倒是一應(yīng)俱全。
而且若是仔細打量的話,就會覺得這里的家具并不像是什么普通家庭舍得起使用的東西。
不過她也只是潦草的看了一眼,自然也就沒注意到這些。
若是說有什么值得注意,也就只有擺放在房間一角的落地鏡上了。
倒不是說這鏡子有哪里引人注目。
只是單純的,白芷突然覺得自己的身體似乎有哪里不對勁,想要去看看而已。
雖說她倒也不是特別在乎容貌,可要是自己破了相的話,也確實夠傷心一陣子的了。
懷著忐忑的心情,白芷起身向著那鏡子走去。
她雖說沒有玲那么出色,但論容貌倒也沒有遜色太多。與玲那種冰山美人的氣質(zhì)相比,自己則是屬于清秀可愛的類型。
可當她將目光投向那鏡子,看向鏡中的自己時則只剩下了滿眼的震驚。
紅色的飄逸長發(fā)、金色的雙眸,精致到難以置信的面龐和呼之欲出的高挑身材。
倘若不是她就站在這鏡子面前,她定會以為這是某種最新式的惡作劇。
白芷揮了揮手,看見鏡中的人影也做了相同的動作。甚至就連她臉上的呆滯表情都如出一轍。
大概是覺得還是有些不可思議,她猶豫了幾秒,伸手在自己的臉上使勁地揪了一下。
下一秒,白芷捂著臉蹲在地上,疼的眼淚都要淌出來。
這不是夢!
她看見紅色的發(fā)絲一綹綹垂下,在陽光的照射下散發(fā)著明亮的光輝。
這一切都在昭示著這并非虛幻,而是現(xiàn)實。
可現(xiàn)實又怎會出現(xiàn)這樣的事,她搞不清了,滿腦子都是各種奇奇怪怪的想法。
她把目光再次投向鏡子,一點點地打量著鏡中自己的每一個表情。
雖說是一副陌生的樣貌,可白芷卻驚奇地發(fā)現(xiàn)自己的內(nèi)心竟然毫無抵觸的想法,就好像她本來就是這身體的主人一般。
這一切都太古怪了。
白芷扭頭看向那扇半開半關(guān)的門,沉思了片刻便緩緩站起身向它走去。
推開房門,映入眼簾的是一條長長的走廊。
這模樣讓她回憶起了大學宿舍里的景象,木制的地板踩上去并沒有發(fā)出想象中的嘎吱聲響,空氣里偶爾能聞到一股淡淡的草木香。
“你的傷還沒好,如果我是你就好好躺著,而不是選擇到處閑逛?!甭曇魪陌总频淖笫诌厒鱽怼?p> 她有些吃驚地轉(zhuǎn)頭看向那個方向,一個女人正笑著站在樓梯口看向她。
同樣也是淡綠色的頭發(fā),只是樣貌看上去更加成熟。年紀大概與自己相仿,應(yīng)該就是剛才那個少女口中說的姐姐。
“真是意外,話說你不冷嗎?”那個女人來到白芷的身前,饒有興趣地問道。
“冷?”
白芷先是一愣,沒能理解這句話的含義。
她的目光隨著那女人的視線向著自己的身上看去,臉上旋即出現(xiàn)了兩朵紅暈。
她這才注意到此時的自己根本沒穿衣服!
只是渾身纏滿了厚重的繃帶恰好遮住了私密部位而已。
稍經(jīng)提示,難以啟齒的羞澀便立刻在心頭涌現(xiàn)。她慌慌張張地鉆進了屋里用被子把自己捂得嚴嚴實實。
過了一會才探出頭去,看見那女人不知是什么時候拖了一把椅子過來坐在她的床邊笑瞇瞇地看向自己。
“請問你是?”
“莉琪·凱麗茲。”她解釋道,“你剛才看見的那個小冒失鬼是我妹妹,莉可?!?p> “這里是我們姐妹經(jīng)營的旅館‘森夢’,平時很少有人光顧,所以你大可放心的在這里養(yǎng)傷,不會有人碰巧看見你的曼妙身姿的。”她調(diào)笑道。
白芷本來也想介紹一下自己,可是突然想到自己還不知道現(xiàn)在這副容貌是怎么回事。萬一這是別人的身體,恐怕會產(chǎn)生不少的誤會。
見到白芷沉默,莉琪也不知道她的心里想的是什么,便用目光打量著她的表情。
“那個......莉琪姐。我怎么會在這里呢?!卑总魄忧拥貑柕?。
留在她腦袋里的那段記憶已經(jīng)有些模糊,唯一的細節(jié)就是那道身影和怎么都忘不掉的雙眸。
“有趣的問題?!崩蜱饔行┏泽@地說道,“我還以為你醒了就能告訴我們經(jīng)過了呢。”
“欸?”
白芷也有點懵,她無助地看向莉琪的臉,不知道接下來該說什么。
“不過呢,你是怎么被人送到這里的我倒是知道。”莉琪看了一眼她的表情,突然覺得她好像傻傻的。
“那天晚上,我們都已經(jīng)打算要關(guān)門了。結(jié)果突然來了個帶兜帽的小姑娘,應(yīng)該是和你差不多大。一句話都沒說就給你留下了?!?p> “當時你渾身上下都是血,肚子上好像還被什么東西穿了個大洞,骨頭也斷了好幾根。幸好來之前已經(jīng)進行過低溫處理了,延緩了一下血液的流失速度,不然非要把血流干不可。”
“我猜,那小姑娘應(yīng)該是冰屬的能力者,雖然不太擅長治療,但起碼救了你的命?!?p> “能力者?”白芷微微一愣,她沒猜錯的話這個所謂的小姑娘應(yīng)該就是在洞穴里救了自己的人。
不過她沒搞清楚莉琪突然說的能力者是什么東西。
而莉琪顯然也被白芷這副疑惑的表情弄懵了,她皺了皺眉,似乎是在想些什么。過了一會,才把眉毛漸漸地舒展開。
白芷雖然下意識地發(fā)出了疑問的聲音,但還是忍住了想要問莉琪能力者是什么的想法轉(zhuǎn)而說道:
“莉琪姐,我的頭好暈,好像睡了很久一樣?!?p> 莉琪無奈地說道:
“能不暈嗎?整整兩周你都在昏迷中度過,全靠營養(yǎng)液吊著命呢。要是再多睡兩周,我都怕你醒不過來了?!?p> “啊,那么久?”白芷發(fā)出了驚訝的聲音。
這下她倒是明白為什么自己的腦袋自醒來后就一直暈乎乎的了。
“當然,我還能騙你嗎?”莉琪反問道,她伸手在白芷的臉上捏了一下,覺得觸感還是很舒服。
“比剛來的時候瘦了不少,你之前的衣服已經(jīng)穿不了了,都是一副破破爛爛的樣子。我?guī)湍忝撓聛碇缶腿釉跇窍碌南匆路坷锪耍阋脑捒梢韵氯タ纯?。不要了就直接告訴莉可,她會幫你收拾掉的?!?p> “謝謝?!卑总萍泵φf道。
她倒是真的需要那套衣服,雖然只是期望,但或許那里面會有什么關(guān)于她現(xiàn)在身份的線索。
莉琪輕輕點了點頭,沒有接話。她只是抱著肩坐在床旁邊,一副思索的表情。
過了一會,才突然說道:
“希歌蒂婭?!?p> “啊,莉琪姐你說什么?”白芷有些疑惑地看向莉琪。
“沒什么。希歌蒂婭·普瑞塞斯這個名字你聽說過嗎?”
白芷愣了愣,思索了片刻還是選擇了搖頭。
雖然兩種回答都可能會出錯,但顯然選擇搖頭失誤的可能要更小一些。
不過當她看見莉琪的表情的時候就不這么覺得了。
莉琪的表情上寫滿了震驚,已經(jīng)震驚到了她無法再維持之前鎮(zhèn)定自若的樣子。
還沒等白芷說話,她便一把抓過白芷的手腕。
白芷覺得就在莉琪抓住自己手的瞬間,一股堪稱可怕的氣息正從自己的手腕襲來。
它順著經(jīng)脈向上攀登,竟是有一股直沖心臟的架勢。
白芷本能地感受到了恐懼,她想掙脫莉琪的手。卻發(fā)現(xiàn)那只纖細的手竟如同鐵鉗一般死死扣住自己不放。
“別動!”莉琪嚴聲道,“我只是檢查一下你的身體是不是出了什么狀況?!?p> 聽到這話的白芷雖然還是有些本能地害怕,但卻壓制住了自己的情緒不去掙脫她的手。
那股氣息從她的四肢百骸浸過,并沒有發(fā)生什么恐怖的事。
過了一會,莉琪才松開鉗住白芷的手,只是眉宇間多了幾分擔憂。
“果然還是發(fā)生了。”她嘆息道。
白芷揉了揉自己被攥疼的手腕,有些不明所以的看向莉琪。心里猶豫著自己要不要開口問一下到底發(fā)生了什么。
她還沒說話,莉琪反而先開口解釋道:
“先前把你救回來的時候,雖說是受了很重的傷。但治好也算不上什么難事。”
“可你哪怕是傷痊愈了也始終昏迷,我擔心出什么問題就去請來一個很厲害的醫(yī)師診斷了一下。”
“那醫(yī)師說你的體內(nèi)靈素運轉(zhuǎn)的很詭異,就像是有一股無形的力量在阻礙靈素流通一樣。就算是醒了也很有可能會產(chǎn)生某些很嚴重的后遺癥?!?p> “我剛才用自己的方法檢查了一下,雖說靈素的運轉(zhuǎn)已經(jīng)漸漸穩(wěn)定,但由于先前的失調(diào)對你的身體產(chǎn)生了很嚴重的破壞,甚至使靈素質(zhì)缺失了一部分。”
“缺了一部分會怎么樣?”白芷先是一愣,隨后急忙問道。
她雖然不知道靈素是什么東西,但莉琪會這么說可見應(yīng)該是很重要的存在。
莉琪想了想說道:
“靈素質(zhì)也可以說是我們體內(nèi)的生命能量,哪怕只是失去一部分也會帶來未知的影響?!?p> “如果我沒猜錯的話,你失憶了。”
白芷怔了一下,有些不太敢看莉琪的眼睛。
失憶?
她倒是不覺得是自己失憶了,而是自己頂替了某個人的身份,所以記憶才會消失的吧。
但這種事她怎么可能跟別人坦白,于是沉默了片刻才微微點了點頭。
莉琪的目光始終沒有挪開,她見到白芷點了點頭之后才嘆息了一聲。
“你還記得什么?”她問道。
白芷閉口不言,或者說她正在絞盡腦汁地去想該如何搪塞過去。
但顯然這種努力是沒用的,到最后也還是用搖頭和沉默來回應(yīng)莉琪的問題。
莉琪見到她搖頭倒是沒有吃驚,而是握住了她的手,像安慰似得輕撫幾下。
“希歌蒂婭·普瑞賽斯。你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