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毒?”端木華有些吃驚,叫出聲來。
“不錯?!焙惋L(fēng)點(diǎn)點(diǎn)頭:“這種毒,無色無味,竟讓我們幾個老江湖都沒有覺察出來?!?p> “既然無色無味,你們又是怎么確定自己中了毒?”端木華有些不相信。
“因?yàn)槲覀?,抓住了下毒之人?!焙惋L(fēng)盯著端木華,冷冷地道。
端木華覺察出和風(fēng)的不友好,心中一緊,脫口道:“長老們不會認(rèn)為下毒者,與我有關(guān)吧?”
“當(dāng)然與你有關(guān)。”和風(fēng)冷冷地道:“這個下毒之人,就是站在掌門身邊的,小蓮。”
端木華大驚。她扭過頭去,望向站在自己身邊的小蓮。
小蓮確實(shí)與端木華有關(guān)。
不但有關(guān),還關(guān)系密切。
密切到這二人,幾乎形影不離,情同姐妹。
小蓮是個孤女,自小便被買來伴在端木華身邊。
這二人,一起長大,情誼深厚。
這種深厚的情誼,達(dá)到了不分彼此的地步。
小蓮,基本上,可以代表端木華。
所以,如果真的是小蓮下毒,那和端木華親自下毒,沒有任何區(qū)別。
端木華望著小蓮,心中卻反而平靜了。要說別人下毒,端木華還心中沒底。但若說是小蓮下毒,當(dāng)真是無稽之談。
小蓮心慈,并且膽小。與別人發(fā)生爭執(zhí)尚且不會,更不要說下毒這種極其需要狠心和膽識的事情。
況且,小蓮忠心,斷不會做出背叛端木華之事。
所以,端木華眉頭一松,心中的大石,仿佛放了下來。
但這大石,還是放得早了些。
只見小蓮的臉色一白,撲通一聲跪了下來。
她不但跪下來,還如梨花帶雨,聲淚俱下起來:“小姐,是我對不起你。是我沒有做好你吩咐的事情?!?p> 端木華一聽,脫口而出:“什么我吩咐你的事情?”
小蓮抹了一把眼淚,抽泣道:“就是每日將長老們的飯食,在朱砂[17]中熏蒸,逐漸讓長老們疲累失智,直至癲狂歸西?!?p> 小蓮話音剛落,周圍的人都發(fā)出驚訝?wèi)嵑拗暋_@么個圓臉可愛的妙齡女孩,竟然歹毒至斯。
而端木華更是驚異。她的腦袋,如同被重物擊中,嗡嗡地回響,連思維,也變得緩慢。
她幾乎是結(jié)結(jié)巴巴地道:“小,小蓮,你,你在胡說些什么?”
和風(fēng)長老冷哼一聲:“她沒有胡說。我們在益州[18]流連之時,就發(fā)現(xiàn)有人尾隨我們。后來我們更是在小蓮下毒之時,將她擒住。這丫頭,倒是個識時務(wù)的。我們沒有逼迫她,她就乖乖地說了實(shí)話?!?p> “益州?”端木華一愣,卻并不分辨,反而低頭沉吟起來。
數(shù)息之后,端木華抬起頭來,望著和風(fēng),朗聲道:“和風(fēng)長老,我猜,小蓮所說的實(shí)話,應(yīng)該就是,我指示她,對你們下毒吧?”
“正是?!焙惋L(fēng)有些不耐煩,浪費(fèi)精力證實(shí)這個顯而易見的事實(shí)。
端木華微微一笑:“顯然,這個實(shí)話,一點(diǎn)都不真實(shí)?!?p> “為何?”和風(fēng)聽到端木華否認(rèn),毫不驚訝,仿佛早料到端木華不會輕易承認(rèn)。
端木華淡然回答道:“因?yàn)?,我沒有毒殺四位長老的理由?!?p> “當(dāng)然有。”半天沒出聲的玉巖長老,突然拖著長長的尾音,嬌滴滴地冒出來搭腔:“小掌門,你可是巴不得我們四個老東西早死呢?!?p> 端木華皺皺眉頭,有些迷惑道:“愿聞其詳。”
玉巖捂嘴輕笑一聲:“自然是因?yàn)檎嫜宰?。?p> “真言宗?”端木華更加迷惑了:“祖母傳給我的真言宗,不過是一份殘缺的佛經(jīng)。對我來說,只是個棄之可惜,食之無味的雞肋。這與四位長老的性命,有何關(guān)系?”
玉巖皺巴巴的臉上,笑意更濃:“當(dāng)年八大門派瓜分真言宗,反而導(dǎo)致每個門派手中的真言宗,都是殘缺不全的。曠世的武學(xué)奇書,如今成了雞肋。在方錦宜掌門在世之時,我們四人,就多次勸說她將手中真言宗,和其他門派共享,以解開真言宗的秘密。誰知,這反而讓方掌門與我們四人產(chǎn)生了嫌隙,以為我們四人覬覦真言宗。此事也不了了之。自從小掌門你執(zhí)掌凌霄閣之后,我們四人也多次與你商討破解真言宗之法。誰知,你竟比你那固執(zhí)的祖母更加冥頑不靈。你認(rèn)為我們四人是被其他幾大門派買通,有叛門之嫌,逼我們四人不得已遠(yuǎn)走游歷。如今,更是動了致我們于死地的心思?!?p> “為了一本破真言宗,就要對你們痛下殺手?”端木華翻了個白眼,有點(diǎn)無可奈何:“那么四位長老,也忒不值錢了?!?p> 這時,只聽到一個聲細(xì)如蚊的聲音,從旁邊正抹著眼淚的小蓮,幽幽傳出來:“小姐,這本真言宗,是前掌門臨終前鄭重交與你的,你們二人又在房中密語許久。平日里你對這殘缺的真言宗視若珍寶,花了大力氣參詳揣摩。如今,你怎么會說,真言宗是食之無味的雞肋呢?你還時常向我抱怨,四大長老,一直對真言宗虎視眈眈,多次逼你將真言宗交給他們研究。最近更變本加厲,要你把真言宗,與其他幾大門派交換。你說四大長老,犯了大不敬之罪。所以,你才讓我,讓我,投毒……”
這最后幾句,更加細(xì)弱游絲。但在場的數(shù)十人聽來,如同晴天轟雷,震耳發(fā)饋。
端木華更是站立不穩(wěn),冷汗淋漓。
她心中說不出是什么滋味。
震驚?惶恐?
更多的是失望。
一種強(qiáng)烈的挫敗感。
端木華自以為和小蓮,是出生入死、割頭換命的交情。
端木華的父母早逝。一個叔父,是個涼薄寡義之輩。幸虧祖母方錦宜,將這個孫女放在自己身邊養(yǎng)大,并對端木華頗為憐惜慈愛,讓端木華的童年,過得也不算凄苦。而方錦宜過世之后,只有這個小蓮,與端木華相扶相依。端木華早已經(jīng)將小蓮,視為姐妹親人。
而如今,端木華面對的,是親人的反戈,姐妹的反目。
她只覺得自己的心,如墜冰窟。
端木華也不分辨,只是轉(zhuǎn)過身,定定地望著仍跪在地上的小蓮。
此時的小蓮,梨花帶雨,楚楚可憐。
記得小蓮剛被買回來的時候,黝黑瘦小,行為粗鄙,活像只快要餓死的小野貓。
在端木華的庇護(hù)之下,小蓮這幾年反而白白胖胖,越發(fā)富態(tài)了。
小蓮雖然姿色平庸,但此時她身著淺桃色短襖,明黃色的長裙,斜梳著麻花辮,也嬌俏得如同三月的春花。
端木華嘆了口氣,澀聲道:“小蓮,可是我對你不好?”
“小姐對我,恩重如山?!毙∩徍敛华q豫地道。
“那你為何,空口白牙,陷我于不義?”端木華仍然望著小蓮,有些不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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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朱砂高溫后,可產(chǎn)生汞。汞中毒,有癲癇、周圍神經(jīng)損傷等癥狀。
[18]益州:今成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