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當(dāng)家的,還有一件緊要的事——咱們不能只顧埋頭找表小姐的下落,她既然是被日本人抓走的,就不會關(guān)押在一般地方;真要找到了,怎么才能把表小姐救出來,恐怕不是眼前這幾個人就辦得到的,須得早做準備。”
老謀深算的師爺,也在女匪首恢復(fù)了冷靜之后重新顯示出了睿智的一面,及時做出了人手上的提醒。
劉五妹聽了當(dāng)即點頭。此前,她是準備繼續(xù)在文城實施對孟龍生的刺殺的,所以安排了師爺與德洪護送小菊回山寨之后、由德洪點上幾名弟兄馬上重返文城。但如今突生變故,無疑需要急調(diào)更多援手前來助陣。
她迅速在心底做出了派回山寨送信人選的權(quán)衡——這一次隨她出行的兩名保鏢,旺子已經(jīng)中彈身亡,德洪是近距離看見擄走小菊的人,必須留在文城;至于三當(dāng)家的黑驢,本來就有異心,現(xiàn)在這個節(jié)骨眼上絕對不可放他獨自回去。
“師爺,說不得,還得讓你老人家親自辛苦一趟了,”女匪首頗為無奈地開了口:“回去給我?guī)迨畟€弟兄過來?!?p> “五十個?”一旁的白寶元不禁吃了一驚:“大當(dāng)家的,用得著這么多人?”他內(nèi)心擔(dān)憂的,是劉五妹情急之下要在城里大打出手——這畢竟是日本人重兵據(jù)守的地盤?。?p> 劉五妹卻沒有理會他,仍然對師爺吩咐著:“把所有的短槍都帶進城來,估摸著能有三十把不到;剩下的人帶長槍,那挺捷克式也帶來,留在城外做接應(yīng)!”
師爺果然也流露出了疑慮,但卻小心翼翼地回應(yīng):“帶這么多家伙兒出山,尤其是混進城里,怕不那么容易……”
“這你別管!”女匪首一臉煞氣地打斷對方:“先把人槍帶來就是——二當(dāng)家的選好地點、派人在城外等你們,到時候怎么進城、怎么接應(yīng),我自有安排?!?p> 眼見神色堅毅的大當(dāng)家的決心已下,在場的所有人頓時都不敢再有二話了。
時間緊迫,劉五妹命白寶元再派出酒樓里的一個嘍啰,趁城門還未關(guān)閉,馬上趕馬車送師爺出城,連夜奔赴關(guān)門山。同時,她親筆寫了一個字條給八路軍徐旅支隊二營長魏鑫,上書:大哥見字如面,小妹老家親人病危,十萬火急,望能出手相助。
“你先把這個字條給我大哥看,然后對他口頭講明這里的情況,看八路軍那邊能怎樣幫到我們——見過魏鑫大哥后,你再去山寨調(diào)集我們自己的弟兄出山?!?p> 看著年邁的師爺顫巍巍地將字條小心藏好,女匪首強忍著心酸,哽咽說道:“師爺,家門有難,我這里人手也緊,只能委屈您老人家長途奔波——但凡度過了這一劫,我劉五妹定當(dāng)拿出身家報答!”
這時,白寶元終于鼓足勇氣又插話進來:“大當(dāng)家的,我必須先給你提一個醒——表小姐落入了日本人手里,有沒有可能已經(jīng)把咱們山寨和這處酒樓的底細都招了?山寨那邊倒是沒什么可怕的,八路軍就在山腳底下扎著大營呢,小鬼子如果想打山寨,必然要先過八路軍這一關(guān)??稍圻@酒樓呢?會不會一時半會就被日本人連窩給端了?”
二當(dāng)家的此言一出,所有人立刻意識到了這一重大危險的存在,一時間都呆住了。
良久,劉五妹才緩緩開了口,表示小菊那孩子頭腦很靈光,即便日本人逼供實情,她也斷然不會說出寶元酒樓的秘密來。畢竟,她知道匪首身份的表姐仍留在文城、就下榻在酒樓內(nèi)。
眾人又想了想,覺得大當(dāng)家的分析得不無道理。
并且按照德洪的回憶,今天與穿便衣坐馬車的日本人突然交火之后,因為抵擋不住對方人多勢眾的火力,他和師爺選擇了駕車逃走;那個時候,表小姐正在離道邊足足有好幾十丈遠的一顆大柳樹底下解手,日本人雖然后來順手抓走了表小姐,卻未必清楚表小姐和開槍的師爺、德洪是一伙的內(nèi)情。
劉五妹憂心如焚,當(dāng)下不允許眾人再做議論耽擱,讓白寶元即刻親自護送師爺趕往東城門。
……
黑石崖匪幫的師爺乘坐的馬車在夜色里一路顛簸、摸索著夠奔關(guān)門山腳下西坪村的時候,西坪村內(nèi)的八路軍,其實也正在惦記著他和德洪。
下午愈演愈烈的荒原之戰(zhàn),徐旅支隊算得上是為之大動干戈了。雖然日軍方面后來出乎意料地主動停止了追殺,從而結(jié)束了雙方這場總共投入近千人的激烈交鋒,但率軍近乎全身而退的吳子健,依然保持著高度的警惕——日本人今天吃了不小的虧,須提防他們連夜殺個回馬槍來報復(fù)。
為此,他特意命令騎兵營營長夏連山調(diào)動兩個騎兵班,分別前出到梨花浦以西、西坪村以西五里遠的地帶,分成小組徹夜游弋布哨,一旦發(fā)現(xiàn)異常立即飛馬回報。
而位于西坪村土地廟支隊部內(nèi)的討論,幾名指揮官已經(jīng)漸漸理清了脈絡(luò),將昨夜青龍河中游小劉莊發(fā)生的命案,與白天突然在這一帶現(xiàn)形趕路的日軍便衣隊聯(lián)系到了一起。
理由很簡單——黑石崖匪幫的師爺一行,親眼看到了日軍便衣隊的馬車上藏匿著一名年輕的中國女子,也正是這名被反綁雙手、塞住口舌的女子突然暴起求救,才引發(fā)了匪幫與日軍便衣隊之間的遭遇戰(zhàn)。
吳子健當(dāng)著自己部下的面,大膽做出了假設(shè):黑石崖匪幫師爺他們看到的那名女子,極有可能就是昨夜小劉莊一戶人家母親被殺害、女兒被劫走的事主!
也就是說,昨夜襲擊小劉莊的不是什么附近的匪幫,而是穿著便衣的日本人。
再結(jié)合前一階段,青龍河中下游的幾個村莊、乃至同蒲鐵道線旁的高廟村,相繼發(fā)生過農(nóng)家遭襲、年輕女眷被劫走的事件,表明有一股勢力正在有計劃地悄悄綁架劫掠本地的婦女。
而這股勢力,或許正是在這一帶行蹤吊詭的那支神秘日軍便衣隊!
無獨有偶,就在今天,黑石崖山寨大當(dāng)家的劉五妹的表妹,也在光天化日之下被日軍便衣隊劫走了。
“想辦法盡快找到劉五妹手下的那個師爺和保鏢,”吳子健對二營營長魏鑫下了命令:“今天咱們這場大戰(zhàn),可以說就是因為他們而起的,這兩個人與日本人的便衣隊面對面看了個清楚,這很重要。”
魏鑫連連點頭稱是。
但是讓吳子健和他的二營長都沒料到的是,在他們說完這番話僅僅幾個小時后,黑石崖匪幫的師爺,就主動一頭撞進了西坪村外圍的警戒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