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子,是我……”
熟悉的聲音,立刻將陸凝華慌亂的內(nèi)心安撫下來。
這些天,她的精神也一直不是很好。有時候恍惚間,就聽見寧缺在自己耳邊低語,呢喃著聽不清楚的話。
陸凝華掙扎著,把手從錦被里面伸了出來,摸索著撫上寧缺的臉。
夜很深了,在屋子根本就看不清楚人的臉。
當然,寧缺這種經(jīng)過訓(xùn)練并且內(nèi)息過人的人,是能在黑夜中視人的,不過也不可能跟白天一樣。
寧缺任由她的手在臉上撫摸著。
他隱約看見陸凝華緊抿著的唇,跟眼角泛起來的淚花。
他低低的聲音,卻像是擊潰她心理防線的最后一擊:
“我回來了……”
她在哭。
寧缺知道,可什么都沒有說。只是輕輕拍著她的后背,安撫著她的心。
哽咽著,淚水不爭氣的打濕了被角,陸凝華卻咬著銀牙,沒有哭出來一聲。
不知道過了多久,懷里的女人漸漸停了抽泣,呼吸也慢慢平緩起來。
寧缺沒有睡,他只是看著陸凝華陷入熟睡的側(cè)臉,目光里流淌著由憐惜心疼和迷茫混合后的神色。
慢慢的,天要亮了。
當雄雞報曉,朝輝入戶之時。
寧缺眼里所有的東西都消失殆盡,只是澄清透明的像個鏡子一樣,倒映著眼前心上的女人。
他一向習(xí)慣早起,便在不驚擾到陸凝華的前提下,輕手輕腳的下了床。
女人這些天一直擔心受怕,現(xiàn)在一下子放松下來,整個人睡得沉沉的。
寧缺徑直出了房間。
還是跟以前一樣,在院子里打拳煉體。
還順便去廚房,把熱水燒上。
除了寧缺,最早起來的是月三娘。
她平時也只是穿著一身樸素的青花衣裙,像個不善言辭的鄰家女孩。
不過寧缺也沒有忘了,昨夜那如同暗夜幽靈一樣的身影,與她現(xiàn)在散發(fā)著完全不同的氣質(zhì)。
月三娘向正在低頭燒火的寧缺欠身施禮,這場面倒是有些怪怪的。
“少爺,我來吧?!?p> “嗯,煮些白粥就好?!睂幦秉c了點頭,起身去準備買早餐。
出了廚房,跟剛剛起來的小花撞了個對面。
寧缺看著小丫頭迷迷糊糊的眼睛,一點點睜大,直到最后成圓圓的銅鈴。
“少爺!??!”
寧缺有些詫異,這小丫頭看見自己的反應(yīng),不是驚喜,不是開心,而是憤怒。
對,小花現(xiàn)在很憤怒。
可惜,她再怎么裝出氣鼓鼓的樣子。在寧缺看來,也只是一只氣鼓鼓的大肉包子,沒有絲毫威脅性。
小丫頭叉著腰,昂著首,挺著不大的小胸脯子。
寧缺看著比自己低一個頭的“小籠包子”,不由得啞然失笑。
“少爺,你居然還笑!你知不知道我跟小姐有多擔心你呀,你居然敢在外面鬼混著一直不回來!”
好家伙,不知道的,還以為你才是我未過門的妻子呢。
但寧缺看著小花眼下清晰的黑眼圈,也沒有多說什么,只是伸出手在她肉肉的臉上捏了一下:
“好了,小丫頭,去給你家小姐梳洗打扮吧,不要在這里胡鬧了?!?p> “哼!我……我只是個小丫頭,我不能教訓(xùn)少爺,我去找小姐來。”
小丫頭嘴邊上還是不留情的說著,可是還是蹦蹦跳跳的進了屋子,去叫陸凝華了。
看樣子,她還是很開心的。
寧缺自然不會跟一個小丫頭一般見識的,他不過是笑著搖了搖頭,就出門買早餐了。
從糕點鋪子里,買了些合口的面點。寧缺還看見了中秋節(jié)剩下來的一些月餅,那個他也買了一些。不為了好吃,就是覺著一家人應(yīng)該一起吃一回。
不過鋪子里賣的月餅,跟寧缺記憶里的還是差別挺大的。只有咸甜兩種,咸的就跟燒餅沒什么區(qū)別,甜的也不過是餡料而已。
寧缺帶著糕點回了家。
一家人,又坐在一起整整齊齊的吃一頓早飯。
陸凝華小口吃著糕點,不時喝上一勺白粥。妙目流光間,卻是不曾從寧缺身上離開。
搞得寧缺覺著自己臉上有花一樣。
小花看著自家“沒骨氣”的小姐,跟一臉笑意的少爺。不知道的是恨鐵不成鋼還是有些心口不一,反正就是沒有給寧缺一個好臉色。
古今上,敢給自家主子臉色的丫頭,估計她是獨一份的了。
月三娘倒是愛吃甜的糕點,一會兒已經(jīng)吃下去了好幾塊。
一旁的白粥就被放在那里,已經(jīng)放的有些溫熱了。
只有變得溫熱,她才能喝下去。
跟所有不一樣的,就是琪琪格的早餐。
醬肉,烈酒,還有半碗白粥。
作為在草原上馳騁往來的猛虎族子弟,她一日三餐只有肉和酒,就算是蔬菜也不過是一點點的點綴。
就是那半碗白粥,還是這么多天里,周邊人對她的影響。要是換做以前的她,是絕對不會吃這種東西的。
寧缺看著她一大早就吃肉,眉頭一皺的說道:
“小虎妞,你想不想回草原上去?”
他到不是關(guān)心錢,只是琪琪格這樣還保持著在草原上的吃食習(xí)慣,可現(xiàn)在在梵都這里,她每天消耗的體力還沒有在草原時的十分之一多。
在湯婆婆那里的時候,她還會做一些體力勞動,現(xiàn)在在寧缺這,幾乎是啥事不干一天三頓還頓頓是肉。
小虎妞,都快要成小胖貓了。
“嗯……”
琪琪格還是學(xué)習(xí)著一些中原人的行為習(xí)慣,把嘴里的肉和著酒咽下去,然后才嘟著嘴說道:
“想,但是不行。我離開草原的時候,阿爹讓我對著虎神發(fā)誓,今生今世不許再回到草原上來。”
小虎妞又喝了口酒,她的酒量極好,一般的酒直接能當水喝。狠狠的咬下來一口肉,大嚼特嚼的。
“臨離開之前,阿爹說,草原上的天要變了,不管是獅子還是群狼,都要臣服在紅龍的腳下……”
寧缺瞇著眼,對自己那位同鄉(xiāng)人的行為,他心里是多少有所了解的。
不過,想來蕭炎現(xiàn)在也好過不到哪里去的。
遠在北方草原的蕭炎,像是有感應(yīng)一樣的打了個噴嚏。
“北方馬上就要一統(tǒng)了……”
寧缺凝著眸子,慢慢的說道。
一桌子上的女人中,只有陸凝華跟月三娘讀出來了寧缺這句話背后的意思。
“大齊……要打仗了?!?p> 陸凝華的聲音有些不安,她無數(shù)次從書中見過戰(zhàn)爭導(dǎo)致的尸山血海。但是大齊近百年來一直很和平,也很強盛,百姓和軍隊都幾乎快要忘記了戰(zhàn)爭的殘酷。
月三娘低垂著眼眸,耳朵卻清晰的聽取著寧缺接下來的每一句話,每一個字。
她是暗探,從小受到的教育就是無條件服從主子的命令。
她在等,等寧缺的指令。
寧缺確實有些想法,不過不是對月三娘的,而是對琪琪格的。
“我書房里有一些密宗,等回頭我拿給你看,你再決定回不回去吧?!?p> 言語間雖然沒有挑明,但是已經(jīng)表明出有隱情的意思。
琪琪格是個草原姑娘,但是并不代表她就是個傻姑娘。
寧缺隱晦的言語,加上之前他對紅龍的評價,還有阿爹的怪異舉動。
“好!”
一個字,咬的干脆利索。